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服满意地收起契约，嘴角的笑意更深。

    然而，凯恩斯并未察觉——这份契约里藏着一个致命的陷阱。

    商队何时出发？契约上只字未提。

    护卫任务何时结束？同样没有期限。

    也就是说，只要王不服永远不派出这支商队，牛头人一族便永远是他的护卫，必须为他征战、守城、卖命，直到契约的尽头——而那个尽头，或许根本不存在。

    凯恩斯沉浸在即将复仇的狂喜中，粗壮的尾巴兴奋地拍打着地面，硫磺味的吐息喷涌而出：“哈哈哈！美杜莎，你们等着！待我拿到铠甲，必将你们的蛇尾钉满迷宫的每一根石柱！”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签下的，或许是一份永恒的卖身契。

    ……

    另外一边，毒雾沼泽深处，美杜莎一族的巢穴中弥漫着久违的欢腾气息。

    幽蓝的荧光菌丛在石壁上摇曳，映照着美杜莎战士们畅饮的蛇鳞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她们修长的脖颈滑落，沿着她们湿滑的鳞片一路滴在铺满新鲜鱼肉的宴席上。

    年轻的战士们高举长弓，蛇尾兴奋地拍打着地面，鳞片摩擦的沙沙声与胜利的颂歌交织在一起。

    “艾莎娜族长万岁！”一名年轻的美杜莎战士高举酒杯，金黄的竖瞳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那些狂妄的牛头人终于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他们的铠甲在我们的箭下熔成了铁水，他们的战士在我们的毒雾中哀嚎——这是美杜莎一族从未有过的伟大胜利！”

    “没错！他们再也不敢踏入我们的沼泽了！”另一名战士附和道，她炫耀般晃了晃从战场捡回来的红铜箭矢，箭镞上仍残留着牛头人血液干涸后的暗褐色痕迹。

    “为了家园，为了胜利，干杯！”

    “呜呜！”

    无数女孩子的欢笑声中，唯有族长艾莎娜沉默地盘踞在高处的石座上。她的蛇尾紧紧缠绕着岩石柱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子上空荡荡的箭囊。

    箭囊内侧的皮革上，还留着几道焦黑的灼痕，那是红铜箭矢使用时残留的高温痕迹。

    “胜利……真的属于我们吗？”

    她的目光扫过宴席下那些醉醺醺的族人，心中却如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艾莎娜记忆中的战场浮现，牛头人战士被红铜箭矢贯穿胸膛时熔化的铠甲、凯恩斯那充满仇恨的咆哮、以及他最后那句“以血偿还”的愤恨。

    “红铜箭矢，已经用尽了……”

    她攥紧拳头，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

    如果没有那些地矮人锻造的红铜箭矢，美杜莎的弓箭甚至无法穿透牛头人最基础的胸甲。

    而更可怕的是——

    牛头人从不会忘记仇恨！

    艾莎娜清楚，红铜箭矢能威慑牛头人一时，却威慑不了他们一辈子。一旦凯恩斯重整旗鼓，带着未被熔毁的库存铠甲卷土重来……

    艾莎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牛头人战斧劈开美杜莎的祭坛，蛇尾被铁钩贯穿悬挂在石柱上，幼崽的哭喊声淹没在火焰中。

    而这画面的到来，似乎并不遥远。

    被仇恨驱使的牛头人不会再给她们任何机会，美杜莎一族会被全部消灭，就跟米诺陶斯迷宫附近的其他地下种族一样。

    “族长！”一名护卫突然滑入大厅，鳞片在地面刮出急促的声响，“那个洞穴人山炮又来了！他说有要事禀告！”

    艾莎娜的尾尖猛地绷直。

    “快，请他进来。”

    沼泽边缘的腐殖质地上，山炮佝偻着身躯，灰褐色的皮肤沾满泥浆。与宴席中美杜莎的欢庆不同，他的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也有一种奇异的希冀。

    “感谢你们，让我们有机会逃出地狱。”他嘶哑地说道，从贴身的皮囊中掏出一块刻着牛头人战斧徽记的铁牌。“这是我从某个死去的牛头人身上扒下的信物，是我们反抗的证据，我们已经离开了米诺陶斯。”

    “真好。庆贺你们逃离痛苦。”艾莎娜真诚地祝福道：“希望你们能过上好的生活，不再被其他种族奴役。”

    山炮对着艾莎娜鞠躬，再次表示感谢。

    “但现在，地矮人已经跟着我们全逃光了。要离开这个地下世界。”山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没有办法再给你们提供红铜箭矢。如果牛头人再来……你们怎么办？”

    艾莎娜的瞳孔骤然收缩，蛇尾不安地蜷起。这正是她最深的恐惧——没有红铜箭矢的美杜莎，在牛头人面前就是待宰的猎物。

    “我们或许……不得不放弃沼泽。”她最终低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毒牙间挤出来的，“尽管这里是我们世代生存的家园。”

    艾莎娜环顾四周。

    毒雾沼泽的瘴气在背景中翻涌，枯死的巨树根系盘错如垂死巨人的手指——这片土地浸透了美杜莎的血泪，却也是唯一能让她们躲避外敌的天然屏障。

    如果不是适合美杜莎生活的家园难找，她们也不会承受着被屡次劫掠的痛苦定居在这里。

    可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放弃的时候了。

    “但地下世界没有无主之地！”山炮突然提高声音，爪子猛地插入泥沼，“弱小的部族要么成为奴隶，要么沦为食物——就像我们洞穴人曾经那样！”

    “幸好，我们遇到了‘他’。”山炮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颤抖。“那位领主大人……他给了我们铠甲、武器，反抗的希望，还有……尊严。”

    就在这时，山炮突然挺直了佝偻的脊背，灰褐色的皮肤在荧光苔藓下泛着异样的光泽，演技拉满！

    他的爪子深深插入泥沼，声音却出奇地沉稳：“族长，其实你们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艾莎娜金黄的竖瞳骤然收缩，蛇尾不自觉地缠紧了身旁的钟乳石柱。她注意到这个向来卑微的洞穴人此刻眼中竟跳动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神采——那既非奴隶惯有的畏缩，亦非将死之人的绝望，而是一种希望的光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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