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岛仮屋。

    数日前汉军才攻占了奄美大岛，杀光了岛上的萨摩藩武士，仮屋的各处角落还残留许多没清理干净的血迹。

    受到主君岛津重豪的命令，全权代表萨摩藩过来谈判的老臣松井大川，对此倒是没有半分不满和惊恐。

    进到仮屋里间，松井大川朝着端坐的徐铭钰便行了一礼。

    徐铭钰不由从凳子上起身，他对这些日本人的印象更怪了，明明是来战时谈判的，礼节方面倒还挺讲究。

    这其实很正常，日本人注重礼节已经是老传统了，而且它的本质也不是真的注重礼仪，而是在于日本特殊的封闭地缘环境。

    日本属于海岛国家，在航海技术不发达的早期，几乎就是远离文明的原始社会。

    如此，当他们接触到了处于大陆的文明社会，理所当然就会产生自卑感，为了强调自己跟大陆是一样的文明世界，自然而然就会催生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礼仪。

    比如茶道、花道等等，明明只是喝茶养花，愣是搞出一堆繁琐礼仪，茶和花反而变成了礼仪的点缀。

    大洋彼岸的英国佬也差不多，他们极度推崇的下午茶文化，本质也是在强调自己并非海外蛮子，英国也是有着礼仪文明的。

    却说徐铭钰同样起身还礼，算是表达了谈判尊重，双方立刻落座进入谈判。

    松井大川坐下后，总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日本目前还没到全民坐凳子的时代，贵族普遍不习惯坐凳子，而且这凳子做的也有些高了。他的身材矮小，坐在凳子上跟徐铭钰一对比，跟个小老头一样，无形中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松井大川越是强打气势，反而看着越像弱小者的色厉内荏。

    虽然他们确实是弱势的一方，笠利湾海战中他们萨摩藩的水军力量损失过半，就连家督岛津齐宣都被生擒活捉。

    现在的这些在松井大川看来，应当是汉国方面的谈判手段，通过前面的屋子血迹，再到现在的坐凳子，都是在削他们萨摩藩的气势。

    看来今天的这场谈判，对他们萨摩藩有些不利了！

    松井大川很有经验，知道这种状况下萨摩藩主动过来谈判，就已经是落了下乘。那就没必要再继续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天使阁下，鄙人松井大川，受上总守阁下委任，全权负责与天使阁下展开谈判！”

    徐铭钰听完翻译转述，没去问上总守是个什么官职，只是正襟危坐：“本官是大汉鸿胪寺少卿徐铭钰，既然这次萨摩藩来了，那就劳烦替本官通传一下你们的幕府。本官代表大汉皇帝陛下，要跟你们的幕府将军见面！”

    翻译将徐铭钰的话，再次转述给松井大川听。

    松井大川听完，先是对徐铭钰的名字感到拗口，接着又是听到对方居然要见幕府将军。

    松井大川吃惊问道：“天使阁下居然还要去幕府吗？”

    “本来处理完琉球，就该去了，但谁让你们萨摩藩非要没事找事呢！”

    徐铭钰点头，没有过多解释：“好了，言归正传，先说你们萨摩藩的问题，我给你们的书信你们应该已经看过了。到底能不能答应，给个准信，本官可没时间跟你们磨蹭争执。”

    松井大川听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到了出发前主君给他的叮嘱。

    具体为四条：

    第一，奄美诸岛可以给汉国，就连岛上被杀的武士，萨摩藩也可以不予追究。

    第二，萨摩藩拒绝赔付汉国这场战争的赔款，汉国还要把俘虏的战船，交还给萨摩藩。

    第三，汉国必须允许萨摩藩能在琉球继续做生意，一切贸易来往还是照旧。

    第四，汉国必须释放他们的家督岛津齐宜。

    以上四条，就是岛津重豪可以答应的底线，底线之外松井大川怎么谈都没问题。

    松井大川知道自己在谈判中已经不可能讨到便宜，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基本不可能得到，索性直接把自家主君的底线四条给和盘托出。

