第一百六十八章 弄堂里的故人后代
高铁缓缓驶入上海虹桥站时,林晚星指尖正摩挲着锦盒里的老照片。照片上苏婉卿的青衫白裙在记忆里愈发清晰,与窗外掠过的现代楼宇形成奇妙的时空交织。沈清和抱着那本蓝色布面诗集,反复摩挲着扉页的梅花刺绣,顾言舟则对着手机地图确认路线,三人沿着指示牌走出车站,打车直奔静安区的老弄堂。
“师傅,麻烦去静安寺路178号。”顾言舟报出地址时,司机师傅愣了一下:“那片是老石库门弄堂,最近正在局部翻新呢,你们是来寻亲还是旅游?”
“寻亲。”沈清和语气带着期待,“六十多年前,我们的长辈曾在那里住过。”
司机师傅笑着点头:“那片老弄堂藏着不少故事,很多老住户都还在,说不定能问到线索。”车子穿过繁华的南京路步行街,逐渐驶入布满梧桐树的老街区,高楼大厦被白墙黑瓦的石库门建筑取代,墙角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空气中弥漫着老上海特有的烟火气息。
抵达目的地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梧桐树叶洒在弄堂口。静安寺路178号是一栋三层石库门房子,门楣上的雕花虽有些斑驳,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门口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戴着老花镜缝补衣物,手边放着一个竹编针线篮,里面整齐码放着各色丝线。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声问道:“奶奶您好,请问这里是苏婉卿女士的家吗?”
老奶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仔细打量着三人:“苏婉卿?那是我母亲。你们是谁?”
沈清和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连忙上前一步:“奶奶您好,我是沈砚之的孙子沈清和。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林晚星、顾言舟,我们是来……”
“沈砚之?”老奶奶的眼睛瞬间湿润了,手里的针线滑落下来,“你们是砚之先生的后人?”她颤抖着起身,伸手擦了擦眼角,“快进屋坐,快进屋坐,我盼这一天盼了几十年了。”
三人跟着老奶奶走进屋内,穿过狭窄的天井,来到客厅。屋里陈设简单却整洁,木质家具带着岁月的包浆,墙上挂着一张苏婉卿中年时的照片,眉眼间依然能看出当年青衫白裙的温婉气质。老奶奶给三人倒了三杯花茶,茶水里飘着几朵干桂花,香气清雅。
“我叫苏念桂,今年七十二岁了。”老奶奶坐在三人对面,双手交握在膝上,“母亲去世已经十年了,她这辈子,最念叨的就是沈砚之先生,还有徽州老巷的那家书店。”
林晚星拿出那本蓝色布面诗集,轻轻放在桌上:“苏奶奶,这是您母亲当年送给沈爷爷的诗集,我们在沈爷爷的老宅里找到的。”
苏念桂拿起诗集,指尖抚过封面的梅花刺绣,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是母亲年轻时最喜欢的诗集,她总说,里面的每一首词,都藏着她和沈先生的回忆。”她翻开扉页,看到“赠砚之兄 婉卿”的字迹时,肩膀微微颤抖,“母亲晚年视力不好,却总拿着这本诗集,一遍遍摩挲着扉页,嘴里念叨着‘砚之兄’,可我那时候太小,不懂她的心思。”
沈清和轻声问道:“苏奶奶,您母亲当年到上海后,为什么没能回徽州赴约?沈爷爷等了她一辈子,直到去世前还在念叨着她。”
苏念桂叹了口气,目光飘向窗外的梧桐树,陷入了回忆:“母亲当年随父亲迁往上海后,没过多久,父亲就得了重病,卧床不起。那时候家里条件艰苦,母亲一边要照顾父亲,一边要维持生计,根本抽不开身回徽州。她总说,等父亲病好了,就立刻去找沈先生,可父亲的病拖了三年,最终还是走了。”
“父亲去世后,我才三岁。”苏念桂抹了抹眼泪,“母亲一个人拉扯我长大,日子过得很艰难。她白天在工厂做工,晚上就坐在灯下做针线活,常常做到深夜。可就算再苦再累,她也没忘记沈先生,总在我耳边提起,说徽州有个老巷书店,店里有位温文尔雅的沈先生,曾赠她素笺,约她桂花开时再见。”
顾言舟拿出那些泛黄的素笺,递给苏念桂:“这些是沈爷爷当年为您母亲收集的澄心堂纸素笺,他一直珍藏着,盼着她能回来一起品鉴。”
苏念桂接过素笺,一张张仔细翻看,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梅花印记和瘦金体字迹,泣不成声:“母亲总说,沈先生是个温柔的人。当年在老巷书店,他为她讲解《人间词话》,为她用檀香研墨,还在桂树下为她拍照。那些时光,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她指着一张画着桂树的素笺,“这张是母亲最喜欢的,她说沈先生题的‘花开堪折直须折’,是在提醒她要珍惜当下,可她最终还是错过了。”
林晚星看着苏念桂悲痛的模样,心里也酸酸的:“苏奶奶,您母亲后来就没再想过回徽州吗?”
