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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缘耶?缘也!


保生娘娘庙座落在临江县外,紫云山上。

    这庙由县尊修建,是正儿八经盖了官印的正庙。

    什么是正庙?经过礼部审批或官方敕封的庙宇,就叫正庙。

    建庙事宜从古至今,都是由礼部与地方官府共同管理,所谓官制凭证无外乎祀典名录、敕封诏书、赐额碑刻几种,只要你的庙里有任意一种凭证,那就脱离了野庙、鬼庙的范畴,成了尊贵的正庙。

    而那些未经官家审批,没有任何凭证的庙,就是正道口中常说的淫祀邪祠,属于妄滥之祭。

    这种庙也好分辨,像那些自称某某大王,某某大仙,某某真人之类的庙,就是野庙,这些神道名不见经传,很多立庙也只是为了骗取信众香火。

    如果像仙家堂口这些,明码标价肯办事的还好些,就怕一些收了香火却不办事,或不按规矩办事的野庙,这种地方你在里边许愿不灵还好些,若是灵了,反而可能背负上阴债。

    为何会有这种说法?原因无他,只因为野庙神道的道德标准大多都十分灵活。

    你求财,祂去别家偷来钱财,送去你家;你求婆娘,祂就把人家黄花闺女绑来丢你床上。

    这种看似灵验,实则损人利己的方式,你不能说他不灵验,可他也是真的不道德!

    除了这些‘灵验’的野庙外,也有只食用香火,却不办事的野庙,甚至是正庙存在。

    这种庙宇或许香火鼎盛,但香火的质量却十分驳杂。

    就徐青所知的香火大致有两种,一种是信愿香火,一种则是功德香火。

    信愿香火就是一些野庙杂神,乃至是正庙不干实事,单吃空响所产生的,这类香火只有百姓信愿,却没有功德加成。

    功德香火则不同,只有庙宇灵验,或显圣造福于众生,或百姓祈愿得到回应,才能有功德加成。

    这类做实事的庙宇会得到百姓发自内心的拥护爱戴,还愿时也不会带着驳杂的念想,最后天人感应,产生的便是功德香火。

    普通香火属白色,功德香火属金色。

    至少徐青接触庙系修行以来,一直都这么认为,直到近日被迫开了新庙系,他才知道原来功德香火也有区分。

    他拿赈灾粮济施灾民,还有猫仙堂出马赚来的香火,呈现出的都是煌煌然的金黄气象。

    但保生娘娘庙呈现出的香火,却是血泊一样的赤红色。

    而且,保生娘娘庙的香火明显要比普通的功德香火更为特殊。

    法界血湖里蕴含的勃勃生机,便是其他香火所没有的。

    徐青从中能感受到来自信众香客之外的亲和愿力,这种愿力来自于婴儿,纯粹的几乎没有任何杂念。

    仙家修行时,常会把金赤大道挂在嘴边,徐青以前不能理解其中含义。

    如今看来,所谓的金赤之道,应该就是功德香火的两种区分。

    这两种香火,一类是生灵经过成长,有了驳杂情感后,带来的香火力量,一类则是新出生婴儿所带来的没有任何杂念的香火力量。

    如果再简单点区分,大概就是后天和先天的区别。

    徐青对常见的金色香火十分了解,这类香火能抵御灾劫,同样能拿来炼制香火法器,或是对付一些邪魔外道。

    但对于刚刚修持来的赤色香火,徐青却一知半解。

    目前他对这种香火的开发,还仅仅停留在接生助产阶段。

    血湖里的香火具有回复生机,调和活人气血的作用,可以说是为产妇婴儿量身打造。

    除此之外,徐青纵然有心想要开发其他功能,也无能无力。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血湖法界里的香火,目前只有一汪大小,眼下除了能接生助产,想来也办不成其他事。

    不过修炼上的事情永远没有定数,徐青也不着急。

    比如换作以前,徐青是无论如何也算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拥有一座正儿八经的庙宇,而且还是别人发自内心主动为他建造的庙宇。

    虽然里面的神像不太对版就是.

