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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设套


荣国府,辅仁谕德厅。

    啪——

    账目拍在桌案上,探春冷着脸儿笑道:“好啊,我以为发卖了几个婆子,这阖府上下风气总要为之一整。来!你且上前来说一说,这好好儿的苏合香怎么就变了味儿?”

    下头跪着的婆子战战兢兢道:“回三姑娘,老奴不知啊。这苏合香都是买办房采买后存入中馈库房,小的……小的也是从库房拿回来的啊!”

    探春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去搜她屋子!”

    婆子辩驳道:“三姑娘,老奴不服,如今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三姑娘凭什么搜我屋子?”

    探春冷笑一声儿,看了眼身旁默不作声的夏金桂,又与捻动佛珠的李纨道:“大嫂子,她说我不能搜她屋子?”

    李纨轻笑道:“天大的笑话,一个奴才还反了天了?”盯着那婆子道:“你怕不是忘了,当年京畿干旱,你家是过不下去,老太太看你可怜才让你入的府。你当日可是签了身契的!莫说只是搜你屋子,便是打杀了你,依着律法也不过往衙门缴些银子罢了。

    三妹妹,这刁奴我看也不用审了,直接打杀了就是。”

    那婆子顿时不敢作声,只一个劲儿地瞧着吴兴登家的。

    外头的管事儿婆子得了信儿,领了两个丫鬟、婆子便往那婆子房中去搜。过得一炷香光景,管事儿婆子回转,将一应物什放在案头。

    探春蹙眉朝着翠墨使了个眼色,翠墨便将包袱摊开,露出内中各色物什。

    这旁的物什倒也寻常,唯独有一张百两银票。

    探春抬眼瞧了婆子一眼,捏起银票扫量一眼,说道:“一百两?你月例银子一年前才升了一两,先前还不足一两,我且都按照一两算,八十个月不过八十两,你哪儿来的一百两?”

    婆子辩驳道:“是,是老奴手气好,与人赌钱赢回来的。”

    探春道:“事到如今你还不交代?”

    婆子又偷眼看吴兴登家的,那吴兴登家的上前道:“三姑娘,聚赌虽是大罪过,可三姑娘先前说了既往不咎。因着一张银票就给人定罪,只怕难以服众啊。”

    夏金桂立时帮腔道:“是啊三妹妹,这给人定罪总要有理有据,且三妹妹既说了不计先前……总不好食言而肥啊。”

    探春暗自运气,一双眸子满是怒火。李纨生怕探春恼了,紧忙凑过来拉住探春的胳膊,冲着其摇了摇头。

    那粉面含霜的俏脸儿顿时嗤了一声儿笑了,挪动莲步到得那婆子身前,一言不发盯了半晌。忽而回身落座,笑道:“罢了,既无凭据,那便算你逃过一劫。我口渴了,可否劳烦你给我端一盏茶啊?”

    婆子不迭应承,战战兢兢起身过来敬茶。挪步到得探春身前,便见探春好似忽而手一滑,那茶碟掉在地上,摔了个两半。

    探春掩口惊呼道:“诶呀,一时手滑,想来没有茶碟也无妨。你愣着作甚,快给我敬茶。”

    婆子应承一声,正要抄起茶壶,谁知此时侍书一把夺过,将个新沏的茶壶递了过来:“这茶凉了,换这一壶。”

    婆子接过,顿觉茶壶柄都有些烫手。当下斟了一盏茶便要退后,不料探春又道:“你让我自个儿拿?”

    “不敢不敢。”婆子咬牙捧起茶盏,立时便觉双手烫得生疼。于是强忍着疼痛恭恭敬敬递过来道:“三姑娘,请喝茶。”

    探春冷笑着看着那刁滑婆子,伸手略略触碰便收回,道:“太烫了,你且端凉了再说。”

    婆子哪里还不知是探春故意整她?饶是手上老茧再厚,这会子也禁不住滚烫茶杯。不过忍了两息,婆子再也忍不住,诶唷一声,那茶杯掉落地上,生生将探春的裙摆打湿。

    探春一拍桌案,骂道:“没规矩的老刁奴,你是想故意烫我!来人,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寻人牙子发卖出去!”

