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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爱与痛(二合一为白银大佬R哥加更)


山河同悲的这一晚,神州注定无眠。

    大地震颤的余波仍在国人的血脉里奔涌,像一根绷紧的弦,轻轻一触就会铮然断裂。

    十三亿双眼睛望向同一个方向,带着对同胞的珍视和希冀。

    那里有山峦倾颓的轰鸣,有生命消逝的静默,有黑暗里微弱却倔强的呼救。

    有人在灯下反复拨打着同一个号码,直到电量耗尽,直到指尖发烫;

    有人守着电视屏幕,等待任何一个可能的好消息,哪怕只是数字的更新;

    有人翻出积攒多年的存折,在汇款单上郑重写下官方捐款渠道和原本陌生的地名。

    路宽和刘伊妃在帐篷中相拥而眠,为稍后的行动养精蓄锐时,前者导演的一出大戏也在京城上演。

    朝阳区新潮南路,华艺总部。

    王大军神色郑重地看着弟弟在电话里同《楠方》的记者交流。

    “能确定吗老张?哦!哦!好,那行,先这样,来京城一定要联系啊?呵呵,好,好,再见。”

    王小磊挂掉电话面色也不大好看:“问了,他们现在不被允许进入灾区采访,需要等候统一通知。”

    “我问了卧龙的情况,据老张讲因为熊猫基地的位置特殊,应该会被重点照顾,至少现在蓉城軍区的战士们都已经开拔了。”

    王大军今晚刚刚和马芸同几位领导吃过饭,温文尔雅的面色有些酒醉后的涨红,还未消散。

    “这种事情,只能看命了,我们无法判断他现在的情况,显然也很难有消息传出来。”

    王小磊不无恶意地揣测道:“有钱人哪有不惜命的?如果有一线生机我估计早就联系外界了,卧龙基地应该是有自己的电台的。”

    “再加上他总导演的身份,还能不提前传出救援消息来吗?”

    他一把抓住哥哥的胳膊:“现在一点风声都没露,大哥,说不定他现在已经。。。”

    “噤声!”

    王大军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只不过机会当前,也不由得天人交战起来。

    王小磊急不可耐:“工作组查了一下午,问界方面予取予求,无一不配合,确实是没太多痛脚可捉。”

    “李福还是鸡蛋里挑骨头找了个借口,今晚要彻夜加班攻坚突破,但难度太大,他们的法务团队和财务部门也24小时待命,卯足了劲要把这关度过去。”

    “大哥,你觉得江北春。。。能不能试一试?”

    王大军不明所以:“你想怎么做?”

    “年前,路宽色迷心窍,让自己的女朋友去公司当个特务机关的领导,很是上下查处了一番公司贪腐,江北春的分众是重灾区。”

    “我听说分众京津冀大区有个跟着他的心腹也落马了,搞得他在一众高层里很下不来台。”

    “况且当年分众也是他自己的产业,因为抢占楼宇渠道的动作太大扯着蛋了,被路宽趁虚而入收购控股,现在只能做问界的子公司。”

    王小磊眯着眼:“你说江北春心里有没有怨气?能不能做做工作?”

    “他可能性不大。”王大军嗤笑:“他有这个胆子造反?我看未必。”

    “所以才要快!趁着问界现在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好好地公关一下江北春,他不敢也无所谓,私下给我们介绍个门路还不行吗?搞个黑材料而已。”

    “最关键是问界现在只有一家分众是内地企业在美股上市,李福那边需要的就是这样跨国的资金流向,才好把更严重的罪名加诸他这个法人的头上。”

    王大军沉默不语,踱步到窗前,在心中思忖着此事的利弊。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沿凝结的水珠,北平五月的夜风卷起国贸大厦的霓虹碎影,似乎将对面写字楼LED屏上滚动的奥运倒计时数字吹得微微扭曲。

    那些猩红字样,在夜色中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半晌,这位承担巨大压力的华艺总裁才缓缓转过身:“谨慎,谨慎,再谨慎!”

    “好!放心!”

    为了消解路老板这个心魔,王小磊已经研究了很久的问界。

    在所有子公司里,除了前述的“路宽纵容女友苛待下属”的事件外,分众确实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资金流向方面的把柄暂且不提,江北春在公司上市前是拥有51%的投票权的(191章)。

    分众在纳斯达克上市以后股权比例有所变更,但王小磊站在江北春的角度来看,一旦没有任何继承人的路宽身死道消,在没有有效遗嘱的情况下,他的股权会被收归国有。

    在这种情况下,根据我国《公司法》的规定,这部分股权会优先由其他公司股东受让。

    一旦在公司章程中有此规定或者无规定默认按照《公司法》实施,那么这部分收归国有的股权后续的转让、拍卖,原股东依然可以优先主张所有权。

    这是基于公司的人合性特点,法律偏向于让原股东受让,以便社会财富和资产能够有效运营。

    这代表什么?

    代表一旦路宽出事,江北春可以有大把的操作空间取代前者自己成为分众的新主人!

    即便他没有出事,只要华艺、阿狸的联合绞杀行动取得成效,问界得以被分拆,他同样有机会。

    而这在其他子公司里是不太容易实现的,路老板控股第二少的问界商城,刘锵东也只有30%的股权。

    可以说,江北春是目前王小磊能够找的最好的突破口了。

    即便他本人不出面,找个临时工伪造些把柄行不行?

    这在朴实无华的商战中都是常态,相当部分的民商事案件中都有这种操作的身影,不算难事。

    王小磊志得意满地走出大哥的办公室,想着通过哪个中间人来联系他才好,自己出面未免太过惹眼。

    “王总?”