    如今徐青的新庙已经有了官方背书,祠庙碑刻也一应俱全,等年深日久,说不得他的保生庙还能成为临江县的地理标志,载入到地方志上。

    这种待遇是无数仙家野修求而不得的福缘,不过对徐青而言,除了福缘外,更多的却是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幼年期的僵尸,却在该躺尸的年纪,背负起了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重担。

    有庙就得打理,他既然受了人间香火,那便不能去做甩手掌柜,否则他日必然会招来灾愆。

    徐青走在山道上,心事重重,唯有玄玉好似没事猫一样,时而驻足往树根处抓挠磨爪,时而跃起扑捉虫蝶。

    僵有远虑,猫无近忧。

    此时玄玉的眼里,只有山道上的风光。

    还有徐青。

    “徐仙家,这里有座破庙——”

    紫云山上有许多苕草,也就是紫云英。

    玄玉追赶虫蝶,钻进苕草中,不多时便又身上粘着草叶,从草莽中钻出。

    徐青听到玄玉言语,侧目看去,果然瞥见山道旁的一颗老树下,正静静座落着一座神龛。

    神龛年久失修,漆皮已经斑驳,徐青仔细瞧了瞧神牌,原来是给紫云仙子搭建的居所。

    紫云仙子

    徐青瞧着满山的紫云英,心中顿时了然。

    “玄玉,这不是庙,这是一座神龛,虽然祂也有香火,但和咱们的庙还是不同的。”

    此时玄玉已经溜进神龛,只有三尺见方的‘小木屋’在猫的眼里却十分宽敞。

    “有什么不同?”猫猫好奇。

    徐青看着鸠占鹊巢的黑猫,索性盘腿坐在神龛对面,耐心解释道:

    “庙大而公,凡庙者,广为人知,香客进庙焚香祭拜也多带有愿景,庙中供奉神灵的神位也更高些。神龛小而私,往往是由村民农户或是乡野之人搭建,神龛中供奉的神灵不为外人所知,只有当地人或是自家人才会祭拜。”

    “神龛因为小,即便真有精灵居住,它的神力也十分微弱,因此搭建神龛的人祭拜时也不会许下什么难以实现的愿景,就像这紫云仙子的神龛,想来只是有人醉心于紫云山长满紫云草的美景,爱屋及乌下,就搭建了这么一座小龛。”

    玄玉低头看向神龛中歪倒在一旁的香炉。

    显然这座神龛已经很久没人供奉了。

    “徐仙家觉得这神龛以前住过紫云仙子吗?”

    徐青摇头道:“仙子怎会住在这么一个小神龛里?不过或许以前住过草精木魅也说不准”

    玄玉有些怅然若失道:“说起来徐仙家的庙也在这座山上,若是哪一天徐仙家的庙变成了这副模样,岂不是会很可怜.”

    徐青哑然失笑。

    “哪怕别人都不去我的庙里祭拜,想来我的庙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为什么?”

    “因为只要有玄玉在,就不会看着我的庙无人打理。”

    玄玉听到这话,猫耳朵不自主的颤了颤,随后这猫便抬起修长的脖颈,有些高傲的走到神龛外。

    “那是自然,吾一定会时常来徐仙家的庙里打扫,肯定不会让徐仙家的庙荒废。”

    徐青莞尔一笑:“那就有劳玄玉仙家关照了。”

    一僵一猫下山前,又给那破旧的神龛修葺了一番,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凋零。

    走到山下,徐青的血湖法界里又多了一缕香火。

    他稍微感应,发现香火来自临江县方位,想来是有人在祭拜他的长生牌位。

    总不会是那位县尊夫人在拜他.

    徐青琢磨着以后或许得再寻些人手,去照应保生庙,不然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他这个背后大掌柜,多少会背负上一些监管不力的责任。

    至于找什么样的人,徐青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山脚下有村落,一僵一猫走在清晨的村道上,周围不乏有早起的村民投来异样目光。

    待有人问起时,徐青便会回答,自个是去送子娘娘庙里祭拜的香客。

    村民皆信以为真。

    毕竟任他们如何想,也不会把眼前的青年和山上的神仙娘娘联系到一块。

    走出村子不远,有一条河流,那河与白沙河相通,虽不算大江大河,可也有五六丈宽度。

    河边有妇人正在揉洗衣物。

    此时天色尚早,能赶在这时候洗衣服的,多是一些清洗贴身衣物的妇人。

    如此做,是为了避免那些羞于见人的衣物被外人看到,所以才会赶早趁着没人时,来到河边清洗。

    徐青进入伏尸境界后,多闻识开启,嗅觉十分敏锐,此时隔着许远,他都能闻到妇人清洗衣物时传来的皂角味,除此之外,还伴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污秽血气。

    徐青下意识远离,却忽然听到河流中传来婴儿啼哭声。

    玄玉停下脚步,扭过头,一动不动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徐仙家。”

    确认声音来源后,玄玉抬头看向徐青。

    徐青心领神会,一僵一猫不约而同的靠近河岸。

    那揉洗衣物的妇人此时也听到了河里传来的婴儿啼哭声,她直起身子,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放目望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河里有个尺半长短的襁褓,正在随波逐流!

