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郡，陕县。

    十五万楚军主力，已先一步进抵此城。

    过陕县向西，不出一百五十里，便为关中东大门潼关。

    中军帐内，刘备正听取陆逊汇报军情。

    “我濮阳，高唐，苍亭等登船之兵，已陆续溯河西进，总计十七万左右兵马，已过洛阳水域，正向陕县进发。”

    “白马方面，郝伯道刚发来急报，称曹操于三日前已尽起主力，向西奔往河内，应该是想由箕关入河东，再由蒲坂津入关中。”

    “黎阳方面，曹操留曹仁继续坐镇，约有兵马近三万余人…”

    听得陆逊的汇报，帐中众将情绪渐渐高涨起来。

    刘备笑看向萧和，喜道：

    “伯温，曹贼主力已离黎阳，看来你这调虎离山之计已是大功告成！”

    萧和却只淡淡一笑，拱手道：

    “曹贼这只猛虎已被调走，黎阳只剩下曹仁这只病犬，对付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大王，我们依计行事，速令郝伯道渡河，于北岸抢下一片立足之地吧。”

    刘备毫无犹豫，当即派信使飞马前往白马，向郝昭传诏。

    同时令邓艾率三千铁骑，乘船先行一步顺流东归，直扑黎阳。

    接着令鲁肃黄忠，打着他的旗号，继续佯作率军向西，进逼潼关。

    刘备则亲率主力大军，即刻调转方向，乘船走水路，尾随于邓艾之后，直奔下游黎阳而去，杀他一个回马枪。

    …

    白马渡。

    天明时分，上万名楚军士卒，开出了白马城，进抵渡头。

    数以千计的楚军，陆陆续续开始登船，准备渡过黄河，杀上北岸。

    魏军在白马一线细作密布，楚军这突然间的异动，自然引起魏军细作警觉，即刻将情报送向了对岸。

    北岸，黎阳城。

    城楼上，曹仁刚刚召集了乐进，常雕，贾逵，程武等部下，准备例行晨议。

    南岸而来的细作，郝昭集结楚军，准备渡河的消息送到。

    “郝昭那叛贼要渡河？”

    曹仁立时警觉起来，急问道：

    “他兵马有多少？从何而来。”

    左右乐进等人，跟着也紧张起来。

    “回禀骠骑将军，集结的楚军约有一万多人，皆是白马城驻扎的楚军。”

    曹仁稍稍松了口气，眼中却疑色更重。

    楚军的十几万主力，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通过黎阳水域，前往上游洛阳，意欲攻取潼关。

    南岸只有郝昭这个叛将，率一万兵马镇守白马城。

    这个时候，郝昭却突然集结兵马，摆出了要渡河之势？

    他想干什么？

    难不成想凭一万兵马，就渡河攻打他的黎阳？

    疯了吗？

    曹仁眉头深锁，脑海里翻涌起一连串疑问。

    “骠骑将军，那叛贼不过一万兵马而已，若他真敢渡河，我们正好半渡击之，既可重创楚军，又能一举铲除郝昭这个叛贼！”

    谋士程武当即献计。

    作为程昱的长子，其父被刘备所斩后，曹操便令其继承了程昱的爵位。

    程武有为父报仇之心，又颇有几分智计，曹操便将他调至曹仁麾下，辅佐其守黎阳城。

    曹仁拳头陡然握紧，瞬间红了眼。

    那可是郝昭！

    当初是他极力举荐，被曹操委以重任，去镇守洛阳。

    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仅仅不到半月，就失陷了洛阳，为萧和所俘。

    曹操一怒之下，怀疑郝昭降楚，便夷了郝昭三族。

    随后郝昭便公开归降了楚国，并为刘备重用，镇守白马城要塞。

    不管被迫还是有意，郝昭降楚总是事实，令他们这举主为之蒙羞也是事实。

    曹仁自然是无日无夜，不想杀了郝昭，抹除这个令自己蒙羞之徒。

    今日郝昭率军意欲渡河来攻黎阳，这送上门来的机会，岂能不令他为之兴奋。

    “骠骑将军，子烈言之有理，此乃半渡击贼，重创楚军的天赐良机也。”

    “请将军下令，我军倾巢而出，三倍兵马足以全歼登岸楚寇！”

    右将军乐进眼眸充血，亦是激动的请战。

    众将纷纷请战。

    “郝昭此贼，吾今日正好为国除奸！”

    曹仁一拍案几，愤然起身。

    就在他要下令出兵时，贾逵却抢先一步道：

    “骠骑将军，逵以为，将军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楚军有诈！”

    曹仁话到嘴边被堵了回去，猛回头看向了这位河东籍智将。

    此人能文能武，亦是曹操新近提拔的谋士，与程武留下来一起辅佐他守黎阳。

    “刘备正率三十几万大军，直扑我潼关城，依理白马，苍亭，高唐一线留守楚军的任务，应该只是坚守城池，防范我军渡河袭扰河南地。”

    “现下这个郝昭，却一反常理，要率军来犯我黎阳，骠骑将军不觉的可疑吗？”

