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

    窗外，灿烂的，耀眼的阳光之下，全部都成了废墟，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一栋又一栋他所熟悉的，所不熟悉的建筑不断地从虚幻走向真实。

    天空的那个巨大的时钟，犹如操纵着整个世界时间倒转的神灵，悠远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所有的事物回归了起点，回到了被破坏之前的景象。

    太阳之井矿石所彻底破坏污染的廷根市，再一次出现在了大地之上。

    这一切，便是奇迹。

    克莱恩看的愣神，他缓缓挪动眼睛，看向了做完这一切后重新看向他的“错误”先生。

    “您……”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在我出现在这里，在我站在你面前的这一刻。”

    尼古拉平静地反问。

    密斯卡托尼克的掌控者，廷根市的保护者，千年以前的穿越者，真正的天使，并且，已经知道了他的特殊。

    死而复生，往日重现即为奇迹……

    显然，尼古拉·弗拉梅尔注意到了他在必死的情况下神奇活下来这件事里埋藏的真相。

    并且，恐怕原身，原来的克莱恩·莫雷蒂在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引导下绝望开枪自杀的事情，也被知道了。

    有些事情并不经查，邓恩他们看不出来的东西，在高位者的眼中却未必看不出来。

    尤其是，在有针对性的去查的情况下……

    克莱恩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心脏。

    “克莱恩·莫雷蒂已经死了，”尼古拉说：“你在占据了克莱恩·莫雷蒂的这个躯壳之后，这才出现了死而复活的奇迹。”

    “当然，这是很正常的现象，穿越之后我们所占据的身体都是已经死后的躯壳，在我们所有人身上都发生过这个奇迹。”

    这并不是个例，克莱恩从尼古拉的话语中明白了这一点。

    但他也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是我的第二次死而复生……”

    “是的。”尼古拉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占卜家途径的序列2，魔药名称叫做奇迹师。”

    作为最为顶尖的魔术师，奇迹师行走在大地上所带来的一切本就是奇迹的一部分。

    这自然包括了死而复生的奇迹，往日重新的奇迹。

    将毁灭之后的整座城市全部复原，这就是往日重现的奇迹。

    “错误”先生作为偷盗者途径的序列1，与占卜家途径处于相邻途径，从罗塞尔大帝的日记中克莱恩先前便已经得知，这三条途径能够在高序列交叉互换，“错误”先生，或许祂在晋升序列2的时候，借用了奇迹师的非凡特性晋升？

    亦或者，祂本身就是占卜家途径的，只不过最后转到了偷盗者途径。

    又或者，这只是“错误”先生偷了哪个奇迹师的奇迹？

    克莱恩沉默了半晌，这才注视着看起来很温和，没什么架子的尼古拉，苦笑了一声说道：“只是有点没有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尼古拉不置可否。

    克莱恩为此试探性的问：“您在这之前，已经注意到我了？”

    “不，并没有。”尼古拉说道：“我并不常在廷根市，在重心放在其他事物的情况下，想要注意到明显在躲避与密斯卡托尼克正面接触的你，在没有真正暴露在我面前的情况下，发现死而复生的幽灵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这是假话，但克莱恩并不清楚。

    作为最顶级的欺诈者，真话与假话参半说，即便克莱恩有心去思考尼古拉所说的东西，也会被欺诈者本身所拥有的超凡力量所欺骗。

    “而且。”尼古拉垂下眼帘，说道：“或许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罗塞尔也是穿越者吧？”

    克莱恩说：“我看到过罗塞尔大帝写的那些日记，这才确认的。”

    当然，如果是去看罗塞尔大帝写的那些小说，写的那些故事的话，他应该也可以确定。

    毕竟这个世界古早的文学史中，没有那么多狗血的小说故事出现。

    在一个时代里忽然冒出大量的文学著作，并沿用至今，罗塞尔大帝早年时期压根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被同为穿越者的人猜出身份是迟早的事情。

    “嗯，的确。”尼古拉说：“那些日记是用中文写的，就算穿越前不熟悉中文，也必然会有一定的印象。”

    “罗塞尔并不注重这些日记的保管，他在白枫宫被刺杀死亡之后，这些日记也就流传了出去，就算工匠教会与永恒烈阳教会有心想要回收这些日记，也无法禁止它们流出。”

    收回原件或许还有可能，连同拓印件一起回收，除非工匠之神亲临把这些文字粉碎，否则那两个教会做不到这种事情。

    即便穿越者是不熟悉中文的外国人，明确中文和这个世界具备超自然力量的语言，又或者鲁恩语，弗萨克语之间有着相当明显区别的情况下，只要这个外国人在穿越前不是那种蜗居在深山老林里，不问世事的人，那基本上都可以确认罗塞尔大帝是穿越者。

    结果的不同就仅在于能不能看得懂日记里的内容。

    听到尼古拉提到罗塞尔，听到对方谈及中文和日记，确定了这点之后，克莱恩心中微定。

    就像是悬挂了许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错误”尼古拉·弗拉梅尔的确是穿越者，如今对他的态度，或许也表明了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毕竟，“错误”先生或许已经察觉到灰雾之上的那片神秘空间了。”

