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孤注一掷的麦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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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一点钟,鹏城的深夜褪去了白天的喧嚣,但空气里依然浮动着属于南方的温热湿气。
远离市中心的一条背街小巷里,一家名为“老地方”的烧烤摊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
塑料桌椅摆到了过道上,孜然和辣椒面混合着油脂被炭火燎烤的霸道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夹杂着啤酒瓶碰撞的脆响,食客们或高或低的谈笑声。
角落里一张稍小的折叠桌旁,江倾赵妗麦和杨伟围坐在一处。
桌上堆着刚烤好的羊肉串、翅中、韭菜、茄子,还有几罐冰镇的可乐。
不远处另一张小桌,陈铎、周正楷则是和晶晶坐在一起,陈铎正眉飞色舞地跟晶晶说着什么,逗得小姑娘捂嘴笑个不停,肩膀一耸一耸的。
周正楷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安静地吃着盘里的烤土豆片,锐利的眼神偶尔扫过四周。
赵妗麦早已换下了庆功宴上那身华丽的礼服,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轻薄运动装,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露出优美的脖颈线条。
脸上的妆也卸下,在烧烤摊略显昏黄的灯泡下,皮肤透出一种青春特有的细腻光泽,像个刚下晚自习的高中生。
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在江倾面前她不需要太多的修饰伪装。
反正一起拍戏那段时间,再狼狈的样子都互相见过了。
“哎哟我的天!老江,麦麦,你们是没看到啊!”
杨伟撸下一大口羊肉串,油脂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手舞足蹈地比划。
“微博热搜前二十,十个爆!服务器直接崩了三次!热评里说微博程序员群里都在哀嚎,喊着加班费都抚慰不了他们受伤的心灵!还有那个什么知乎、B站、虎扑……全炸锅了!都在讨论你那套什么……什么信息奇点耦合理论!老江,你这波跨界,跨得惊天动地啊!”
他灌了一大口冰可乐,满足地打了个嗝,眼神在江倾和赵妗麦之间暧昧地扫了扫,压低声音,带着邀功的意味。
“平台那边,今天庆功宴上好几个人都凑我跟前打听,问我有没有可能再攒个局?让你和麦麦二搭!说这热度,这CP感,不延续下去简直暴殄天物!剧本量身定制,绝对S+大制作!”
他学着殷切的腔调,说完又嘿嘿一笑,看向江倾。
“怎么样老江?心动不?”
江倾正慢条斯理地剥着烤茄子上的蒜蓉,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
“复制成功?想刻舟求剑?”
他把一块烤得软糯入味的茄子肉放进赵妗麦面前的盘子里,动作自然流畅。
“《开端》是天时地利人和,加上剧本本身够硬,二搭?为了二搭而二搭,剧本仓促上马,结果多半是狗尾续貂,观众不是傻子。”
他拿起可乐罐,轻轻碰了碰赵妗麦手边那罐。
“尝尝这个,茄子烤得不错。”
赵妗麦一直安静地听着,小口咬着江倾递过来的茄子,心里其实也因杨伟的话泛起一丝涟漪。
能和江倾再次合作,无论是作为演员还是别的什么,都让她十分心动。
但听到江倾毫不犹豫地拒绝,理由清晰又理智,那点意动瞬间被压了下去。
她抬起眼对上江倾看过来的目光,他眼中是惯有的温和,仿佛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却没有表达什么,只有一种让她安心的沉稳。
她抿唇笑了笑,拿起可乐罐回碰了一下他的那罐,发出清脆的“叮”声。
“嗯,我们江老师说得对,好剧本最重要。”
语气是一如既往地乖巧顺从。
杨伟看看江倾,又看看赵妗麦,咂摸了一下嘴,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太了解江倾了,这人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眼珠一转,话题立刻拐了个弯。
“得,你们都是清醒人,那说点实在的,快过年了!有啥安排没?哥们我鹏城土著,今年打算带全家去巴厘岛晒晒太阳!麦麦你呢?春晚听说有邀约?”
赵妗麦点点头,脸上带着点小兴奋。
“嗯,收到了邀请函,在准备节目,接下来要开始密集排练了。”
“厉害啊!全国人民都看着呢!”
杨伟竖了个大拇指,又转向江倾。
“老江你呢?过年啥安排?”
江倾拿起一串烤鸡翅,咬了一口,感受着焦香微辣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语气轻松随意。
“打火机在收尾了,再有两三天应该就能杀青,公司年会总得回去露个脸,发发红包,然后……”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飘远了一瞬。
“回老家,陪陪爸妈,睡几天懒觉,彻底放空一下,这一年也够折腾的。”
“是该歇歇了!”
杨伟深表赞同。
“你这跨界跨的,把多少人的饭碗都震得叮当响,我看啊,今年科技圈和娱乐圈的年度人物,都非你莫属!”