    贾逵思绪显然要缜密得多，几句话间道出了其中可疑。

    曹仁背后一凉，屁股重新坐下，整个人跟着冷静了下来。

    “梁道言之有理，郝昭这叛贼举动，确实颇有些可疑。”

    曹仁微微点头，忙问道：

    “那依你之见，这叛贼此举，有何诡诈？”

    贾逵眼珠转了几转，拱手道：

    “逵是担心，这也许是楚军诱敌之计！”

    “骠骑将军尽起黎阳之兵出城，去截击登岸楚军，势必会导致黎阳城兵力空虚。”

    “倘若楚军另有奇兵，从别处渡河，轻装疾进甩脱我军耳目，绕到我侧后趁虚突袭黎阳，却当如何是好？”

    听得此言，曹仁倒吸一口凉气，猛的惊出一身冷汗。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毕竟萧和夙来诡计多端，用兵神鬼难测。

    倘若这真是萧和的计策，一举拿下了黎阳，则河北门户瞬间大开。

    刘备完全可以放弃西攻关中的战略，转而回师黎阳，几十万大军轻松渡河，直取邺城。

    彼时黎阳失守，邺城以南无险可守，楚军大军长驱直入深入冀州腹地，魏国岂不危矣？

    “你提醒的极是，倘若黎阳有失，吾便是大魏罪人也~~”

    曹仁拳头一击案几，一脸心有余悸道。

    程武眉头不由暗皱。

    与其父的老练沉稳不同，作为曹魏集团的二代一员，他性情中自有几分自负。

    眼见自己的献计，被贾逵驳回，程武心下多少有些不爽。

    再加他急于重创楚军，为父报仇的心理作祟，眼珠转了几转后，便一拱手：

    “贾梁道的顾虑不无道理，骠骑将军确实当以坚守黎阳为头等重任，只是…”

    话锋一转，程武又道：

    “郝昭乃我大魏叛贼，又是骠骑将军举荐之人，若放任他于我北岸登陆却置之不顾，只恐有损骠骑将军声威。”

    “武以为，骠骑将军不必全军尽出，可留半数兵马留守黎阳，派一半兵马于北岸阻击楚寇。”

    “那叛贼兵马不过一万余人，我军又是半渡击之，派出一半兵马足矣破之也！”

    程武一席话，正戳在了曹仁痛楚。

    你举荐的人成了叛贼，令你为曹魏上下耻笑。

    现在这个叛贼，还统帅着楚军，大摇大摆的过河，在你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你还畏畏缩缩不敢出战？

    你不得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曹仁脸色立时一沉，厉声道：

    “程子烈所言甚是，吾若畏那叛贼如虎，龟缩于黎阳城中不出，坐看那叛贼登陆北岸，吾颜面何在！”

    “就依程子烈之策，吾既要守住黎阳，又要半渡击贼，为国除奸，杀了郝昭那叛贼！”

    此言一出，曹仁显然是决意出战。

    贾逵也想不出程武之计有何破绽，只得闭口不言，不再反对。

    于是。

    曹仁便令乐进率一万余步军，常雕率三千余骑兵，出黎阳南击北岸渡头，阻击楚军。

    他自己则亲率一万七千兵马，继续坐镇黎阳城，防范楚军以骑兵趁虚偷袭黎阳。

    乐进和常雕二将，当即率一万三千步骑，浩浩荡荡的杀出了黎阳。

    曹仁则立于南门，目送着乐常二将出城。

    他的目光一路延伸，越过了渡头，越过了黄河，望着了对岸的白马渡。

    虽看不清渡头虚实，却依稀能看到云帆高挂，战船云集的影像。

    曹仁知道，此时自己举荐的那个叛将，就站在那里，督喝着楚军在登船。

    “郝昭，你个忘恩负义之徒，枉我那般器重你，把你从一个无名小卒，提拔到了洛阳镇将，你却以背叛大魏来回报我。”

    “今日你竟然还敢率楚军杀过黄河，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好，很好！”

    “最好乐进他们能生擒了你，我必亲手斩了你狗头，以泄我心头之恨…”

    曹仁拳头捶击着城垛，口中暗暗咬牙切齿。

    黄河对岸。

    船首甲板，郝昭也在咬牙切齿，望着北岸黎阳方向。

    一双腥红的眼眸中，复仇的怒火亦在狂烧。

    当时洛阳失陷，明明非他不肯死战之罪，而是曹操在河南地失尽人心，导致士卒群起倒戈。

    被楚军所俘后，面对萧和的招降，他也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弃魏降楚。

    结果未久之后，噩耗传来：

    曹仁将洛阳失陷，全都归咎于他早就心存降楚之意，不肯死战。

    曹操一怒之下，夷了他在魏国三族。

    悲愤之下，他才毅然选择降楚。

    而曹仁，那个自己三族被夷的元凶之一，就在那一河之隔的对岸。

    此时的郝昭，早已克制不住复仇怒火，恨不得即刻飞往对岸。

    “郝将军，我大军已悉数上船，请将军下令！”

    身后响起副将的声音。

    郝昭思绪回到现实，杀厉目光射向对岸。

    “曹仁，我郝昭回来了，灭族之恨，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深吸过一口气，郝昭手一摆，厉喝一声：

    “全军听令，过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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