    妇人猛一拍大腿,心道不好。

    这谁家大人这么不小心,怎么把孩子给遗失到河里去了!

    眼下河水泱泱,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浪头过来,就得把这孩子拍进水里去。

    就算没有水浪,包裹孩子的襁褓一旦吸饱了水,也得沉入河底。

    “哎呀!”

    妇人惊叫一声,想要开口呼喊,却发觉此时天气尚早,周围根本没有别个人影。

    正当妇人沿着河岸捉急奔走,追赶那襁褓之时,河水中忽然有一柄玉如意发出湛湛微光,托着那婴儿来到了岸边。

    妇人瞪大眼睛,随后又闭眼抬手揉了揉眼睛,待再次睁眼时,玉如意消失不见,只有一个襁褓安静的躺在河滩上。

    不远处,徐青伸手接住飞来的玉如意,稍稍用力,手中如意便化作点点赤色香火,重新归于法界。

    一僵一猫身形隐匿在一棵大榕树上,默默注视着河岸旁的妇人抱起婴儿,左右呼喊观望。

    发现无人应答,婴儿又哭的厉害,妇人也顾不上遗落在河边的衣物器具,就那么抱着孩子,着急忙慌的回了村子。

    榕树粗枝上,玄玉站在更高的枝头,扭头看向同在树上的徐青,问道:

    “徐仙家既然是保生娘娘,为何不亲自显圣,去救那孩子?”

    正来回掐算紫微斗数的徐青瞥了眼玄玉,幽幽道:

    “我若现身法相,这妇人或许会传颂保生娘娘的圣名,但那孩子我却不知他家在何处,更不知他是被人遗弃,还是不小心落入水中。”

    “我总不能把这孩子领回去养着吧?”

    徐青的话真假参半,他若真有心去找这孩子的爹娘,并不是难事,可人心远比猫想的复杂。

    玄玉眼前一亮,下意识道:“为什么不能养着?”

    “.”

    徐青呲牙道:“你以为小孩那么好养活,拉屎撒尿谁来照看?”

    “再者,我可没奶,如何能够养育婴儿?”

    “.”

    玄玉彻底闭上了嘴巴,是啊,小孩需要吃奶喂养,徐仙家虽然是保生娘娘,但是保生娘娘却是个男人,并不会下奶。

    见妇人走进村子,徐青取出一张白纸,折了个小纸鹤,尾随着妇人一路观察。

    当看到妇人熬了稀粥,又从农户家里借来羊奶,搅拌成乳粥喂养给婴儿时,徐青才算彻底放心。

    待纸鹤烧成灰烬后,徐青睁开眼睛,跳下了榕树。

    “怪不得世间会有神人交感的说法,所谓人副天数,神执天意,我这庙宇刚刚建起,倒是因为这孩子凑巧得了应兆。”

    保生娘娘主司生育事,神性亲近婴儿,徐青刚下山,就遇见婴儿呼救,可见这里面也是有些缘法在的。

    玄玉听不懂徐青言语,但直觉告诉它,只要听徐仙家的话,总能吃饱饭。

    这一点倒是和胡宝松一样。

    动物在某些方面总是比人的感应更加敏锐,不然胡宝松也不会叮嘱逸真道长,说可以听从徐青的话,但不能相信。

    那老狐狸还一直感觉自个算无遗策,殊不知他刚翘辫子没多久,徐青就在他的走马灯里把他看了个底掉。

    其中就包括胡宝松对逸真道长背后说他的那些坏话。

    他一具僵尸,说出口的话那必然都是实言实语,再怎么着也比虚伪的人言人语可信。

    这点玄玉就比胡宝松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最起码徐青说什么,这猫是真的相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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