    克莱恩觉得自己死而复生的奇迹，应当来自于那片灰雾之上的神秘空间。

    以对方的能力，克莱恩没有半点怀疑，只要祂想要夺走自己对于那片灰雾之上的控制权，那么祂随时都有可能夺走。

    虽然克莱恩不清楚“错误”先生所在的序列魔药叫什么名字，光是去看看隔壁的阿蒙，大致可以了解“错误”先生所拥有的能力。

    不过，他所走的序列是占卜家途径，灰雾之上的那片神秘空间，对应的是——

    占卜家途径序列2的奇迹师非凡能力？

    非凡特性聚合，克莱恩第一时间想到了这点。

    灰雾之上的那片神秘空间，对应的是学徒，偷盗者和占卜家这三条途径，与这三条途径有着密切的关系。

    “非凡特性聚合……所以我才会走占卜家途径？因为这种莫名的，命运的牵引？嘶，这么一想真的有点恐怖啊。”

    克莱恩心中暗暗思索，

    “你有些特殊。”尼古拉忽然说道，“虽然我不清楚这种特殊源自什么，不过每一个穿越者或多或少都有特殊的地方，嗯，如果拿黄涛的说法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是时代的主角？”

    克莱恩在罗塞尔大帝的日记里看到过这种话，他一愣，随后有些苦涩的笑道：“或许吧。”

    不过说起这个。

    ““错误”先生……”

    “叫我尼古拉，或者弗拉梅尔都可以，莫雷蒂先生。”

    尼古拉说。

    “……好吧，弗拉梅尔先生。”

    即便是老乡，该有的对高位者的尊重应当还是有的，虽然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我身上的那个特殊，应该与偷盗者，占卜家与学徒有关，我之前从罗塞尔……黄涛的日记里了解到了这一点，而我之所以选择了占卜家途径，或许就有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在起作用的原因。”

    “嗯，我知道。”尼古拉点了点头。

    果然。

    克莱恩想。

    “不过目前我对那个东西并不太感兴趣。”尼古拉接着说：“但你要清楚，克莱恩，这个秘密可不能与别人说，无论是你身上的那个东西，又或者，我们都是穿越者的事情。”

    怎么迅速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那就是，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

    在异世界，在这个与他们的家乡极为遥远的世界里，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两个人自然能够更加快速的报团取暖，因为他们存在共性。

    尼古拉的话显然让克莱恩松了一口气。

    “那片灰雾之上的神秘空间，弗拉梅尔先生显然知道是什么，目前……以后可能会有所需要？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思绪纷呈之间，克莱恩又紧接着问了一个问题。

    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弗拉梅尔先生，我想知道，我们的穿越，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们，还能再回去吗？”

    他来了这个世界两个月，虽然目前接受良好，但那个世界有他的父母，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家人，有他想玩的游戏和熟悉的地方，如果有机会回去的话，那他一定是会回去的。

    “再回去吗……”

    尼古拉停顿了一下，对克莱恩说：“这里面的一些东西涉及到很高层次的事物，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点，目前我们无法回到那个世界，必须要涉及到更高层次的力量参与到其中，才有可能办到。”

    “这个世界，除了你，除了我，除了黄涛之外，还有其他的穿越者存在，我们都在为此而努力的，不过，不管是谁，不管是我，黄涛，还是其他的穿越者，我们都还未触及到那个层次。”

    “当然，这对你来说，同样遥远。”

    “其他的穿越者？”

    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穿越者？这玩意儿批发的吗？一个接一个的……

    克莱恩的惊讶无法掩盖，但他见尼古拉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也很快明白了这一部分或许与穿越的实质有关，同样涉及到高层次的事物，暂时无法与他说明。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尼古拉说，“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之后，你的身体好了再说。”

    “好……弗拉梅尔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克莱恩差点忘记了自己一开始就要问的问题，他有些踌躇的看向听到了他的话，此时停在原地等待着他的问题的尼古拉，问除了自己目前除了穿越者的问题，现在最为在意的一个问题：

    “队长……和老尼尔他们，其他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这，克莱恩有些希冀的看着尼古拉。

    这位“错误”先生所表现出来的实质能够看得出，祂的强大绝非克莱恩日常的神秘学认知能够概括的。

    死而复生便是奇迹，即便队长和老尼尔他们死了，在“错误”的非凡能力下，是否如他一样，也能复活？

    或许“错误”先生早就注意到了那些家伙暗地里的动作，一切都只不过是“错误”先生的障眼法，大家都好好的，一如祂一开始展现给克莱恩的奇迹一样。

    死而复生，往日重现。

    尼古拉略微顿了顿，浅色的棕色眼眸看着克莱恩的眼睛，语气没什么改变，只是克莱恩听起来，较之以往多了些许的惭愧与无奈。

    “我很抱歉……”

    死而复生的奇迹，即便是奇迹师也只能使用四次，他做不到大规模的复活死者。

    “我能够修复廷根市被破坏的建筑，但我无法将数量如此庞大的人，全部从太阳之井矿石中剥离出来。”

    溶解于太阳井岩浆里人，他们的灵与肉全部融入了太阳井矿石里，冷却之后变成了新的太阳井矿石。

    受到梅高欧丝体内婴儿的污染，受到隐匿贤者污染的老尼尔，以及最后奋力抗击敌人的邓恩，他们都无法复活。

    死而复生的奇迹只是针对自己的奇迹，到底不是面对所有人的奇迹。

    “你好好休息。”

    说罢，尼古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祂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克莱恩坐在病床上，有些呆呆的，看着窗外已经再一次繁华起来的城市街道，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尼古拉所说的那样一句话。

    原来，结果依旧是这样啊……

    原来，大家真的都……

    大家都……

    他听到了有什么虚幻的事物破碎的声音。

    “小丑”的魔药，消化完成。

    几天之后，克莱恩出院了。

    和他一同出院的，还有一个人。

    之前被阿蒙寄生之后在圣·彼得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的伦纳德·米切尔与克莱恩一起，沉默的走出了圣·彼得医院的大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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