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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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投宿若太晚,很容易没了宿处。
朱温和田珺今晚找了好几家客舍,都没了空房。若非最后一家尚有间,两人说不定得找个山洞凑合一夜。
朱温数日前踩点时,压根没预料到这样情况。
草军只治理了衢州一个冬天,甚至没有新粮收上来,百姓口袋里的余钱已多了不少,城郊的乡社庙会,都热闹了许多。
无他,治民之道,在于不扰民。
大唐之所以百姓穷困,除了夏秋两税,浮规陋收,盐铁专卖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徭役兵役繁重。甚至可以说,征徭才是导致农民破产的核心缘由。
本朝的百姓男丁,每年除种地交租之外,还要给官府免费干力气活。到官员家里看家护院,站岗放哨,官员们出行时前呼后拥当卫兵,都在当中。
根据品级位置不同,这些民夫分为防阁、庶仆、白直、执衣等,统称为役力。
当官儿的,一时兴起,就能对百姓大发征徭。黔首们耽误农时,甚至劳累而死,则不在衮衮诸公考虑之列。
黄巢来了后,除了充当衙役一类的必要力役外,一切废除。冬日农闲,百姓便可以去河里破开冰抓些鲤鲫鲈鳜之类的鲜鱼,山上翻开雪挖些冬笋葛根之类的山货。加上减免了杂税,百姓囊中饱满些,又岂待收上新粮?
就寝之前,朱温、田珺两人先在客舍隔壁的浴肆里洗了个澡。这种公共澡堂本朝初年尚没有,是从佛寺里扩散出来的。
这座浴肆是山上妙云寺的产业,里边炭火、净水、澡豆、苏膏、淳灰、杨枝、内衣等洗浴所需之物,大半来自虔诚居士的布施。
浴肆是男女分浴,十文一次。客人进去之后,若加点钱,还有年纪小的僧尼提供揩背、修剪指甲、按摩等服务。用他们的话说,这是出坡普请,体验红尘的一环,又能募化些善财做用度。
年纪不到十八岁,却膀大腰圆,浓眉虎目的武僧,气力沉雄,用粗麻巾子搓得朱温只觉骨头都要散架,白泥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不由在浴池边上出声哼哼起来。
搓完澡后,尘垢全落,疼痛尽去,周身暖洋洋地,舒坦得不行。朱温擦干身子起来,只觉神清气爽。瞧着手臂上的肌肤,也变得软软糯糯,油光水滑,好似河里的泥鳅般。
朱温未想到乡野小澡堂子,却有如此好手艺,不愧佛家手段,普度众生。一时高兴,又多布施了五十文给沙弥作为小账。
浴肆里还供应茶水、酒类。但时值严冬,果品只有松子一类的干果。
朱温要了一碟松子,一盏粗茶,在外边慢悠悠等田珺出来。她从来洗澡极快,没想到这次倒花了许久。
一出来,田珺就满面通红,扑到朱温怀里,朱温能明显觉出她身躯发着烫。
“珺妹,出什么事了?”朱温疑惑道。
田珺将脸蛋埋在他胸口:“那个女尼子看我胸脯大……捉弄人家来着……”
朱温不由失笑,女孩子赤身裸体在一起,是容易出现这种事儿。
看田珺的模样,倒也挺享受,不然不会缠绵这么久才出来。
“我记得你身子敏感得紧。”朱温语带戏谑道,牵着田珺的手回到客舍:“这番可算痛快了。”
在泰山对抗花王时,他曾听过田珺自己解决时的声音。
“自己不行,就别乱开这种荤玩笑!”田珺突然迸出一句气话来。
朱温一把关上门,双手猛地将田珺按在壁上,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说谁不行来着?真要小爷把你就地正法了?”