    那婆子唬得紧忙跪地求饶,捣头如蒜。俄尔便有两个粗壮冲进来,抹肩头拢后背,扭着那婆子到得辅仁谕德厅外头,扒了裤子,抡起板子就打。

    内中夏金桂看得蹙眉不已,便与探春道:“三妹妹这等行径,只怕会坏了名声啊。”

    探春笑着道:“多谢夏姐姐关心,难得你一个外人还要替我们贾家操心。对了,听说夏家太太又病了,不知姐姐何时归家探病啊?”

    夏金桂强忍着羞恼,咬牙道:“不劳三妹妹费心,我母亲不过偶感风寒,这两日业已大好了。”

    探春笑道:“真真儿是可喜可贺啊,那可得给夏姐姐道喜了。”

    两人对视一眼,夏金桂径直起身,道:“此事已了,我去给太太回话儿。”

    “夏家姐姐自便。”

    目视夏金桂领了宝蟾与胡嬷嬷快步离去,探春冷笑一声,撩动裙摆起身,与众人道:“今儿个就到这儿,来日再有刁滑之辈,一并打了板子撵出府去!”

    众管事儿齐齐应下,闷头不言快步而出。

    李纨紧忙过来扯了探春的手儿道:“那夏金桂来日说不得就是你嫂子,你又何必与她置气?”

    “嫂子?琏二哥莫不是不要凤姐姐,改取姓夏的了?”

    丫鬟侍书掩口笑道:“姑娘这张嘴越来越不饶人了。”

    素云道:“三姑娘,我们奶奶说的是宝二奶奶。”

    探春道:“夏家什么家世?想当宝二奶奶,她夏金桂只怕有的等呢!”

    李纨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那劝说的话儿李纨一早儿就说过了,奈何三丫头性子太刚硬,任谁说都不听。

    太太再怎么说也是嫡母,来日探丫头婚配还要太太做主,这般硬顶下去,来日哪里能讨得了好儿?只盼着老太太能多活几年,来日探春出阁时能为其做主。不然啊,探丫头的苦日子只怕还在后头呢。

    此时有个婆子到得厅前,侍书瞥见了,紧忙出来答对。二人到得一边嘀嘀咕咕半晌,侍书答对过婆子,这才扭身回来。

    探春一早儿瞧见,便问道:“有事儿?”

    侍书道:“姑娘,后街的珩大爷又来寻琏二爷了,前几日我听府中的婆子说,珩大爷的妾室这几日总去外城,也不知在摆弄什么。”

    探春道:“这外宅的事儿咱们不管,你往后只管打听园子里的事儿就好。”

    侍书笑着应下。

    正待此时,外间又有婆子来回话儿,道:“姑娘,宁安伯府老妇人送来拜帖,说是求远大爷送药。”

    探春蹙眉纳罕道:“药?什么药?”

    李纨昨儿个方才与陈斯远私会过,此时隐约回忆起来陈斯远所言,便笑着道:“先前兰儿高热不退,亏得远兄弟送了那大蒜素来,这宁安伯府老妇人莫不是来求的是大蒜素?”

    探春合掌笑着道:“定是如此了。远大哥真真儿有能为,不但文章出彩、品貌上佳,每每更是有出人意料之举。就好比这大蒜素,谁能想到这时常吃的大蒜竟也能做成灵丹妙药?”

    当下将帖子递给侍书道:“你去,快给远大哥送去。”

    侍书忙敛衽一福,捧着帖子快步往后头寻去。今日又下了一场小雪,侍书快步进得大观园里,绕过翠嶂,经过沁芳亭,一路直奔清堂茅舍。

    少一时到得门前,便见芸香与两个婆子正洒扫着,瞥见侍书到来,芸香立马丢了扫帚笑着迎过来,道:“侍书姐姐怎么来了?”