    四楼拐角处恰好遇见兵兵,后者微微颔首:“大王总在吧?我来找他签字。”

    这说的是之前提到的中小股东对赌协议。

    “在,在。”王小磊尽力忍住了自己的喜形于色,看着面前给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大花旦,却还是忍不住通报了个令人伤感的坏消息。

    “兵兵,我听到风声,说是路宽和刘伊妃昨天去了卧龙,现在也。。。”

    他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进入了电梯:“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罢。”

    泛着寒光的电梯门缓缓闭合的瞬间,范兵兵脸上的职业微笑像被按了暂停键。

    金属门缝将王小磊虚伪的叹息截断成扭曲的声波,她突然抬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镶钻的指甲在CHANEL高定套装上刮出细小的裂帛声。

    走廊顶灯在她瞳孔里炸成惨白的碎屑,大花旦踉跄后退两步,整个人像被抽走脊骨般靠在消防栓旁。

    晚上九点,问界大厦仍旧灯火通明。

    七楼的中行和商务局工作组对问界食堂的饭菜赞不绝口,领头的李福公事公办地通知今天要加班,客气地请问界方面提供必要的材料。

    陈芷希接了庄旭的电话,表示将全力配合。

    从中午到晚上,大路消息也好、小道消息也罢,都真真切切地传遍了全公司。

    关于被有关部门调查,关于老板路宽的安危,特别是不少人都看到刘晓丽哭着从问界离开。。。

    为正视听,董双枪和庄旭授意办公室,起草了一封内部信——

    说是内部信,其实也很快就传到了网络上去。

    亲爱的同仁们:

    今天是举国同悲的一天,在此特殊时期,我们理解大家的关切与忧虑,但更需保持冷静与理性。

    路宽董事长此前确因公务前往卧龙基地,但目前并无任何证据表明其遭遇不测。

    我们与相关部门保持紧密沟通,若有最新进展将第一时间告知。请各位同仁以官方信息为准,勿被不实传言干扰。

    八周年庆典上,我们共同见证了问界的宏伟蓝图。

    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问界的每一步成长都离不开每一位员工的坚守与付出。

    在此,我们呼吁大家:聚焦本职工作,确保业务有序推进。

    当前,国家正在正面临重大自然灾害的考验,作为普通个体,我们或许无法亲赴一线救援,但在岗位上尽职尽责、保障公司稳定运行,便是最实际的支持。

    问界始终秉持“实业报国”的初心,望全体同仁与公司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

    刚刚经过振奋人心的八周年庆典不久,心乱如麻的员工们迅速结束了一下午的无序状态。

    所谓哀兵必胜,这支八年来的常胜队伍昂扬的斗志不减,上下一心,共克时艰。

    此刻,从问界大厦的玻璃幕墙望出去,整个神州大地又何处不是如此呢?

    这一夜,灯火不熄。

    包括仍旧在会议室中殚精竭虑的问界控股领导层。

    庄旭坐在长桌的左首发言,十余位子公司另一头路老板的固定座次自然空着。

    “下面我们讨论几项重大决议,都是关于在特殊时期,我们作为民营企业能够承担的社会责任。”

    “第一,从明天开始,问界控股旗下所有官方网站全部切换为黑白界面,持续时间待定。”

    “第二,公司包括旅游卫视在内的宣传工具,从明日起将和有关部门对接,进行救灾主题的报道和正能量视题材的宣传,如果有和现行的甲方商业项目冲突的,做好沟通协调工作,提供补救和延后兑付的措施。”

    “这其中,分众传媒的电子屏也要征用部分,作为救灾宣传和奥运宣传的窗口,这也是奥组委和市宣传部门跟我们沟通的内容。”

    “第三,刘总。”

    在场刘总有两位,纷纷看向庄旭。

    “东总,第三是关于问界商城的物流资源问题,这一点是你提出来的,请你说一说吧。”

    “好的。”刘锵东轻咳了两声:“是这样,目前灾情紧急,时间就是生命,我提议——”

    “问界商城所有物流车辆、仓储资源及配送人员,即刻起无条件服从国家统一调度!”

    “这两年时间我们经过A、B轮融资以后,绝大部分的资金都用于了在全国各地的仓储物流建设,所幸西南地区因为选址问题一直没有动工。”

    “根据我们现在的物流网络布局,我建议支援队伍分三路推进。”

    “华中枢纽的江城仓储中心,目前可抽调汇集90多辆重型货车,适合输大型救灾设备,可走沪渝、成渝高速。”

    “西安中转站有60多辆中型货车,可以在当地就地采购帐篷等轻重量物资从京昆转108国道直达绵阳、蓉城。”

    “还有最近的山城有几十辆短途配送车,可以装载食品、饮用水,就是不知道成渝现在的情况如何。”

    会议室里众人陷入沉思,钟离芳率先发表意见:“其他子公司还好,我们都是行业领导者的地位。”

    “但问界商城这两年追赶阿狸的过程很艰难,物流仓储是我们厚积薄发,压上了重注的王牌。”

    “刘总提出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只是难免对我们的商城的发展有阻碍,现在只能看看如何补救,不至于在今年阿狸切入B2C赛道后继续被甩开身位。”

    刘锵东是个实干派,在确认了支援事项可行性的基础上也不讳言:

    “就像之前庄总说的,我们的互联网和分众的资源向公益倾斜一样,这么做对问界商城的影响是有,如果有折损也是我们自己承担。”

    “但今天关起门,讲一句现实一点的话。”

    “个人做好事可以不留名,但企业做好事是一定要留名的,因为企业最终的目的是要盈利,我们要对万千个员工的收入负责。”

    “从功利角度讲,我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广告机会,大家想一想拉着‘问界商城’支援灾区横幅的重卡、厢货出现在全国各地的高速上,出现在各大媒体的镜头前,是一种什么样的效应?”