    徐铭钰听完对方条件，人都有些疑惑，这些倭人脑袋都是秀逗了吗？

    一、四条还勉强说的过去，二、三条都说的什么玩意？

    战争赔款都不愿意给，那你们谈判个什么几把，都战败了还不想赔钱，是赌他们汉军不会杀上鹿儿岛还是怎么的？

    而且，赔款不愿意给就算了，他们已经俘虏的战船，还要无偿返还给萨摩藩，这是拿汉军当冤大头了。

    第三条还要允许萨摩藩继续在琉球做生意，这条确实可以答应，但是条件呢？

    什么条件都没有，你们真是来谈判的？

    就连一、四两条实际也有问题，徐铭钰确实打算放了岛津齐宜，但这可是当做政治筹码来用的，要放的话肯定得付出不小代价。

    还有第一条似乎说的也没毛病，但这口气是谁特娘的教你们的，还不予以追究，这不应该是他们汉军该说的台词吗？

    四条底线给出来，差点没把徐铭钰逗笑了。

    徐铭钰没工夫跟松井大川说笑，直截了当问道：“这就是你们萨摩藩的态度，既不赔款，还要我们还给你们船只，还有那个没什么用的造粪机器岛津齐宜。”

    松井大川勉强听出徐铭钰的话外之意，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强硬道：“这些就是上总守阁下能接受的条件，否则就只能免谈了。”

    “那就免谈吧！”

    徐铭钰头也不回起身就要走，走之前还特地补充一句：“三天后，我大汉的军队，便会登陆你们的鹿儿岛，没有了水军力量的萨摩藩，要如何抵抗我大汉的兵锋呢？”

    “本官对此非常期待！”

    最后一句是笑着说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要是来的是没参战过笠利湾海战的萨摩藩家臣，那可能只会将此视作挑衅，然后跑回去告知岛津重豪，请求再度发兵跟汉军开战。

    但松井大川是经历过当天海战的，汉军强大的火炮和战船，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几乎让他以为面对的是荷兰舰队，还是加强版的荷兰舰队。

    岛津重豪作为萨摩藩的实际掌权者，跟大部分的日本贵族不同，他虽然喜欢奢侈享受，但却非常重视西方兰学。

    为了宣扬兰学，还特地在萨摩藩地斥巨资，修建了很多兰学学校，收购了不少兰学有关的书籍器具。

    因为这些东西过于烧钱，萨摩藩的财政被岛津重豪搞得负债堆积如山，就连跟其他大名藩主借钱，对方都觉得岛津重豪搞得兰学赚不到钱，所以不愿意借贷给萨摩藩。

    岛津重豪也是个不要脸的，为了维持自己喜欢的兰学事物，干脆跑去跟市井商贾们借高利贷。

    这种借贷行为，在日本贵族武士体系中，非常不受待见，就连落魄的浪人，都很少会跟市井商贩们借贷。

    岛津重豪现在还在世，而且掌握萨摩藩实际大权，但在私下里已经有不少家臣武士，对岛津重豪找商贾借贷的行为不满，认为岛津重豪是个昏主庸君。

    不过，岛津重豪的这种不要脸性格，倒是也给了松井大川更多发挥余地。

    他没有拂袖而去，而是立刻起身请求徐铭钰留步。

    徐铭钰笑问：“你还有什么事？”

    松井大川说道：“还请天使阁下讲明，汉国到底要什么？”

    徐铭钰收敛笑意，正色说道：“第一，奄美诸岛为琉球东北八岛，我大汉为琉球出兵收复，此乃拨乱反正。

    第二，此战我大汉出兵，耗费颇多。萨摩藩必须承担此次战争的军费粮草，还要额外赔付一笔钱粮。

    第三，你们的家督岛津齐宣可以还给你们，但萨摩藩必须出钱进行赎买。

    第四，完成以上三条，萨摩藩可以继续在琉球参与海贸。我大汉皇帝陛下会给你们萨摩藩，额外颁发一道贸易许可证，允许你们参与琉球海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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