“想过,怎么没想过。”苏念桂点点头,“我十八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去买了一张去徽州的船票,可临出发前,她突然犯了心脏病,只好取消行程。从那以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就再也没机会回去了。”她起身走进里屋,片刻后拿出一个旧木盒,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船票,日期正是三十年前的秋天,“这张船票,母亲一直放在枕头下,直到她去世。”
顾言舟接过船票,看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心里感慨万千:“原来您母亲一直没忘记那个约定。沈爷爷也是,他把您母亲的照片夹在诗集里,把素笺藏在木盒中,一辈子守着老巷书店,等着她回来。”
苏念桂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梅花印记,和素笺上的印记一模一样。“这是母亲去世前交给我的,她说如果有一天能遇到沈先生的后人,就把这个交给他们。”她将信封递给沈清和,“母亲说,这里面是她想对沈先生说的话。”
沈清和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素笺,上面是苏婉卿晚年的字迹,虽然有些颤抖,却依然工整秀丽:“砚之先生,一别数十载,念兹在兹。当年未能赴约,非我本意,实乃世事无常,身不由己。老巷书店的时光,是我心中最温暖的光,桂树的香气、檀香的墨韵,至今难忘。恨不能与君再赏旧书,再话平生。若有来生,愿以素笺为约,不离不弃。婉卿绝笔。”
沈清和看着笺纸上的字迹,泪水模糊了双眼:“沈爷爷直到去世前,还在说‘婉卿会回来的’。他说等不到她,就守着书店,守着那些书笺,就像守着他们的约定。”
苏念桂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母亲如果知道沈先生这么念着她,一定会很开心。她总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沈先生,没能遵守约定,让他等了一辈子。”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梧桐树,“其实我一直想回徽州看看,看看母亲念叨了一辈子的老巷书店,看看那棵见证他们相遇的桂花树。现在,我终于可以替母亲完成这个心愿了。”
当天晚上,苏念桂便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决定和三人一起回徽州。临行前,她在母亲的照片前深深鞠了一躬:“妈,我要去徽州了,去见沈先生,去看看老巷书店。您放心,我会把您的心意带到。”
火车缓缓驶出上海站时,夜色已深。苏念桂捧着那些素笺和诗集,借着车厢里的灯光,一页页仔细看着,仿佛在触摸母亲当年的时光。林晚星和顾言舟坐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心里忽然明白,有些约定,即便跨越了六十多年的岁月,即便隔着生死的距离,也依然能找到圆满的方式。
沈清和望着窗外掠过的灯火,轻声说道:“沈爷爷和苏奶奶的故事,就像这些素笺上的墨痕,虽然历经岁月沧桑,却依然清晰可见。我们这一次,不仅是为了探寻真相,更是为了让这段跨越时光的情感,有一个温暖的结局。”
林晚星点点头,指尖轻轻放在锦盒上:“老巷的桂花应该快开了,就像当年他们相遇时那样。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火车在夜色中疾驰,载着跨越两代人的思念,驶向那个飘着桂香的老巷。窗外的星光与车厢里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时光尘封的往事,而这段往事,即将在徽州老巷的桂树下,迎来迟到了六十多年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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