    庄旭点头道:“各位有什么看法尽管提。”

    “嗡嗡嗡!”江北春刚要说话,突然被桌上震动的手机吓了一跳,又神色自若地关闭。

    “各位老总,我说说分众自己的情况吧。”

    “事实上今年我们的经营情况是很不乐观的,主要有两点原因。”

    “第一是金融危机的影响,分众核心的楼宇LCD广告位空置率激增,一季度金融、汽车类客户投放量同比骤降了40%,宝洁和可口可乐这些跨国公司都在下调预算。”

    “第二点也很无奈,是因为奥运会。”

    “今年央视的独家转播权吸引了本土起码70%以上的广告主预算,我们擅长的‘碎片化’投放遭到主流媒体的虹吸。”

    江北春目光诚恳地环顾众人:“就像刚刚刘总说的,要对企业员工负责,如果这是我个人的企业,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支持救灾公益,可现在。。。”

    会议室内的核心管理层都面面相觑,做企业、做领导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在公私分明上的界限不能模糊。

    没有人对他的为难嗤之以鼻,因为这都是做企业最现实的问题。

    再者,分众和问界商城的情况还不同。

    商城是个一直在追赶的千年老二,分众却早已一统江湖,不是特别需要这样的正向公关曝光。

    庄旭面色严肃:“还有吗,其他人有没有什么看。。。”

    “嗡嗡嗡!”

    “对不起,我马上回来。”江北春眉头紧皱地拿着手机出门,步履匆匆。

    王星开口了:“庄总,博客网和微博这边的事务,你看?”

    “我一会儿去处理,先议事吧。”

    “好。”王星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智界成立后,因为独立核算和运营,庄旭原本的职务没有改变,但在问界控股多挂了一个副总裁和总经理的名头。

    在目前路宽这个大老板缺席的情况下,根据《公司法》的规定,他这个总经理是可以决定一些重大事务的。

    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除了一向理智和激情并存的东子,江北春第一个提出异议,但总归还是从工作出发,有理有据。

    只是在台下事不关己的高骏、龙丹霓等人看来,这个庞大的航母战斗群,目前看的确只有路老板驾驭得了。

    今天如果是他站在桌边说那么一句话,也许所有人连抬头提意见的胆量都没有。

    这也是路宽一直保持问界控股股权封闭性的原因,即便这次上市也是给华艺表演的障眼法而已。

    因为他要保持自己的独裁统治,至少到先知期结束之前。

    江北春接完电话回来,仍旧是摆出自己的那一套道理,不过也做了让步,愿意划出部分份额来响应公司的号召,只是在考评上要给与一定的豁免。

    这个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结束,对于无法达成的合意,庄旭不得已以公事公办的口吻,拿出自己总经理的身份强压,又有董双枪这个副总裁配合。

    临行前,核心管理层们走到门口,又三三两两地不愿散去,一直等到庄旭出门,龙丹霓才嗫嚅着问出声:

    “庄总,路导他。。。”

    庄旭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路总的身份特殊,奥运开幕式事务繁杂,还等他回来主持工作。“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看着心思深重、鱼贯而出的封疆大吏们,董双枪也是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心是最难猜测和把握的,老董下海至今,也就对那位最擅拿捏和控制人心的青年导演颇感服气。

    庄旭和董双枪站在问界十二层会议室的窗边,玻璃映出两人疲惫却锐利的轮廓。楼底一辆辆驶离的豪车尾灯如血痕划过夜色。

    那些分公司经理们,如今随便哪位都是能搅动行业风云的人物,或许有某些人正带着自己的盘算隐入黑暗。

    “庄啊,你说他是愿意看到有蛇被引出来,还是不愿意呢?”

    如果这招“减灶计”没有收到成效,固然无法将华艺背后的人彻底拖下水,找机会连根拔起。

    但也说明了这个成立了八年的企业,内部的团结和组织纪律性,是真正值得信任的即战力。

    庄旭笑容疲惫:“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证,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就看看这次有没有人给自己刻墓碑了。”

    “不过对他来讲,只要证据确凿,大概把你我都抓出来,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吧?”

    董双枪大笑:“回去休息吧,我安排人给李福他们送点夜宵,希望他能有所斩获吧。”

    在庄旭的主持下,昨天核心领导层通过的三项决议正式生效。

    就如同刘锵东所讲,企业做好事不可以不留名,这是对全公司的负责,只要如实宣传即可。

    很快有网友发现了智界旗下网站的变化。

    微博和博客网的所有界面变成黑白色,娱乐热搜功能下线,推送给用户的几乎都变成了救灾相关信息。

    首页置顶正能量话题和标签,实时通过官方口径更新动态,同时联系了央视在微博开通专题账户,用以正视听、辟谣言。

    智界视频进行了紧急的内容调整,暂时下架了所有娱乐综艺,首页推送《灾后自救指南》科普动画和前方传回来的实时报道。

    并开辟了心理疗愈的视频专区,搭配搭配心理学专家录制的灾后心理干预课程上线。

    问界商城在首页开通“救灾物资捐赠通道”,用户可直接购买帐篷、急救包等由仓储直发目的地,并宣布了三条路线的200多辆救援车队的无条件接受指挥。

    网友们议论纷纷,很快自来水地给问界控股点赞好评。

    直到问界控股微博主页的置顶了一则声明,看哭了无数今夜无眠的网友:

    同胞们、朋友们,值此山河震颤之际,按照公司董事长路宽先生指示,问界控股全体员工做如下表态!

    即日起,问界控股集团及旗下所有子公司,将无条件服从国家统一指挥,全力以赴投入力所能及的物资运送、宣传工作。

    我们相信,在党和政府的坚强领导下,任何灾难都压不垮中华民族的脊梁。

    正如前不久刚结束的八周年庆典上,我司董事长路宽先生的发言所述——

    他和这家公司最大的幸运,就是成为我们这个正在崛起的祖国的一份子!

    八年来,问界从从一家影视公司成长为今天的产业集团,离不开时代的馈赠,更离不开人民的托付。

    此刻,正是我们回报这份信任之时。

    让我们带着《塘山》里同胞们守望相助的勇气,去鼓舞几千年来傲然屹立在这片《历史的天空》中的伟大民族。

    愿山河无恙,愿故人归来,愿国泰民安!

    。。。

    问界控股的声明如同一道信号弹划破黑暗长夜,让今夜无眠的国人感受到集体的温暖和希冀。

    这是国内第一家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并表态,且已经兑现承诺,付诸行动的企业。

    但最后一话也着实叫人起疑。

    愿故人归来是何意?