田珺迎着朱温炽烈的目光,身躯打了个颤,却挺高了胸脯,与朱温对视。
朱温以要吃掉她的侵略性目光,打量着她起伏的身姿,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好一阵,田珺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
她知道自己对朱温吸引力最大的地方,就在于身材。可作为一个自强自立的女孩子,勾引男人这种事,又让田珺觉得可耻。
“今天咱们假若做了,以后反而会后悔吧。”田珺叹息道:“这些日子,我常常想着你,自己在帐幕里解决。可这么干净地与你相处,人家也挺喜欢。”
说出这种话,她并不觉尴尬。
面对喜欢的男人,应该坦白说出自己欲望的存在。
认识朱温这么久,田珺再怎么缺心眼,也已发现朱温性格别扭一面。
但干净、克制的交往,相比飞蛾扑火式的猛烈燃烧,确实另有种令人心情忐忑起伏的体味。
朱温见田珺神态真挚动人,心中微荡,几乎想要开言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嘴唇微微翕动。
他给不了任何承诺,也不想对田珺说不负责任的言语。
他能在沙场和权谋局中杀伐果断,却不愿意伤害与自己相熟的好女孩。田珺是如此,兰素亭也是如此。
田珺似乎能理解到一些他的心绪,静静将脸庞靠在朱温肩头,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淡香的秀发自朱温腮边流过。
窗外流入的月色当中,两人解衣就寝。共眠也不是第一次,没什么好拘束的。
这是一间上房,被子很厚,里边填塞着岭南特产的木棉絮。
丢失西域之后,大唐哪怕是达官贵人,也很难享受到柔软洁白如云的“高昌棉”。相比“高昌棉”和动物毛发,木棉其实不够保暖,曾被白居易作诗说“木棉花冷得虚名”。
但在民间,木棉已是很好的冬季御寒之物。还是密迩岭南的江东之地,才能用得多些。北方边关的将士们,只能穿着单薄的寒衣,在凛冽冬风中瑟瑟发抖。
田珺依偎过来,欣悦地把脸蛋靠在朱温怀里。
朱温突然把被窝向内卷起,将两人裹在其中,然后用两条绳子绑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田珺惊道。
这种作茧自缚式的怪异举动,她当然没法理解。
“没事,我绑得松,要是有人偷袭,马上就能挣出来。”朱温紧紧抱住田珺道:“打呼还是其次,你睡相太差啦!上次和你一起睡,你直接摊成一个大字,把我挤到床角,差点掉下去。”
田珺一阵羞恼,又想挥动粉拳,却发现自己被朱温搂得结结实实,又被一层木棉被子紧紧裹住,一分一毫动弹不得。
她的睡相确实很差,小时候曾几次因踢被子冻凉。
但被这样包裹的感觉,突然让她很舒适。
全身上下,似乎都被男儿紧紧拥抱,两人身躯热烈相贴,好像要合为一体,心中却没有任何邪念。
田珺抿了抿唇,在朱温怀抱中渐渐睡去。
可能因为昨晚睡前搓的那个澡实在太舒服,朱温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田珺早就醒了,却并没有起床,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里。
朱温感受着胸口的柔软,以及美人身子散发出的淡淡小麦芳香,不由又有些心动,凑过唇去亲田珺额头。
田珺欢喜地领受了这个早安吻。
“我一直睡得久,你是知道的。没憋着你吧?”朱温问道。
“被你这样抱着,很舒服。”田珺瞧着朱温眼睛,坦率地道:“你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人家很喜欢。”
又道:“只是有点饿。”
话音未落,田珺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朱温哑然失笑,挣出来解开绑着棉被的绳索,和田珺一起披衣出门,出去吃了清蒸羊肉牢丸和猪蹄汤做早餐。
牢丸是种后世改名饺子的面点,唐人常在冬季食用。不过这时尚没有大年初一吃饺子的习俗,除夕吃新年不吃也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与汉代人不同,唐人虽亦吃猪肉,羊肉才是饭桌上最常见的肉食。
但田珺从兰素亭那儿听说猪蹄汤能美容养颜,使皮肤吹弹可破,光滑细腻后,很快变得沉迷此物。
本朝初年大医家孙思邈所著的《千金翼方》中,确实记载了许多猪蹄、猪胰、猪脂为主料的美容、祛疤、治斑、疗疮的秘方,但都需要配合一些辅药,且全是外用的。
田珺虽想“女为悦己者容”,却不像深闺贵妇那样有耐心花大精力打扮,直接多饮猪蹄汤,恐怕没什么效果。好在她有得天独厚的体质,吃得略多些,想来也不会胖。
