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炼丹房。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几位炼丹学徒正手忙脚乱地控制着丹火，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紧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丹炉。对他们而言，每一次开炉都像是一场赌博，成丹率低得可怜，浪费的药材却堆积如山。

炼丹房的主事，李长老，此刻正板着一张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看着又一个弟子因为火候失控而炼出一炉黑炭，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废物！一群废物！”李长老的声音如同闷雷，在炼丹房里回荡，“宗门供给你们这么多资源，就是让你们拿来糟蹋的吗？再这样下去，所有人的月例灵石减半！”

学徒们噤若寒蝉，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无奈。炼丹本就是精细活，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他们已经很努力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又带着点懒洋洋味道的女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李长老，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宁菲菲揣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眼神亮晶晶的“咸鱼盟”成员。

李长老一看到宁菲菲，脸色更黑了。这个内门“名人”，不好好修炼，整天搞些歪门邪道，还弄出个什么“咸鱼盟”，带坏风气！现在居然敢跑到他的炼丹房来？

“宁菲菲？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李长老语气不善。

宁菲菲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驱赶之意，笑嘻嘻地凑近，目光扫过那些垂头丧气的学徒和焦黑的废丹，摇了摇头。

“长老，我看咱们这炼丹方式，有点问题啊。”

“什么问题？”李长老强压着火气，“炼丹之道，贵在专注，熟能生巧！是他们学艺不精！”

“不不不，”宁菲菲伸出食指摇了摇，“不是人的问题，是方法的问题。您看啊，从处理药材、控火、投料、凝丹，所有步骤都靠一个人完成，效率太低，容错率也太低了。一个环节出错，满盘皆输，这不科学。”

“科……科学？”李长老被这个陌生的词汇弄懵了。

“就是不合道理，不够高效的意思。”宁菲菲耐心解释（忽悠），“我们为什么不把流程拆分开呢？比如，专门安排人负责处理药材，保证每一份药材的年份、分量都精准无误；再安排人专门负责控火，只练习控火这一项技能，保证火候稳定；还有人专门负责投料和观察丹炉变化……最后凝丹的关键步骤，再由经验丰富的师兄或者您亲自把关。”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仿佛在规划一条无形的生产线。

“这样一来，每个人只需要精通自己负责的那一小部分，熟练度会飞速提升，出错率自然大大降低。而且，分工明确，责任清晰，谁出了问题找谁，也省得互相推诿。最重要的是——”宁菲菲顿了顿，抛出一个让李长老心动的点，“整体效率会翻倍，甚至翻几倍！同样的时间，我们能炼制出更多的丹药，弟子们的‘工作强度’还能降下来，有了更多的休息时间，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李长老听得目瞪口呆，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他活了上百年，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的炼丹理论！炼丹是艺术，是传承，怎么能像凡人作坊一样搞什么“流水线”？

“胡闹！简直是胡闹！”李长老气得直跺脚，“炼丹乃大道，岂容你如此儿戏！分工？那还能叫炼丹师吗？那不成药工了？”

“长老，咱们要看结果嘛。”宁菲菲丝毫不慌，“是守着老规矩，看着一堆废丹和累瘫的弟子好，还是用新方法，得到更多成品丹药和精力充沛的弟子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身后的“咸鱼盟”成员也纷纷附和：

“是啊长老，试试吧！”

“菲菲师姐的办法在别处都挺管用的！”

“我们愿意先试试！”

李长老看着群情激昂的年轻弟子，又看了看旁边那些因为长期精神紧张而面色憔悴的炼丹学徒，心里有些动摇。宗门最近对丹药的需求量确实在增加，而炼丹房的产出一直跟不上……

他咬了咬牙，指着角落里一堆最低阶的“回气丹”材料，对宁菲菲说：“好！老夫就给你一次机会！用你这什么……‘流水线’，炼制这回气丹！若是失败了，或者成丹率还不如以前，你就给我滚出炼丹房，以后再也不准踏进一步！你的‘咸鱼盟’，也不准再传播这些歪理！”

“成交！”宁菲菲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兄弟们，开工！”

早已准备好的“咸鱼盟”成员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按照宁菲菲事先的安排，迅速分成几个小组。有人去分拣、处理药材，动作麻利；有人专门守在特制的，可以较精确控制火候的丹炉前；有人负责传递处理好的药材……

宁菲菲则像个车间主任，这里看看，那里指点一下。

“诶，那个控火的，火再稳一点，对，保持这个温度！”

“投料的，注意时机，我说放再放！”

“记录员呢？把每次的时间和状态都记下来，咱们后期要优化！”

李长老和一众传统炼丹学徒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无比怪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秩序感。

半个时辰后，第一批采用“流水线”作业的回气丹出炉了。

当负责凝丹的弟子（由一位稍有经验的学徒担任）颤抖着打开丹炉时，一股浓郁纯正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只见炉底躺着整整十五颗圆润饱满、色泽莹白的回气丹！

成丹率，百分之百！而且品质看上去比以往那些学徒炼制的还要好上一些！

整个炼丹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包括李长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拿起一颗丹药仔细检查，又用神识感知。

“这……这怎么可能？”李长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炼了一辈子丹，从未见过哪个学徒能一次性炼出这么多品质上佳的回气丹！就算是他自己亲手炼制，一炉出十五颗也几乎是极限了！

宁菲菲走到他身边，笑眯眯地问：“李长老，您看这‘歪理’，还行吗？”

李长老看着眼前这摞成色极佳的丹药，又看了看那些虽然分工明确但明显轻松了不少，甚至眼中带着成就感的“流水线”弟子，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那颗坚守了百年的、关于炼丹传统的心，在这一刻，被名为“宁菲菲”的惊涛骇浪，冲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或许……这丫头说的，真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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