    直到某位问界员工在回复楼里贴上了那封内部信,再加上奥组委纪录片摄制组的消息——

    路宽和刘伊妃此刻就在卧龙。

    惊!

    全网人气最高的情侣,内娱年轻女星和内地首富、出尽风头的天才导演,竟然也身陷死地。

    灾难面前,人类的力量是何其渺小。

    此刻大家也只能像为千万同胞祈祷一样,希望他们也能“故人归来”罢。

    这一刻,无论以往屏幕前的网友们是谁的黑粉、谁的拥趸,没有不感同身受地送上祝福、鼓励。

    “言出必行,行出必践,一周前我看了《楠方》的评论,在智界视频下面留言说路老板是惺惺作态,现在道歉,对不起!现在就去骂朱楠方个狗娘养的畜生!”

    “前年在市体育馆万人首映,现场看过《塘山》,电影里胡军老师扮演的连长抢救陡河牺牲的画面,和今夜开拔的战士们的身影重叠了,愿你们平安归来,感谢问界和路导的电影,在这个特殊的夜晚成为我们的精神抚慰。”

    “本人是工薪阶层,已经在问界商城下单救灾物资,算是略尽绵薄之力,希望茜茜和路导能平安归来,希望以后还有机会继续黑你,哎!”

    “看过三遍《历史的天空》,总是为那句电影中和颁奖仪式上的‘金陵永生’潸然泪下,此刻只想默默地祝福我的祖国、同胞们永生,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幸福地在三个月后看我们的奥运会。”

    “《楠方》在搜狐、天涯等和官网上关于问界阴谋论的报道甚至还没有删除,而他们口中的作恶的企业和创立者,现在正为国赴难,我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真的是《刑法》保护了你们,可耻的评论家和新闻人!”

    “蜀地真是路宽的死局啊,便如落凤坡之于庞统。几年前的车祸,如今的天灾,希望你当初捐赠的高楼能庇佑孩子们和你自己吧,祝好运!”

    “坊间很早很早前有过传言,说路宽是道士下山历练凡尘,算力过人通晓古今,就连鹰皇李老板把他奉为座上宾。今天看这谣言假得不能再假了。希望他平安回来吧!虽然不喜欢他的做派,但中国电影少不了他,奥运会也少不了他。”

    问界控股官方微博的置顶帖下,很吊诡地几乎要成了路老板的“追悼大会”。

    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于,人们习惯用标签简化人性,用立场代替思考,直到现实狠狠撕碎所有预设的剧本。

    当潮水退去,大家才无比感慨地发现,那个被他们日常消遣的“反派”,原来早就在剧本外,默默演好了英雄的角色。

    很快,包括华艺的大小王在内的无数内娱人士,无论是此前有恩还是有仇、陌生或者熟悉、竞争亦或合作,都发博祈祷、祝福。

    看起来总归是冰释前嫌,一派祥和。

    只是这种面上的祥和,丝毫没有阻碍他们在水下的触角乱伸,而朱楠方之流暂时的偃旗息鼓,也只是为了配合下一步的计划罢了。

    有了问界的带动,一时间所有互联网企业纷纷效仿黑白界面。

    华艺率先认捐2000万,阿狸也迅速推出义卖和慈善项目,甚至比问界商城的爱心渠道又增加了一个捆绑捐助:

    用户每通过爱心渠道捐赠一元,阿狸认捐一毛。

    这已经是目前老马再斥资增发华艺和重金推广支付宝后,能拿出的最大手笔了。

    这种世纪性的口碑广告,问界做了,他也必须跟。

——

    李福确实算个人才。

    从下午到问界开始,逢人都是眯眯笑,从未有工作小组查账的跋扈,只是一味埋头工作。

    他是中央财政金融学院的高材生,也即央财的前身,长期和审计反腐打交道,后来做到中行的显要位置。

    之所以派他来,就因为他经验丰富,擅长从蛛丝马迹里抓些痛脚,可今天也确实碰上硬点子了。

    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企业?

    其实是他来晚了。

    放在去年,也许能挑出的大小错漏不会少,但自从这个监察部门成立,小刘主任走马上任,公司内风气确实为之一肃。

    该补的锅都补上了,该做的账也做透了,剩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差错,在李福看来也是聊胜于无。

    “好了,夜宵就不吃了,今天确实打扰了。”他看着仍旧一脸职业性微笑的陈芷希,带着生无可恋的工作组在电梯口告别。

    只是他的下一句话,叫本就不是那么心甘情愿的工作组成员更加绝望了。

    “早晨贵公司几点上班?”

    “八点半。”

    “好的,再会!”

    下楼上车的李福驾车驶入高架,掏出手机给王小磊打电话。

    他当然不能直接在电话里给老大打,安全守则要悉知,有话只能当面讲。

    京城某别墅,酒酣耳热的小王总躺在床上,卫生间里传来剃须刀的声音。

    “小磊。”

    “撤摊儿了?”

    “暂时败北,你要加把劲。”

    王小磊沉声道:“该联系的都联系了,尽人事听天命,总之他就算活着还得一两天出来,这一两天如果有收获,够问界喝一壶了。”

    “你要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他,只是问界。”

    两人在电话里热聊了一通,前者说准备给辛苦了一下午的李特派员搞些“小点心”吃吃,把后者听得乐不可支。

    家里的老妻,实在是久旷了,叫人难以招架。

    还是鲜嫩的脆笋予取予求,和向来不啻以崇拜的肢体动作和眼神,更容易满足他男人的自尊。

    “好了,我到家了,不和你讲。。。”

    “卧槽!。。。”

    电话另一头的王小磊听到李福的一声惊呼后挂断电话,立马拨了回去。

    被挂!再拨!

    几次三番,王小磊惊惧地在床边踱步。

    问界谁踏马胆子这么大?敢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了?不会是路宽的授意吧?

    一直到十五分钟后,李福的惊喜声从电话里传来。

    “有人送来一份材料!”