朱温明知如此,也懒得和她说。田珺蜜色的肌肤,与她健美动人的体态气质相当契合,若真让她美白成功了,反丢了现在的味儿。
白昼间,街市上已经挂满了纸和绢布做的花灯,上有各般灯谜。挂花灯由年前开始,至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最盛。
田珺对灯谜不可能有什么兴趣,朱温就带她到露天的戏场。
和尚演戏或说书,都没甚出奇。陇西李氏自称李耳后裔,因此李唐开国时崇道。佛教却能后来居上,在民间影响力远胜道教,就在于行事作风亲民。
僧人说书,称作俗讲,大和尚在高坛之上,敲着木鱼,摇头晃脑,与一般的说书人相比,又有一番风味。
讲坛上讲师僧端坐蒲团,开声唱道:
“我缘在世不思量,悭贪终日杀猪羊,
将为世间无善恶,何期今日受新殃。
地狱每常长饥渴,煎煮之时入镬汤,
或上刀山并剑树,或即长时卧铁床。
更有犁耕兼拔舌,洋铜灌口苦难当,
数载不闻浆水气,饥羸遍体尽成疮……”
唱的是目连僧救母的故事,在大唐可谓耳熟能详,脍炙人口。讲师僧一边唱着,一边以袈裟袖拭泪作凄苦状。
听着大和尚有磁性的唱腔,不少妇人身躯轻颤,捂脸低低哭泣起来,而后凑上去布施些铜板,有的甚至将手镯戒指项链发簪之类的首饰摘将下来,布施出去。
“搞不懂这些女人。”田珺看她们衣衫粗旧,对朱温道:“明明没几个钱,却要捐给和尚。”
“命越苦,越想靠神佛之类转运。人呐。”朱温感叹道。
这大和尚也不止会说六道轮回、因果报应、劝善劝捐的佛家故事,还能讲民间寓言、历史传说、诗歌文赋,说学逗唱信口拈来,妙语连珠。不论佛学造诣如何,俗讲这块,此僧确实称得上个高僧。
田珺多听一阵,也觉有趣,这一听就听到了暮色四合时分。
依着除夕夜风俗,家家户户院子里,燃起了“庭燎”,也就是大火堆。竹子丢在火堆里,烧出毕剥的爆响,迸发出金红色的小火花。
这几十年,霹雳堂雷家已经发明出在细竹子里放火药,做成真正“爆竹”的做法,以此售卖谋利。寻常百姓,却没买这个的闲钱。
小孩子在火堆上烧竹,大人们搜罗一年里用坏的扫帚、鞋子,丢进火堆里烧掉,说是可以在新的一年“令仓库不虚”。
就住在乡社里的百姓们,有的在席上吃年夜饭喝团圆酒,有的手挽着手在火堆边上唱歌跳舞。屋内屋外的喜庆气氛联结起来,红尘烟火气氤氲在天穹上下。
朱温心中也涌上一阵乡情,心道,除夕夜没有陪着二哥朱存这个亲人,却和珺妹一起过,不知道对也不对?若是醒香那就……
念动处,又觉对田珺有些惭愧。
这时,除夕夜驱傩的队伍已经过来,他们有的披头散发,有的戴着古怪的面具,一边跳一边吹拉弹唱,周边还有大群的百姓围着起哄。
“适从远来至宫门,正见鬼子一群群,就中有个黑论敦,条身直上舍头蹲。耽气袋,戴火盆。眼赫赤,着绯裈。青云烈,碧温存。中庭沸沞沞,院里乱纷纷。唤钟馗,拦着门。去头上,放气熏。慑肋折,抽却筋。拔出舌,割却唇。正南直须千里外,正北远去不须论!”
傩翁、傩母高唱不已,众人也跟着唱,声音乱糟糟,就是图个彩头。
田珺也好奇凑拢过去。
朱温跟将上前。
他鼻端突然掠过一缕熟悉的香气。
朱温心道不好。
驱傩的傩母声调陡然由苍老转作娇柔缠绵:“呀,奴家在这里又发觉两只小鬼哩!”
她猛然扯下面具,花白的头发顷刻变成了流金般的颜色,在四望无际的灯火间熠熠生辉。
此外,朱温才注意到,队伍里还有另一个金发碧眼的身影,正是昨晚想要勾搭他的当垆卖酒胡女。
金发的女人当然不一定是花王尤滴。
但在大唐,金发胡姬并不多,江东就更不多。
相似的体貌特征,可能意味着两者来自同一个地方。
朱温这时候才意识到和田珺秘密交往,最大问题在哪。
想要他死的人并不少,花王尤滴算是杀心较重的一个。
今天的事,当然也算朱温和田珺点背,没想到随便找的一座庙会乡社,里边竟藏着尤滴的部下。
也不知她用的是明教还是魔门的秘密情报网。
衢州一带已被黄巢军控制,尤滴若带着太多人混进来,一定会被发现。
这当然让朱温失了警惕——谁会想到在主场被人伏击?何况他和田珺还是秘密出来的。
“咱们是不是恩爱秀多了,遭了天谴,又碰上这个疯婆子?”朱温对田珺道。
田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尤滴不可能把细作安插到衢州每个乡社。
然而,尤滴绝非瞎猫碰见死耗子。从她的反应速度看,一定考虑了朱温和田珺秘密交往下,过年出来私会的可能。
无论如何,朱温和田珺能被尤滴再次逮上,除尤滴反应足够快之外,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大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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