    侍书递上帖子道:“来给你家大爷送帖子。”

    接过帖子,芸香便道:“我家大爷正读书呢,我给大爷送去,就不送姐姐了。”

    侍书‘哎’的一声儿叫住芸香,又从荷包里掏出块麦芽糖,一把塞进芸香嘴里,探手又掐了把婴儿肥的小脸儿,道:“鬼丫头,你是能偷懒便偷懒。”

    芸香嘿然道:“姐姐胡说,我这分明是时时想着我家大爷。”

    说罢丢下侍书,一溜烟地进了房里。侍书笑着摇摇头,这才折身回返。

    芸香进得内中便嚷道:“大爷大爷,外头有人送帖子。”

    陈斯远撂下书卷应了一声儿,接过帖子瞧了一眼,乃是宁安伯府。当下略略蹙眉,这宁安伯与湘云的三叔忠靖侯当日都是今上潜邸里的旧臣,因夺嫡从龙之功,这才封爵宁安伯。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好比前明靖难勋贵瞧不起先前的旧勋贵一样,这宁安伯府自然也瞧不上荣国府。错非不得已,也不会来此地下帖子。

    当下展开帖子瞧了一眼,却是伯府老妇人替家中哥儿求药的。指名点姓的来求鱼腥草素。

    看罢陈斯远顿时莞尔,吩咐道:“红玉,取两瓶鱼腥草素来,交给芸香回给前头。”

    红玉答应一声,便往厢房里的小库房寻去。陈斯远又提笔落墨写下用法,待吹干墨迹,也一并交给了芸香。

    小喇叭接过物件儿,蹦蹦跳跳欢脱而去,自是不用多提。

    陈斯远却若有所思。自打上回贾琏、秋桐偷情之事撞破,陈斯远便谋算着设套让贾赦钻。

    这绿帽子气不到贾赦,不知银钱能不能气到。想起此前曾去过燕平王府献药,料想此事必定会传扬出去,不想过了这许多时日方才有人病急乱投医。

    只盼着此番正好对了症状,如此才好打响名声。

    那红玉送过了芸香,回头儿与陈斯远道:“大爷不是说不愿与勋贵往来吗?”

    陈斯远道:“我先前想谋清流,奈何王爷说此路不通。”

    红玉蹙眉道:“不为清流也总是文官啊。”

    “咦?你竟也知道几分官场规矩了?不错不错。”见红玉娇嗔不依,陈斯远才道:“你放心就是了,此番不过是来求药的,算不得往来。”

    略略思量,陈斯远干脆起身道:“几日没去东跨院,我过去瞧瞧姨妈。”

    要谋算贾赦,总要与邢夫人计较一番才好。

    不一刻到得东跨院,陈斯远与邢夫人关起门来计较了一番。

    听闻陈斯远打算谋算贾赦,邢夫人自是喜不自胜,连连出了几个馊主意。待俱都被陈斯远辩驳过后,这才乖乖听了话。

    略略温存,二人又说起旁的事儿来。

    邢夫人就道:“也是古怪,迎春近来时常来我房里,或是请安,或是逗弄四哥儿,还时常与王善保家的那老货说话儿。”

    陈斯远笑道:“哪里古怪了?二姐姐近来来的不过是勤快了些。”

    邢夫人为枕边人,自是知陈斯远的性子,见他这般说,立时蹙眉道:“不对,你一准儿没说实话。”

    陈斯远笑道:“此事暂且不宜张扬,你且多等些时日吧,说不定转过年来就能得了准信儿了。”

    邢夫人略略愕然,竟猜道:“是你要跟二丫头定下来?”

    陈斯远瞠目结舌,虽然过程全然没猜,可结果却是对的。要不说这邢夫人虽然不大聪明,却是个运气好的呢。寻常小门小户,哪儿有机会嫁入贾家这等高门大户为续弦?

    回想原书,那后四十回也不知做不做得了准儿,若是依着书中原文,贾家抄没后,没几年圣人便赦免其罪过,发还家产。这邢夫人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陈斯远含糊一番,又叮嘱邢夫人别忘了递话儿,这才紧忙告退而去。

    邢夫人认定来日陈斯远必娶二姑娘迎春,喜得什么的也似,紧忙寻了一瞎首饰,打发苗儿给二姑娘送了去。

    想了想,只给迎春不给邢岫烟不大好,又寻了几样凑合的,打发条儿给邢岫烟送了去。

    这日二姑娘、邢岫烟都得了邢夫人赏,一个个心下莫名,实在闹不清邢夫人又要闹哪一遭。

    ……………………………………………………

    外城,首饰铺子。

    张金哥领着丫鬟进得内中,寻了伙计问道:“小哥儿,你家可收首饰?”