    。。。

    翌日早晨八点半,上班的问界员工穿越拥挤的记者人潮,艰难地走进公司大厅。

    “外面怎么这么多记者?”

    “还不是朱大珂、《楠方》那帮人闹的,都在打听工作组的事。”

    两个闲聊的员工正在公司一楼的吧台点单免费咖啡,这是公司福利,其中一个突然纸杯坠地!

    “那是老董?”

    “卧槽!出事了!”

    所有人看着董双枪首挺胸,神态自若地跟着制服人员出门,脸上的黑眼圈尤其明显。

    昨夜的李福去而复返,突击了一个通宵,终于根据举报材料掌握了可以移交经侦的“罪证”!

    在咖啡吧台前的两名问界员工,目光复杂地看着记者们一拥而上,心里都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

    问界大厦门前聚集的几十名娱乐、财经记者像是大喇叭,迅速把现场实况发散了出去。

    在漫天国殇的新闻中,这则消息震惊了互联网界和内娱其他电影公司。

    问界控股副总裁董双枪被经侦带走问话。

    虽然官方回复只是例行询问,不是讯问,那里面的文章就更多、水就更深了。

    难道是因为某人现在不在京城,所以。。。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在《楠方》等报纸杂志及跟风者的大力推动下,不和谐的声音还是出现了。

    国人最擅造英雄,然后再亲手毁灭他。

    能把你捧多高,就要叫你摔多惨!

    此前部分被问界救灾声明感动的网友,在引导下开始质疑其动机:“昨天还在吹民族企业,今天就被曝转移资产?果然资本家的眼泪都是生意!”

    “金陵永生我相信是真的,但资本家就是资本家,资本永生应该也不假。”

    “前问界内部员工,这次应该是老板从中行贷取用于院线建设的10多个亿被截留,疑似通过原来的博客网逃汇到国外了,所以老板在国外还有这么大的产业,懂?”

    “这么看,这次的虚拟股权制度也不过是庞氏骗局罢了,不愧是大导演,给咱演的都是大戏啊!”

    《楠方》继续发难,以一篇《“垄断帝国”的崩塌:问界的“民族企业”人设还能撑多久?》点燃舆论火药桶。

    文章将问界的救灾行动曲解为“危机公关”,暗示问界借国难“洗白资本原罪”。

    水军与“理中客”迅速跟进,把小道消息传出的“问界涉嫌骗取中行巨额贷款,通过博客网向境外转移资产”大书特书,直接写就数篇雄文。

    除两边控制的舆论势力外,网络风评瞬间分为两派:

    一派是自觉被欺骗、没有任何判断能力的吃瓜网友,积极倒戈,认为自己被某人伪善的做派诓骗;

    一派是看着路老板和问界起于微末,每每通过实干和行动去践行承诺的理性网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斗争已经到了这种水深火热的地步,字里行间暂且还没有人敢把矛头直接对准路宽。

    王大军、小磊在遗憾,遗憾路宽给自己找的奥运总导演这个黄马褂威力太强。

    即便有了这份可以深做文章的举报材料,也只能继续针对问界本身发难,他的名字连提都不敢提;

    他们不提的决定是对的。

    一旦提了,即便刘领导被通知暂时不要插手,也得插手了。

    其实庄旭也在遗憾,遗憾自己看错了人。

    这种互相攻讦、算计的朴素商战实在叫他太伤脑筋,这位谦谦君子式的人物扶额叹息,想着还是把最后的屠刀交到路宽自己手里吧。

    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

    。。。

    像庄旭一样,很多人都在关心路老板的行程和现在的状况,希望他赶紧回来。

    老谋子等人整天唉声叹气,和创意小组的人员等他回来主持工作,不愿意面对他可能罹难的消息;

    爱戴他的问界上下员工们,无论外面的流言蜚语、是褒是贬,从始至终都跟他站在一条战线;

    八年以来积累的无数影迷们希望他能早些出现,现身说法,把身上的脏水洗刷干净,做回那个有着洗衣机外号的天才导演;

    甚至还有小刘的粉丝们,既然天仙都这么死心塌地了,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为他扛旗,暂时性地从黑粉变成CP粉,跟妖言惑众的《楠方》等恶势力掰头,等待着两人的归来。

    没有人能够想到再次在电视上出现的他们,竟然是以这样的面貌,用这样的方式。

——

    从12号晚上开始,《连播》的新闻时长就调整到了50分钟。

    与此同时,央视新13套新闻频道开始了全天候、多角度的24小时直播,大家渴望从官方渠道了解事件的始末、进度,希望从举国之力的飓风营救中获得心灵和情绪的慰藉。

    灾情通报,领导人的紧急响应,无数企业和社会组织的动员、捐款,国际组救援团队已经奔赴战场。

    当然,永远少不了的是我们最可爱的人驰援的身影。

    在电视画面中,工兵团的探照灯劈开雨幕,照亮悬崖边用肩膀架起生命通道的年轻脊梁;

    野战医院的帐篷里,护士剪开被血黏住的袖章时,露出年轻士兵烫伤的旧疤,那是三小时前从锅炉房抢出婴儿时烙下的勋章。

    不惜一切代价!

    这声命令在每一部卫星电话里炸响。

    背着三十公斤物资的步兵连用砍刀劈开塌方区,迷彩服被钢筋划破的裂口灌满泥浆;

    舟桥旅的汽艇在堰塞湖的漩涡中划出Z字形,舵手的手腕缠着止血带;

    直升机桨叶刮起的飓风里,戴防毒面具的防化兵跪着检测危化品泄漏,身后是三百名等待转移的师生。

    凡此种种的画面看得全国人民泪盈于睫,还有被推特和Mytube上的视频震惊的外国人。

    当这些真实镜头和感人肺腑的场景逐一呈现,洋鬼子们这才惊呼:几年前路的《塘山》里的军队救灾,原来并不是科幻,而是写实。

    他们永远不懂“人民子弟兵”这几个字的含量,永远不懂军队救灾为什么可以不带武器。

    “是的,他们不懂。”坐在军车里的路宽笑着跟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小战士解释道:

    “因为西方军队都是承袭他们古代的雇佣兵和领主私兵的传统,美军嘛大多也是依赖军火商复合体,救灾的时候要优先保护资本利益。”

    “我们是仁者之师,他们是豺狼虎豹之师。”

    小战士文化程度不高,听他嘴里的高级词汇一知半解,吐着一口蜀地方言:“豺狼虎豹?那不就是畜生之师?”

