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漂亮嘛？”

    “挺漂亮的，但没有我的琪琪漂亮。”

    “那是因为人家还没有化妆。”

    “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废话。她都还穿着军训的衣服，脸上也没擦东西，谁看不出来啊。”

    深大图书馆门外，温琪也不看书了。

    她和魏子俊往文山湖的方向走。

    不知何时东南风忽然转向，换成了现在的东北风。

    一整个白天的炎热，突然就稍微凉爽了起来。

    “那我就不知道了。等她哪天化妆了，换了好看的衣服来给我看。那我再来看看到底是她漂亮，还是你更加漂亮。”

    明知他这个人其实情商很高，好多时候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很土。

    因为他的这个伪装，为他带来了许多好处。

    但现在，温琪还是因为他这话气的牙痒痒的。

    “什么时候去京城？”她决定不继续这个话题。

    “明天或者后天吧。你不知道，我找了市府的关系。嘿，飞机票果然就容易定了。”

    魏子俊笑着道：“时间还随便我挑，想什么时候飞都可以！我年初去魔都时可没这么容易，当时傍晚去坐飞机的，结果搞到半夜才成功登机。”

    说完后，他看着温琪，再次问她，“你真不跟我去京城玩玩，还有五天就是国庆了唉。那可是京城，我爱首都天安门～”

    温琪沉默了下。

    她老实说挺想去的。

    可她现在是深大学生会副会长。还是管文艺这个方向的。

    她本来就有学跳舞嘛，画画还很好。学校里的美术老师都夸她有天赋，问她要不要转个专业——

    “又一个想抢人的碧池！”——BY外语系主任周红。

    过五天确实是国庆节，而她这段时间在学校除了上课外。

    最主要忙碌的，便是深大的这次国庆校园汇演了。

    她名义上也是靠在忙这个汇演，才得以不用参加新生军训的。

    现在就剩五天，可以说正是这个校园文艺汇演最重要的最后时刻。

    她在这个时刻，跟魏子俊跑去京城算什么事。

    不说先前将近一个月的忙碌都化为虚影。

    就是对学生会内部，对同学们，甚至对指导老师也有点说不过去。

    “林心怡和那个林梅她们不陪你去吗？”

    “林心怡肚子已经大起来，而且她身体不太好。医生说最好还是不要坐飞机，有流产的风险。梅梅刚怀孕不到一个月，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坐飞机。她们不能去。”

    “等等，林梅也怀孕了？”

    “是啊，回到深市才知道的。昨天早上去检查，医生说怀孕二十到二十五天左右。”

    “你真是……”

    快到文山湖了，温琪却气得忍不住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是种猪啊。林心怡怀孕才多久，林梅也怀孕了！”

    “我身体健康，她们也身体健康。怀孕好正常。而且……”魏子俊故意把声音放低，看着她，“八年前，我奶奶去世以后。认识你们以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想有很多人陪我，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

    温琪无力垂下手来。

    她有点打不下去了。

    这也是魏子俊英雄救美后，她会坠入情网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后来了解到了。

    那个嬉笑怒骂救了自己的“英雄”。

    是一个出身不幸，幼年丧父母，十一岁不到连奶奶都去世了的孤儿。

    自小在亲人们的蜜罐里长大的温琪。

    一想到他从小连父母都没有，奶奶老还有些瘸腿，还在他十岁时就不在了。

    光是想想她就受不了

    可以说她是母性泛滥，也可以说她是花痴。

    或者说她同理心太强。

    总之听到他现在这个理由，刚才还有点气的温琪突然就不气了。

    两人又在校园里散了会儿步，天上没有星月，胜在路灯稠密，不妨碍散步，抬头看着天空的密云，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地处岭南，特区就算是九月十月一样经常下雨。