    伙计应下,请了掌柜的来验首饰。张金哥便打开帕子,露出内中一副赤金镯子。她离了守备府,手无余钱,只能靠发卖嫁妆度日。

    那掌柜的扫量几眼,忽而听得后头咳嗽一声儿,便道:“奶奶稍待,老朽老眼昏花,一时辨别不出是否是金包银,待我剪开仔细观量。”

    张金哥没多想,便点头应下。

    掌柜的绕到柜台后头,将那一副镯子藏下,替换了一对儿样式差不多的,寻了剪子将金镯子剪开,随即故作讶然道:“果然是金包银的,奶奶自个儿来瞧!”

    丫鬟恼了,道:“黑了心肝的,这镯子是夫人给姑娘出阁时现打的,用了一锭金子,哪里是劳什子的金包银?”

    张金哥也起身蹙眉道:“掌柜的是不是瞧错了?”

    掌柜的抚须道:“奶奶不信自个儿来瞧。”

    张金哥与丫鬟到得柜台前瞧了眼,张金哥冷笑道:“欺人太甚,你拿旁的镯子替换,当我瞧不出来?”

    丫鬟也叫骂不已,偏掌柜的振振有词道:“我家开了三十年,童叟无欺,你们拿了金包银来蒙人,不知悔改不说,还要倒打一耙。来呀,将她们赶出去!”

    当下便有几个伙计围拢过来,与那丫鬟对骂不已。

    张金哥脸色铁青,暗暗抽出袖笼中的剪刀,便打算与人拼命。谁知此时里间忽而有人叫道:“闹什么呢?怎地这般热闹?”

    说话间便有个公子哥儿打了帘子进得内中。

    张金哥抬眼扫量一眼,便见那哥儿二十几岁,品貌俊逸,且衣着不凡,瞧着便是勋贵家中的哥儿。

    张金哥闷着头不说话,丫鬟急得一边哭一边说,几个伙计不断抢白。那哥儿听罢冷笑一声,与那掌柜的道:“柳掌柜,你那账目本就对不上,如今又做出这等黑心肝的事儿,真当我是眼瞎的不成?来呀,押他回府好生审一审,将那贪赃枉法之事都给我审出来!”

    掌柜的唬得连喊冤枉,便有两个小厮上前将那扭送着去了后头。

    那纨绔哥儿又到得柜台后,寻了张金哥的一对镯子,当下命伙计重新剪开称量。一副镯子当足金二两,合该值二十两银子。

    谁知待点算清楚,那纨绔哥儿做主,竟给了二十五两。

    张金哥愕然接过,紧忙将多出来的五两退回,道:“公子给的多了。”

    谁知纨绔哥儿一展折扇,笑着道:“多出来的算是给姑娘的赔礼,万望姑娘收下,不要张扬今日之事。”

    丫鬟跟着张金哥过得艰难,赶忙低声劝说道:“本就是他们的错儿,给些赔礼也是寻常,奶奶不如收下。”

    张金哥叹息一声儿,这才道谢收下。一场官司烟消云散,伙计与瞧热闹的散去,那张金哥离去之前回头又瞧了那哥儿一眼,这才领着丫鬟离去。

    摇动扇子的哥儿瞧了半晌,待没了人影,这才往后头来。

    打了帘栊进得后间,那先前要扭送回府的柳掌柜正哭笑不得等着。见了哥儿,不禁拱手苦笑道:“二爷,这要是让二奶奶知道了,定要打断我的腿啊。”

    贾琏笑着道:“你拍二奶奶,莫不是就不怕你家二爷了?你且放心,你们二奶奶得空忙着往工坊跑,哪里还会来这首饰铺子?”

    此时又有人打后门进来,正是一道儿而来的贾珩。贾琏忙凑上去道:“哥哥,怎么说?”

    贾珩笑道:“你且放心,我那妾室过会子便登门。这一回生二回熟,依着兄弟的能为,不怕那张金哥不应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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