    颠簸的东风EQ2082传来一阵哄笑。

    这两日众人绝望、郁闷的心情稍减,也乐得看着这位久闻大名的大导演开导着小战士。

    身边的小刘仍旧穿着黄色冲锋衣,笑容温婉:“你别教坏小川了。”

    “不会的!刘小姐,路大哥说什么我都信!”战士小川崇拜得看着路宽:“上次看《历史的天空》,我真是恨得牙痒痒啊!真想冲上去把鬼子都杀光!”

    “还有《返老还童》,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我看得最多的就是《塘山》啊!连队组织了好几场,我每次都哭着回来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复又语气低沉:“没想到这次轮到自己了,轮到自己家了。”

    这句话像一颗哑火的炮弹,沉沉砸在车厢地板上。

    路宽好不容易开导活泛起来的氛围,车厢里顿时又没人讲话了,只剩偶尔的鼻子抽动声。

    车厢里弥漫着柴油与尘土混合的呛人气息,车外山体滑坡后的裸岩像被巨斧劈开的伤口,裸露在铅灰色的天幕下。

    偶尔掠过的残垣上,挂着褪色的春联,红纸在风中簌簌抖动,像未烧尽的纸钱。

    小刘忍住了哽咽的喉头,轻轻托住男友受伤的右手,看着他已然是胡茬丛生的侧脸。

    路宽反手握住她的柔夷,对着素面朝天的刘伊妃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还没等他想方设法地安慰战士小川几句,轮胎就在泥泞的路面上擦出短促的嘶鸣,车身剧烈一晃,震得车内未固定的装备哐当乱响。

    车里的战士们神情蓦然凝重起来。

    到地点了。

    小战士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忙起身来扶他:“路大哥,我搀着你下去。”

    路老板笑道:“不用!我就是手上有点挫伤,李大校在天上都能带着人往下跳,我难道一米高不能跳?”

    他第一个跳下车,靴子陷进半指深的泥里,溅起的泥点沾上裤腿。

    又转身伸手去扶刘伊妃,却见她已经利落地跃下,黄色冲锋衣的帽檐被风掀起,露出紧抿的嘴角。

    “这是最近的地方了吧?”

    路宽极目眼前的苍茫,面对着满目疮痍缓缓点头:“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战士小川去找人汇报,早晨刚从卧龙被接到这里的小情侣俩,连同后车下来的阿飞、顾筠等人暂时汇合。

    众人从受灾程度相对缓和的卧龙出来,一脚就陷入了如此撕裂的场景。

    眼前的山谷像被巨斧劈开,混杂着尘土与柴油味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原本蜿蜒的柏油路如今被塌方的土石掩埋,扭曲的护栏钢筋如尖刺般朝天竖起,几辆被砸扁的私家车半埋在碎石堆里,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结还在风中摇晃。

    二十米外,三台徐工XL230挖掘机正轮番冲击滑坡体,钢铁铲斗与岩石碰撞出刺耳声响。

    头戴橙色安全帽的工兵们站在随时可能二次塌方的山体下,用液压钳剪断横亘在“路”中央的混凝土梁,那原本是某栋楼房的承重柱。

    “路导!”一位正团级的黑脸军官小跑过来,看模样倒还真的跟胡君有几分相似。

    他先是一个军礼,明显看出手掌边缘有新鲜的擦伤。

    接着重重地握住路宽的左手:“我叫顾源,负责为李大校做地面联络工作,感谢路导!”

    路宽刚刚从眼前的断壁残垣中回过神来,默然地点点头:“你好顾团长,分内之事。”

    “我们接到上级指令,本来是要把您和奥运纪录片团队一起先送到蓉城的。”

    “后来指挥部看到您在卧龙用遥控。。。用无人机拍下来的画面,跟奥组会的刘领导沟通,说一定要请您再留一晚。”

    路老板点头:“我知道的,只要有需要,别说一晚,让我入伍都行。”

    “不用,大家各有分工,奥运开幕式还需要您去主持工作,明天大疆捐献的无人机就会从蓉城送过来,还有军方的测绘人员,只是今天确实有紧急情况!”

    顾源是典型的军人做派,尽到了自己的解释义务后,没有再与他寒暄的兴致。

    “路导,跟我到营帐来吧。”

    “好。”

    顾源在桌上展开防水地图:“时间紧急,我简单说一下情况。”

    “我们现在位于冒县东北部,现在当地灾后通信和交通完全中断,成为了孤岛,大约有10万群众生死未卜。”

    “现在组织上决定实施高空伞降侦察灾情。”

    “但难度在于冒县地处高山峡谷,平均海拔4000米,空降需要在5000米的高度进行。”

    “以现在的条件,我们很难通过地面指挥、气象资料和标识保证伞兵的安全性,本来是准备进行三无盲跳的,结果获悉你的无人机技术可以提供帮助,所以。。。”

    路老板抬手打断他:“顾团长,请你布置任务吧。”

    “你的手?”

    “没事,昨夜在卧龙被飞石砸了一下,问题不大。”

    顾源点头:“好!”