“我觉得也是。”
赵妗麦笑嘻嘻地附和。
江倾摇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过年这段时间,他还有很重要事,可涉及到十三,没法对任何人去诉说。
三人又随意地聊了些圈内趣闻,时间在轻松的氛围里不知不觉溜走。
烤串见底,可乐罐也空了。
夜更深了,烧烤摊的食客换了一拨,空气里的油烟味似乎也被深夜的凉气冲淡了些。
这时,坐在邻桌的陈铎朝江倾这边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瞥了眼赵妗麦,然后对着杨伟使了个极其明显的眼色,还做了个“撤”的口型。
意思再明白不过:杨总,我们该撤了,给他们创造点私人空间!
杨伟也是个机灵人,立刻站起身,动作夸张地伸了个懒腰。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这顿宵夜顶得慌!今儿个我请客!”
他麻利地掏出手机扫码,声音洪亮。
“老板,结账!”
结完账,杨伟拍了拍江倾的肩膀,又对着赵妗麦挤挤眼。
“老江,麦麦,我先撤了!你们……慢慢溜达,鹏城夜景还是不错的哈!”
说完不等回应,便哼着小调晃晃悠悠地走向路边停着的车,发动离开。
陈铎几人也立刻站起来。
陈铎笑嘻嘻地看着赵妗麦。
“麦麦老师,我跟晶晶坐周哥的车,就在前面路口等你们?”
晶晶也抿着嘴笑,眼神里满是心照不宣的促狭。
赵妗麦的脸颊在路灯下又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但她没有扭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江倾站起身,对陈铎摆摆手。
“行,你们先过去吧。”
三人很快离开,坐上周正楷开来的车,缓缓驶向前方不远处的路边停下。
喧嚣彻底远去,只剩下偶尔驶过的车声。
江倾和赵妗麦并肩沿着人行道迈步,慢慢地朝陈铎他们停车的方向挪步。
这条路有些偏僻,路灯不算密集,光线明明暗暗地洒在两人身上。
起初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妗麦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白色运动鞋的鞋尖,一步一步踩在水泥方砖上。
心跳得有些快,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晚风带着凉意拂过,吹动她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却微微有些发颤。
终于,还是她先打破了这令人心慌又微甜的沉默。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在安静的夜里却清晰地传入江倾耳中。
“江倾……”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他,路灯的光落进她清澈的眼底,映出一点执拗的光。
“上次在鹭岛杀青的时候……在海边,你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江倾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正面对着她。
他的身影被路灯拉长,投在地上几乎将她笼罩。
注视着身前的女孩,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她心底最深处。
江倾当然记得。
那个海风喧嚣的夜晚,女孩倔强地仰着脸,告诉他“我十九岁了”,告诉他“不是戏”,告诉他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细小却无比真实的悸动。
他让她等,等剧播完,等观众忘记李诗情和肖鹤云。
“记得。”
江倾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说过,等播完剧,如果你看着我的眼睛,还能说出那晚的话……”
“我能!”
赵妗麦急切地打断他,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她仰着脸,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认真,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来证明。
“江倾,这几个月,我每一天都想告诉你,我能!我不仅没有忘记那天晚上的感觉,反而……”
她深吸一口气,脸颊更红了几分,但眼神没有丝毫闪避。
“反而越来越确定!我分得清,戏里是李诗情喜欢肖鹤云,戏外,是赵妗麦喜欢江倾!我喜欢看你写代码时专注的侧脸,喜欢你给我讲剧本时认真的样子,喜欢你在片场不动声色照顾我的体贴,也喜欢……喜欢你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样子。”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江倾,等待着他的回应。
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
江倾沉默地看着她。
女孩眼底那份纯粹而炽热的情感,像火焰一样灼灼燃烧,几乎要烫伤他。
他见过太多世故权衡,反而对这种近乎莽撞的真诚感到一丝……无措?
或者说,是自惭形秽?
他微微叹了口气,抬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她微凉的脸颊。
“麦麦。”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你想清楚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掩饰。
“你知道的,我和她们之间界限并不清晰,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会很辛苦,也可能……会受伤。”
他试图用最直白的话,戳破她可能存在的幻想泡泡。
他希望她看清现实,看清他并非良配。
然而,赵妗麦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她甚至因为他这句话,眼神变得更加倔强明亮。
摇了摇头,女孩的语气斩钉截铁。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身边有别人,知道你……可能有点渣。”
她把这个词说出来,带着点孩子气的不满。
“但我更知道,我看到的江倾是什么样的人!也看到了你……看我的眼神!”
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笃信。
“江倾,我相信我的心!我也相信,我能改变你!我不怕辛苦,也不怕受伤!我就是……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她的宣言大胆而直接,带着十九岁少女特有的,不顾一切的勇气。
月光和路灯交织的光晕下,她仰着脸,像一株迎风挺立的小白杨,纤弱却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固执地宣告着自己的喜欢。
看着她眼中那份坚定和近乎信仰般的光亮,江倾心中构筑的理智堤坝眨眼间轰然倒塌。
他忽然很想笑,笑她的天真无畏,笑她的不自量力。
改变他?