    把温琪送回女生宿舍，魏子俊被魏英华和魏正雄陪着，慢慢往停车场走去。

    这边可能都是新生的缘故。

    临近熄灯，在外语系与文学院女生宿舍楼前缠绵的也就三四对而已。

    而且这次大家都相当的保守。

    没有出现前阵子魏子俊和温琪来时，看见的学长和学姐们隔着铁栅栏热吻互摸地火爆场景。

    后面和魏正雄要有兴致看着新生情侣们的魏英华，突然看见前面小路路口路灯下阿叔站住了。

    在阿叔的前面，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白裙淼淼的女孩子。

    虽然隔了七八米，而且路灯不是那么明亮。

    但魏英华还是一眼就看出来。

    这个女孩子正是两个多小时前，在图书馆外大想要“勾”阿叔，却被二婶杀出来吓走的那个女孩子。

    几乎毫不犹豫，魏英华拉着魏正雄停下，还很贴心的往后退了好几米。

    搞得回头过来看他们的魏子俊很无语。

    “同学？”

    “你好，魏同学。”女孩果然是专门等他的。

    魏子俊看了看，还画了淡妆，裙子很好看，人也好看。

    温琪的评价果然没错，确实非常漂亮。

    “你专门在这里等我吗？”

    “额……我就不能是路过？”

    “哦，那你慢慢路过。我走了，等一下可能要下暴雨。我急着回去。”

    说完不等女孩反应，回头对身后那两人道：“走了，别等一下下雨走不了。”

    魏英华两人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靠过来。

    只是尾随，隔着四五米跟着魏子俊。

    果不其然，在魏子俊拔脚就走后，女孩追着阿叔过去了。

    “咦，不是路过吗？”

    “刚好我也往这边走。”

    “这边是停车场哦。你也要开车出校？”

    “我也去停车场不行吗？”

    “行。那么，你好啊这位同学。我叫魏子俊，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漂亮女孩终于笑了出来，说她叫“蔡一宁”。

    深大中文系大一新生。

    闽省尤溪人。

    然后又交换了电话号码——

    魏子俊给的是五丰速递的客服电话。

    而她的自然只能是女生宿舍楼下传达室的电话。

    随后她便蹦蹦跳跳离开了。

    魏子俊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一直也在尾随的女生迎了上去。

    一帮青春正妙的女孩子嘀嘀咕咕，嘻嘻哈哈，不时往他这边看，随后离开。

    摇摇头，魏子俊心想：等她打电话过去，结果电话对面问她是要寄快递还是要查快递时。

    不知这青春美少女会是什么表情。

    魏子俊和魏英华他们上了车，离开停车场，往校外走的时候。

    乌云密布的天空，也终于降下了第一滴雨。

    蔡一宁她们紧赶慢跑，终于跑回宿舍，没被雨淋湿。

    一帮女生再次嘻嘻哈哈起来，同时讨论起离开的魏子俊。

    和他那位在深大女生当中，现在风头比他还大的女朋友。

    “是真的好帅啊。这个温琪不但有特权就算了，男朋友也这么帅。”

    “没看出来吗？她的特权应该是来自她的男朋友的。今天陪着她男朋友的，都是什么人啊？书记、主任们！”

    “是啊！我也觉得是。要是一宁可以把她男朋友撬过来，看她以后还能不能享受这些特权！”

    “一宁，你要加油啊！你比她都要漂亮！”

    “对啊，我们在学校里未来的幸福日子都靠你了！你不是不知道，她们那个宿舍，连宿管阿姨都不去查的！”

    “加油啊，一宁！”

    “……”