    “你们这次带来的无人机一共五架,先进行一轮影像录制,能够达到昨晚在卧龙那种清晰度就行,用以给李大校的队伍提供跳伞点位参考。”

    “紧接着第二轮次,军方的技术专家会在机腹上加装军用短波电台中转器,请你们根据第一轮影像结合距离做预判,把无人机尽量停到安全处,我们的伞兵作战人员降落后会根据信号做出判断。”

    帐篷里除了路老板就是大疆的几名飞手,大家都神色凝重。

    不是怯战,而是担心耽误了大事。

    以目前的无人机技术,顾源提出的办法已经算是指挥部短时间内提出的最佳方案了。

    冒县周边都是悬崖,城市内遍布倒塌的高压线等危险物,战士们的盲跳,可谓有死无生。

    顾源黝黑的面色透出些许焦急:“现在是中午12点,光线相对较好,两轮次的无人机飞行加充电时间结束,留给战士们跳伞的时间就不多了。”

    “他们抵达地面,还要徒步去开辟直升机降落点,引导空投,协助疏散群众。”

    军官看了看表,眼前的众人都不是战士,他也不能用军队的管理办法来强行要求。

    路宽长舒一口气,回头看着四名大疆的飞手和技术人员:“各位,灾后救援有72小时黄金一说,不要再犹豫了。”

    “拿出你们的本事来!”

    “好!”

    昨夜是卧龙基地的工作人员帮忙抬设备、清理路障,耗时太久。

    13号下午天气情况还算不错,加上专业的工兵队伍,凿石开山,想必能够行进迅速。

    众人的目标是距离营地高100多米,海拔高达3900多米的山顶,这里经过部队专家勘察适合无人机起降、也满足安全要求。

    军用营地外,战士们背着电台和无人机等设备,还有应急的吸氧设备,让路宽在内等人都能轻装上阵。

    顾源的声音洪亮有力:“休整准备,5分钟后出发!”

    路宽安静地看着眼前吸氧的女友,远处的阿飞倒是和自己一样,几乎没有什么高原反应。

    “这趟你们没必要跟着了,我怀疑一会儿就算腿被砸断了,这几个热心的战士们都能抬着我跑下来。”

    刘伊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哪条腿?”

    “呵!”路老板勉力露出一丝笑来,刚刚一路上在车里都是他开导悲观情绪浓厚的战士们。

    现在也轮到小女友来调戏疏解自己了。

    “我肯定是要跟你一起上去的。”

    她撇下氧气呼吸器说完这句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又把自己的黄色冲锋衣套在身上。

    山风卷着尘沙掠过营地,刘伊妃的冲锋衣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抬手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还残留着氧气面罩勒出的淡红压痕。

    路宽也就咸不淡地这么提一嘴,刘小驴要是能轻易被说服,就不叫刘小驴了。

    两人并肩站着,刘伊妃的美眸顾盼里,映着满目疮痍。

    远处塌方的山体像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裸露的岩层间挂着半截公路护栏,扭曲的钢筋直指灰蒙蒙的天穹。

    刘伊妃艰难地咽下口水:“真庆幸我们至少还能做些什么。”

    路宽点头:“尽所能,无所愧。”

    远处集结号吹响,小刘突然挽住他的手臂,指甲隔着迷彩服掐进他的肌肉里:

    “那个小坡比营地也就高100多米,我在这儿跟在上面没区别,该有反应还是有反应。”

    “走吧,你这辈子别想撇下我了。”

    这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比昨晚脚下的震颤的大地更不容抗拒。

    五分钟的休整集结时间结束,众人向着目标开拔,

    营地中突然一辆猛士疾驰而至,一位被颠得七晕八素的女记者下车,身后跟着采编队伍。

    路老板回头扫了一眼,好像是上一世那位女记者,应该是接到采访任务了。

    路宽等人跟着战士们一起艰难行军,山顶处被开辟出了一片无人机起降的空地和设备摆放处。

    工兵们用液压钳清理出半径二十米的平台,碎石堆里还斜插着半截电线杆,裸露的钢筋被军靴踩进泥里。

    这一世的资深无人机玩家路宽开始了自己的空军航空兵生涯,跪在地上跟技术人员一起调试云台,缠着绷带的右手操作略显滞涩。

    刘伊妃蹲在一旁展开军用地图,用石头镇住被山风掀起的纸角,几位飞手一起仔细看着地形标志,先在心中大致模拟着飞行线路。

    高海拔、低温度,航时太短,唯一的好处就是中午的视线较好,比昨晚在卧龙要更好拍摄。

    不多时,采访的女记者也抵达了高坡,正很配合地站在外围,低声示意摄像师调整机位:“先拍全景,把无人机和山体裂缝框进一个画面。”

    李晓萌转身观察了一会儿,也很好奇这种遥控飞机似的大玩具,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

    咦?

    背对着她的两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一个穿着黄色冲锋衣,明显不是部队人员,另一个也只是上衣套了件迷彩,蹲在地上调试着设备。

    “晓萌,准备开始了。”摄像师比了个手势随即开机,李晓萌连忙回头微笑。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现在位于冒县东南方约5公里的高坡处,现场是某部队的空军航空兵正在使用专用设备,一会儿要为我们的伞兵勇士们提供跳伞坐标。”

    全国各地守候在新闻频道前的观众们,都很关心这场飓风营救。

    央视新闻频道直播画面突然切到近景镜头时,观众们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件沾满泥浆的明黄色冲锋衣,像一簇跳动的火苗灼穿灰暗的废墟。

    刘伊妃正半跪在临时停机坪边缘,用冻得发红的手指帮技术员固定无人机中转天线,冲锋衣兜帽被山风掀开的刹那,露出她沾着尘土的素颜侧脸。

    驼峰鼻?

    刘伊妃!

    新闻频道转播镜头中的画面拉近,但背景音几乎全部被山脚下工程兵和挖掘设备的噪音覆盖。

    观众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中另一位露出正脸的男子,扫了一眼镜头就往悬崖边上走去,准备开飞。

    这俩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安然无恙可太好了!

