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各坊在入夜后已经关闭了坊门，除了左右武侯卫府派出的巡逻的卫士可以在坊间穿梭，坊中居民并不许在各坊之间走动。

    不过，各坊内部并不禁止交流。

    外郭城各坊内部，还会开设酒楼、商铺，供坊间之人消费。

    欢泰坊中，宴会完毕，燕国公府和莱国公府的大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

    夜风凛冽，带着一股刮骨的寒意。

    高欢、宇文泰送着怀朔、武川的子弟出了大门。

    两拨人相遇。

    不约而同的，高欢、宇文泰两人开始向着对方走近。

    一众武川、怀朔子弟，也各自跟在各自的老大后面，撑着场面。

    不过，没有了刚才在府中的对于对方的不屑，两人都露出了笑意。

    “燕国公！”

    “莱国公！”

    宇文泰说了一声，一旁的侯景却是纠正道：

    “黑獭，这你就说错了。”

    宇文泰不解，却听侯景道：

    “贺六浑因平定邺城诸贼之功，不久之前已被圣人转封为魏国公，诏书就要下来了。”

    宇文泰听了，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如此，就要贺喜魏国公了！”

    熟悉宇文泰的都知道，他这个冷面王一般不笑，若是笑了，大概是愤怒了。

    “些许功劳，不值一提！这寒冬之时，黑獭怎么不给子弟置几身裘衣？”

    两拨人相遇，明显是怀朔人看起来更有钱，身上都穿着上好的裘衣。

    “我等武将，上阵杀敌，过惯了苦日子，不如贺六浑你们会享受。”

    宇文泰这么一说，高欢身后的人都冷哼了一声。

    高欢看着宇文泰，喝得有些醉的他看了一眼宇文泰身边的宇文护。

    “萨保在襄州干的也不错，都升了五品郎将了。”

    高欢看似赞许的一句话，却引得武川一众子弟很是不快。

    宇文泰转而道：

    “司马消难当上了鸿胪寺少卿，也是不错。”

    高欢挥了挥手，道：

    “司马消难也只是碰巧了，孩子只会卖傻力气，不像是萨保，睿智！”

    高欢说了“睿智”两个字后，他身后的人都笑了。

    宇文护怒了，宇文泰却压着他，道：

    “魏国公说的是，就怕太睿智，明明没什么功劳，就靠着一张嘴，骗功劳。”

    宇文泰说完，他身后武川子弟也都笑了。

    高欢身后，孙腾之子孙凤珍露出了怒意。

    侯景刚刚说的平定邺城诸贼，也是因为孙凤珍阴差阳错搞起来的，后来高欢去擦得屁股。

    高欢也压制住了孙凤珍，看着宇文泰。

    高欢向前走了一步，宇文泰也不示弱。

    两个人越发的接近，各自的子弟也都摩拳擦掌，暗暗准备着，要是打起来得先下手，狠狠奏对方。

    侯景在旁，颇有些兴奋，向后退了一步，对着高澄，问道：

    “高洋在么？”

    “在！”

    “去把他叫出来，你阿弟比较能打。”

    高澄瞥了一眼侯景，狐疑道：

    “侯叔，你为何不把侯和叫出来？”

    “这话说的，侯和与你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高洋。”

    寒风至，一片雪花飘落，撒在了高欢与宇文泰之间，带来了一股寒意，吹醒了两人的酒意。

    高欢盯着宇文泰，冷冷道了一声。

    “告辞！”

    宇文泰也盯着高欢，还了一声。

    “明日显阳殿见！”

    ……

    大雪落下，将冬日的洛阳城变得雪白一片。

    第二日，雪暂时停了。

    左右武侯卫府、河南尹府等官署，派出了人手，开始组织百姓，在洛阳各处大街上清扫积雪。

    显阳殿外，宫人一早起来，就将殿外清出了一条走道。

    此时，一众侍中和被召见的朝臣陆续沿着被清扫出来的走道，向着显阳殿而来。

    “莱国公！”

    杨愔大老远看着高欢，便打了一声招呼，谁知道对方根本不理他。

    又看见宇文泰从后走来，杨愔也打了一声招呼，却只见宇文泰回了一个冰冷的眼神。

    杨愔一时间也不敢再打招呼了，在殿外等候时，离泾渭分明的两拨人远远的，凑到了祖珽身边，小声问道：

    “孝徵，这是如何了？”

    祖珽露着坏笑，招了招手，轻声道：

    “他们昨晚上差点打起来。”

    杨愔一愣，问道：

    “你怎知？”

    “你住在城南，离得远，昨夜我正在欢泰坊中喝酒，刚出门没走多远就看到这两拨人……”

    杨愔听着八卦，还没有听完，殿宇之中便传来了召见的声音。

    当下，众人排列好，脱了鞋子，走进了殿宇。

    与外面冷风嗖嗖不同，殿宇之中，地板上铺上了一层毛毯，燃烧着炭火，很是暖和。

    李爽穿着一身黑色金丝的锦衣，坐在御座之上，见众人来了，便开口道：

    “吴王来禀，安原王有不臣之心。朕派遣秘使查探之后，得知西柔然可汗阿那瓌与高宝延勾结，欲东西夹击我大唐。高宝延更是想要勾结吴楚，一起发难，尔等以为如何？”

    李爽刚刚说完，高欢便走了出来，高声道：

    “打！狠狠的打！”

    李爽饶有兴致的问道：

    “如何？”

    “臣以为西柔然与高句丽相隔万里，当先东而后西，各个攻破！”

    李爽点了点头。

    高欢刚说完，宇文泰也走了出来，拱手道：

    “臣以为光打还是不够，当打得他这辈子都不敢犯我大唐！”

    李爽又看向了高欢身边的宇文泰，笑道：

    “该如何？”

    “臣以为当起十万大军，水陆并进！”

    “水陆并进？”

    “遣一路兵出营州，征召辽东诸属国兵，合攻乌骨、国内等城，再派遣一路自登州出海，引百济之兵，直攻平壤。两路并进，灭了高句丽！”

    宇文泰说的恶狠狠的，高欢在旁，加码道：

    “如此，还不够！”

    众人惊了，都灭国了，还要如何？

    “高句丽又不是没灭过，当年毌丘俭将国内城都烧了，高句丽人不还是又建了么？当绝其社稷，将其国人迁移他地！”

    宇文泰听了，又道：

    “臣以为光将其国人移到他地还不够，应当将其国内城池都烧了，田地都荡平，牲畜都宰了。”

    一众世族出身的侍中都有些惊骇，看向了李爽，却见他隐隐露出了笑意。

    圣人，你可不能啊！

    “你们的想法都不错，就是太花钱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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