    蔡一宁淡淡笑着，没有正面回应舍友和同们的话。

    不过就像她们说的那样。

    她们这一届的新生当中。

    男生还好，毕竟温琪那么漂亮。

    女生的话，就没有一个对温琪入学以来的待遇不羡慕嫉妒恨的。

    各科老师呵护备至关心无比就不说了.。

    一开始她们还以为是温琪长得漂亮。

    但后来发现，学校里也不乏其他漂亮女孩。

    老师们对她们可没有对温琪时的那种待遇。

    温琪的系主任周红，更是对温琪好的像老妈子一样。

    其他系的主任、院长，对温琪也是客客气气的。

    甚至就连她的宿舍也有特权。

    比如学生会生活部不会去检查卫生。

    宿管阿姨们也刮目相看，连违规电器都任由她们使用……

    再后面就更离谱了。

    温琪大一新生一个。刚加入学生会，直接就成了副会长。

    她们呢。一个个苦兮兮的，到今天都还在参加军训！

    连来姨妈的，都不能缺席。除非可以在校医务室那边开到真正生病的证明。

    温琪呢？

    她们在夏天的岭南，被晒得叫苦连天的时候。

    温琪在宿舍里，在学校图书馆里，在教室里独自美丽。

    整整一个月啊。

    传言自然而然就开始了。

    有说温琪是校长副校长们，或者书记的亲戚、女儿。

    甚至是……情妇。

    然后就有几个倒霉女学生被逮住，居然被记了过。

    传是不敢传了。

    但除了张少诗她们，和张天林的女朋友这种别有目的接近的。

    温琪身边却也是一个同级同性朋友都没有。

    而今天魏子俊出现的这一幕，让她们明白似乎她们一开始就都猜错了。

    温琪身上的特权，不是她自己所具备的。

    是她男朋友带来的。

    行动力强，嫉妒心也强的女生。

    怂恿她们这边最漂亮的蔡一宁主动出击……

    只不过在她们眼中，魏子俊确实也非常英俊。

    真要是挖到了这个墙角。

    不说能享受温琪的那些特权。

    就算是在大学里，有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也是很爽的事情。

    随后就有了图书馆和这一幕的发生。

    这些魏子俊不清楚，但温琪清楚。所以她主动出现，驱散了蔡一宁她们。

    属于是大学女生间的稚嫩勾心斗角。

    眨眼间，两天时间过去。

    一九九二年，九月二十八日下午四点。

    京城首都国际机场。

    “有点破哦。”

    魏英华看着眼前老航站楼的米黄色水刷石外墙泛着灰白，屋顶红星被刚刷新的红漆描得格外刺眼，他评价道：

    “感觉还不如我们深市的保安机场。”

    边上魏正雄等几个都跟着点头，魏子俊却笑道：

    “毕竟保安机场建成没几天嘛。首都这个机场，建成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几年了。”

    不过确实挺破……不能说破，应该说挺旧的。

    毕竟还没有全面翻新，而且机场上那些主力的苏制图-154与波音707机型确实有点老旧。

    一行人等出了航站楼，跟着地勤推着铁皮行李车轧过开裂的水泥道面，车斗里捆着麻绳的樟木箱磕出闷响。

    到了出站的安检口，穿蓝布制服的工作人员攥着戳满红章的介绍信看，也不检查行李——

    这年头要是有人不怕死，想把BOOM带上飞机都没难度。

    魏子俊看到。

    安检柜台后面，甚至还挂着“亚运精神永放光芒“的褪色横幅。

    那应该是两年前，1990年京城亚运会时挂上去的横幅了。

    当时是建国以来，国内第一次承办大型的综合性国际运动会。

    和二零零八年那次不一样。

    当时打开国门的决心还没有现在这么强。

    那是真不容易啊。

    最后靠着全国支援，也终于是举办成功了。

    不过这些都和魏子俊没关系了。

    现在都一九九二。

    既然上层已经统一意见。

    那就算他们不高兴，看不上，不满意。

    却也是坚定的执行起新政策来。

    什么叫体制的优越性？这就是了。

    出了安检口，前面就是来接机和坐飞机的人等待等候的候机厅。

    魏子俊看着身边周围的人群们。

    有穿着中山装的干部攥紧人造革公文包；看长相打扮应该是港澳湾同胞的拎着东芝录像机纸箱匆匆走过；塑料凉鞋与三接头皮鞋在磨花的大理石地面上此起彼伏。

    一直到终于在人群中，见到了翘首以盼的魏海佑魏校长。

    “这里，这里！”

    举着高高的，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纸皮写的“迎接魏子俊同志”招牌，魏校长大声笑喊着。

    魏子俊带着魏英华他们走了过去。

    “校长，这字写的真漂亮啊。”魏子俊却评价魏海佑拿着的纸皮招牌。

    “写这个字的人可是你师公，怎么可能不好看！”

    “师公？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公。”

    “祝沙海是你老师吧？”

    “是，可是我到现在还没上过一节课。开学到现在就见过他两次面……”

    “别管有的没有的。这个字是张辛张教授写的。张教授是燕大考古文博学院的教授，你的老师祝沙海以前当过他的学生。所以他算你师公没错吧？”