    飞手们专心工作,小刘站得稍远了些。

    李晓萌总算得了摄影师挤眉弄眼的提示,这才迟钝地回头捕捉到这位内娱女演员的姣好面容。

    “额。。。观众朋友们,我们很意外地在指挥部营地发现了奥运会总导演路宽和内地女演员刘伊妃小姐。”

    “看样子,应该是作为志愿者参与到救灾活动中来的。”

    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已经有不少社会名人、娱乐明星、各行业领袖发声,号召大家一起行动起来。

    韩虹作为歌手兼慈善家,亲自带队组建“韩虹爱心救援团队”;

    房龙个人名义捐款1000万元,并联合李守成发起爱心行动,募集善款超3000万元,他的第一站是绵阳;

    梅燕芳作为香江演艺协会会长,同刘得华等人一起组织捐款,并开拔蓉城。

    还有李莲杰、陈光标、王石、李小鹏、杨威等不同领域的名人明星都准备亲赴现场,为凝聚力量做出表率。

    可你们俩这也太快了吧?!

    激动万分的粉丝和电视观众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里的少女,此时堪称形容憔悴。

    不经意的抬头间,没有赵灵儿里的灵气逼人,没有小龙女的清冷出尘,沾着机油的脸颊被高原紫外线晒得微微泛红,干裂的嘴唇开合间呵出白雾,却让所有人心头震颤。

    网络上瞬间炸开了锅,许多关于路老板跑路、身死的谣言不攻自破。

    显而易见地,从昨天的把他捧上神坛,到随后几乎要通过问界毁掉他,如今口碑即将又一次强行反转。

    前一天,人们还在为问界的救灾声明感动落泪,转眼间便因“董双枪被带走”的新闻而质疑其动机;

    前一秒,路宽被捧为民族企业家、电影救世主,下一秒,关于他卷款跑路、资本骗局的谣言甚嚣尘上;

    而如今,当他和刘伊妃疑似以志愿者的身份出现在灾区前线,那些曾经的质疑、嘲讽、恶意揣测,又瞬间被更汹涌的赞美所淹没。

    这种极端的舆论反转,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再回头看,这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他们又做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做,却成为了网民们的情绪消费产品。

    他们并不真正关心事实,而是通过站队、审判、反转来获得参与感。

    所幸,无论是两位当事人自己,还是现场的战士、记者们,都没有给与这种无聊的狂欢什么话题度。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今天的冒县救援。

    李晓萌还是秉持着专业记者的素养,慷慨激昂!

    “观众朋友们,此刻我们正见证一场前所未有的高空救援行动。在我身后的这片天空,即将迎来15位空降兵勇士的‘盲跳’——这是中国空降兵成立58年来,首次在无地面引导、无气象资料、无地面标识的‘三无’条件下实施高空伞降!”

    镜头拉远,展示出了险峻的山谷地形。

    “冒县地处龙门山脉断裂带,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峡谷风速高达每秒8米,而空降兵需要在5000米高空跃出机舱。这里山体塌方严重,高压线纵横交错,一旦伞绳缠绕或偏离落点,后果不堪设想。”

    “为最大限度保障安全,指挥部紧急调用大疆无人机进行地形测绘。这些搭载红外热成像的无人机,将首次在救灾中为伞兵提供实时影像参考,如大家所见,现在我们的志愿者同志正在争分夺秒地提供帮助。”

    当央视新闻频道的镜头扫过那片被撕裂的山谷,当记者李晓萌的声音透过电波传递出我军战士的壮举,千万个家庭的客厅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紧张的情绪中,时间一晃而过。

    下午三点,央视新闻频道的直播画面已经切换到了机舱中,运输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机舱内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照着十五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庞。

    另一位央视记者手握着摄像机,手指因低温而微微发颤。

    “观众朋友们,现在是下午四点整,我们正位于冒县上空5000米处。”

    镜头扫过机舱,十五名伞兵整齐列队,迷彩服上写着各自的姓名和血型。他们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却无人露出一丝惧色。

    李大校站在舱门前拿着对讲,目光如炬,声音沉稳而有力:

    “同志们!”

    所有人瞬间挺直脊背,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

    “下面,是十万同胞的生死线!”他的声音穿透引擎的轰鸣,像一柄利剑,劈开所有犹豫:

    “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灾情就是命令,灾区的老百姓在期盼着我们!”

    “是!”十五人齐声怒吼,声浪几乎掀翻机舱顶棚。

    此刻的神州大地,有时间守候在电视机前的几乎所有的同胞,都揪着心看着眼前的一幕:

    机舱红灯骤亮,刺耳的警报声撕裂空气。

    舱门缓缓开启,狂暴的气流瞬间灌入,吹得人睁不开眼。

    “跟着我!”

    李大校第一个纵身跃入云海,迷彩服瞬间被雾气吞没。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在央视最后的直播画面中,十五朵伞花在苍茫天地间绽放,像蒲公英的种子,朝着破碎的大地飘去。

    五千米高空的风声呼啸,是苍穹垂泪的呜咽,亦是山川裂帛的悲鸣。

    十五朵伞花刺穿云层的刹那,凝固成共和国救灾史上最悲怆的史诗:

    那5000米的自由落体,撕开的不仅是混沌的云层,更是一个民族对生命至上的终极诠释!

    那十五具肉身与乱流的博弈,下坠的轨迹丈量着军人使命与凡人恐惧之间的鸿沟!

    那二十二小时失联孤岛后的首条坐标,飘摇的伞翼划破死亡寂静,为十万绝望者点燃第一簇星火!

    伞花之下,是十万待救的同胞;

    伞花之上,是五千年未折的脊梁。

    这夜,长江黄河的水流突然变得温柔,泰山昆仑的轮廓在星光里舒展。

    因为这片土地知道,每当灾难降临,总会有人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此刻的神州大地,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在哭,冒县东南方土坡的战士们在哭。

    还有一对命途多舛的情侣,也互相依偎着,看着距离自己千米高空的云端,动情地拥抱在一起。

    路宽已经一夜未睡,在操控了两个小时的无人机后身心俱疲、双眼酸涩,坐在已经完成工作使命的短波电台上。

    小刘温柔地将他按在自己肩头,指尖穿过他被汗水浸透的发丝,能感受到他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她仰着脸望向翻滚的云层,泪水顺着沾满尘土的脸颊滚落,在下巴凝成晶莹的弧线。

    这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国人,对脚下这片土地深沉的爱与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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