谈何容易。
那些早木已沉舟的事实,已经填满的位置,岂是几句炽热的宣言就能轻易抹去的?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你太天真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女孩那双清澈见底,盛满了全然的信任和孤勇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的眼神太亮,太纯粹了。
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固执地刺破他长久以来为她布下的迷雾。
她不需要他的说教和提醒,她早已看清了前路的荆棘,却依旧选择赤着脚,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天真吗?
或许。
但这份天真,却拥有着撼动磐石的力量。
再说任何话,都显得多余,甚至是对这份纯粹情感的亵渎。
江倾眼中的复杂情绪渐渐沉淀下去,最终化为一种带着无奈又无比温柔的暖意。
他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
赵妗麦感受到了他眼神的变化。
不再是审视和犹豫,而是一种带着默许的柔软。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攥住,紧张感瞬间被甜蜜取代,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轰鸣。
她看到他极其郑重地低下头,朝她靠近。
带着点残留的烧烤烟火气,属于他的气息温柔地将她包裹。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逐渐交融的呼吸声。
赵妗麦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顺从内心最深处涌动的渴望,缓慢而又坚定地闭上了眼睛。
微凉的夜风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清爽,却无法平息她内心汹涌的海啸。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温柔地勾勒出两人贴近的轮廓。
江倾的唇带着微凉的夜露气息,轻轻地印在了赵妗麦柔软温热的唇瓣上。
这是一个极其轻柔的吻,如同羽毛拂过花瓣,带着试探,带着珍重,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虔诚。
没有激烈的索取,只有唇瓣间最细腻温柔的厮磨和贴合,传递着彼此间无声的确认,千言万语也道不尽的复杂情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周围的一切——远处城市的低鸣、偶尔驶过的车声、风吹树叶的沙响,都退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两人彼此感官中细腻温存的触感,和彼此交融带着一丝紧张与无限甜蜜的气息。
远处十字路口,停靠在阴影里的车内。
“亲了!真的亲上了!”
陈铎激动得差点从副驾驶座位上跳起来,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窗,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路灯下那两个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兴奋。
“啧啧啧……我就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出!”
坐在后座的晶晶也捂住了嘴,眼睛亮得惊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姨母笑,兴奋地直拍身前周正楷的椅背。
“楷哥!楷哥快看!成了!真成了!我们麦麦终于达成心愿了!”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只有驾驶座上的周正楷,依旧沉稳如山。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个方向,确认周围环境安全无虞,便收回了视线,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看到的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幕。
他拿起放在杯架里的保温杯,拧开盖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温水,才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晶晶的激动。
对他而言,保护老板的安全是首要任务,至于老板的感情生活……那是老板自己的事。
不过,看着后视镜里那两个年轻人依偎的身影,他坚毅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冷硬线条。
月光下的吻,并没有持续很久。
它像一首轻柔的序曲,在彼此心湖投下巨大的涟漪后,缓缓结束。
江倾稍稍退开一点距离,额头却依旧轻抵着赵妗麦额角。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和眼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亲昵。
女孩还在闭着眼,只有修长的眼睫毛轻轻眨动。
江倾目光深邃,如同静谧的夜空,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迷蒙又羞赧的模样。
赵妗麦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沾染着一点湿润的水汽。
她的脸颊红得如同熟透的蜜桃,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吻后的羞涩和无措,却又闪烁着无比明亮无比满足的光彩。
微微喘息着,唇瓣因为刚刚的亲吻而显得更加水润饱满,像沾了晨露的玫瑰花瓣。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倾,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吸走所有光亮的眼睛,心跳依旧快得不成样子,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如同温热的泉水,瞬间充盈了她整个身体,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忐忑。
女孩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带着羞涩又无比甜蜜的笑容,小小的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
江倾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温柔地漾开。
他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微烫的脸颊,拭去那并不存在,可能是错觉的水痕。
“傻姑娘。”
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尽的宠溺。
赵妗麦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带着些许娇憨的抗议。
“才不傻。”
她主动伸出手,试探性地勾住了江倾垂在身侧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温热的触感。
江倾没有拒绝,反而立刻反手将她微凉的小手整个包裹进自己宽厚温暖的掌心里。
十指交缠,紧密相连。
肌肤相贴的触感,比刚才那个吻更清晰地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承诺。
“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江倾紧了紧握她的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多了一份亲密。
“先送你回去,再不回去晶晶怕是要冲过来了,适可而止,不然阿姨的电话怕不是一会就要打过来。”
“哪有,我现在长大了,妈妈不会管我这么严的!”
女孩小声抗议,随即又补充了句。
“何况对象是你。”
“那倒也是。”
江倾弯了弯眉,一边点头一边拉着她往前走。
赵妗麦被他牵着,顺从地跟着他的脚步,重新沿着人行道向前走。
这一次,步伐轻快了许多。
晚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甜蜜氛围。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大手完全包裹着她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将她紧紧包围。
女孩忽然轻轻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小曲,声音又轻又软。
江倾侧头看了她一眼,女孩眉眼弯弯,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他无声地笑了笑,没有问她哼的是什么,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片刻后,前方十字路口的车灯亮了起来,陈铎他们的车缓缓启动,汇入车流。
夜色温柔,前路还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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