    “无所谓了。师公就师公吧。只要他肯给我这个徒孙搞个见面礼红包什么的，认个师公又有何妨。”

    “呵呵，你这人真是……”魏海佑很高兴，带着他们就往外面走，同时小声抱怨，“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确实挺多的。

    除了魏子俊外，还有魏英华、魏正雄和其他四个。

    一共七个人，五个姓魏，一个姓李，一个姓林。

    “没办法啊。我爱首都天安门。一听说是来京城，还有机会过来旅行，就都嚷嚷叫着要过来。”

    “行吧，只要你们不介意。那我也无所谓。提前说明，我在这边可没本事给你弄什么大奔、奥迪这些车开。”

    “RMB在京城也可以用吧？”

    “当然可以！”

    “那不就行了。那我自己买不行啊？”

    “难道你打算在京城长住？”

    “干嘛长住，我这边又没老婆或者公司。”

    “那你刚才还说在京城买车？”

    “钱多。最近我把我那些英镑，拿出来一点买了美国几只股票。又涨了一点点。”

    “……”

    魏海佑深深吸了口气，停下脚步看着魏子俊，“又挣了？别告诉我又是十几个亿！”

    “这次真的就只有一点点。好像是两百多万美元吧。”

    两百多万美元？

    一点点？

    魏海佑觉得和这个学生说话，其他还好。但在钱这个事情上，有时候老觉得自己真要被他搞得心脏停止跳动。

    他很想说你钱这么多，都能在不长居的京城拿出来买车了。

    那还不如继续给深大投资。

    但因为魏子俊打算年底再投两千万的事，吴清源已经告诉了他。

    魏海佑只得忍住了这个槽，没有吐出来。

    老头心想：幸好劳资知道你有钱，没想给你省钱！

    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半小时后。

    一辆拉达轿车和一辆京城吉普212。

    把魏子俊他们拉到了建外大街的建国饭店里。

    或许在多年后的2025年。

    老旧的建国饭店除了地段和历史地位外实在算不了什么。

    但在一九九二年的当下，它对首都市的人们来说。

    那和白天鹅宾馆对羊城人没什么不同。

    甚至它比白天鹅宾馆还要离谱。

    起码白天鹅宾馆更商业一点。

    只要有钱，就算是拿着RMB也能进去消费。

    而建国饭店嘛。

    “抱歉，本酒店是涉外酒店。目前只收外汇券或者美元、英镑等外汇货币。”

    魏子俊和魏海佑，去了老魏提前开好的包房。

    晚一点会有另外几个老教授过来，今晚属于给魏子俊的接风晚宴。

    也是要招待这些京城里的学阀巨佬们。

    毕竟他们都想见魏子俊一面嘛。

    魏英华则负责带着几个人，准备去开房放行李的时候。

    当魏英华操着一口潮普，掏出一大叠RMB准备开三个房间时。

    柜台里长相靓丽的前台小姐，操着一口标准的地道京城话微笑开口。

    “啊？钱也不要？”魏英华惊讶。

    他不知道，前台小妹能对他们一直微笑。

    那纯粹是他们的潮普。

    和现在京城里活动的那些港商同胞的港普没什么两样。

    前台小姐把他们当成了港商。

    要是换成一个操着本地地道京城话的人。

    拿一叠RMB来交钱开房，那甚至可能得到她们的白眼——建国饭店只收外汇券和外汇！

    何为外汇券？

    这是现在还在使用的一种货币制度。

    外汇券与RMB等值但流通性更强。

    只能用美元、英镑、日元或者港钞等外汇来兑换。

    说白了就是国家太缺外汇，想方设法都想搞到外汇。

    外汇券这种和RMB等值。

    却只能用外汇来换的东西，也是这方面的衍生物。

    魏英华搞的时间有点长，前台小姐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她准备说魏英华他们没外汇券，那就先让后面的客人过来办理入住先时。

    魏英华却从兜里，再次掏出一叠钞票，“还好听阿叔的，带了一堆外国钱。这个钱能不能用？”

    这次魏英华的手上，却是一大沓英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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