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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省市干部下乡,考核正式开始


六月收麦,七月蔬菜熟,然后就是八月了。

    一九七八年八月的海滨市,热浪滚滚。

    自店公社的土路上,两辆首都吉普卷起漫天黄尘,缓缓驶入公社大院。

    车门打开,几个穿的确良衬衫、手提公文包的干部模样的人陆续下车,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出头、面色严肃的男子。

    “封科长,那就是自店公社供销社?”省供销总社政治局的孙干事打量着不远处的一座大院。

    灰扑扑的墙上“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鲜红,显然是定期描摹了。

    封长帆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道:“是的,孙干事。不过我们今天不直接去供销社,先到各生产队走走。”

    这是省供销总社派出的考核组,由政治局、劳资科、外事处的干部牵头,由海滨市供销总社政工科、劳资科的副职领导陪同,专程考核海滨市供销总社外商办筹备组工作人员的情况。

    他们从月初开始考核,每天考核一人,如今轮到了在自店公社供销社工作的钱进。

    孙干事仔细看钱进档案,对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笑道:“郑组长,这个钱进挺厉害呀,在搬运大队干到了大队长,在供销社干到了主任,相当厉害。”

    郑组长皱了皱眉头:“钱进、钱进,这个名字很熟悉呀,韦社长提过他,我有印象。”

    “封副,我记得这是你们政工科最看好的干部?他倒是出乎预料的年轻,今年才26岁呀。”

    封长帆明白两人的意思,这是在怀疑钱进背后有关系,是走关系升职的。

    他对此早有准备,拿出一袋档案递给郑组长:“您看一下他的详细履历,这是一位很出色的同志,非常优秀,干一行爱一行。”

    “他在从事搬运工工作的时候就屡立功劳,升职为大队长后,更是立功不断,曾经多次接受了联合单位的表彰。”

    ‘联合单位’这四个字他着重加大了音调。

    郑组长自然能听懂他的潜台词:

    钱进没有什么关系,否则也不会立功让多个单位联合表彰。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他的背景大的很,大到能影响多个单位帮他找机会立功,大到多个单位可以帮他开表彰大会。

    可是这样又有个问题出现了。

    如果有如此深厚的背景,何必从搬运工起步呢?

    要知道搬运工那是真真实实需要出大力的工种,而且立功机会少、在领导面前露脸机会少,很难晋升。

    另外现在任何单位入职后,基本上都没有调岗机会了。

    钱进之前想调销售岗或者采购岗就很难,还是机缘巧合碰到了改革开放在即,供销总社在市一级增设新科室,要考核他才得以给他转岗。

    郑主任和孙干事等人都明白其中道理,他们全是老供销,封长帆不需要多说,点一下后他们便没有了疑虑。

    另外封长帆还给进一步做了解释:“调钱进同志来自店公社供销社上班是有原因的,他是省外商办和我们单位开会后,领导讨论出来的重点观察人才。”

    “我们安排他来到基层的供销社,一是想看看他的一线服务意识,二是想看看他面对单位内存在违法犯罪行为的情况下会怎么处理。”

    郑组长点头:“这事韦社长跟我提过,他处理的不错。”

    封长帆说道:“是的,相当不错。”

    “贪污犯马德福被他一手挑落马下,不止如此他还成功从基层生产队入手,发动群众控诉分销站的负责人——这都是马德福的心腹。”

    “钱进获得了马德福的贪污犯罪和收受贿赂的证据,又将分销站负责人发展成了控诉马德福的证人。”

    “就这样,他成功将马德福送入了监牢,晋升成为了供销社主任。”

    孙干事闻言惊叹:“是个人才,有机会得让他当面汇报一下这个工作。”

    “这个机会只能等以后了。”

    为了掌握外商办筹备组成员在新岗位上的真实情况,他们考核过程中不通知成员本人,而是通过地方关系直接深入基层了解。

    考核组一行五人,在封长帆的带领下先进入公社报备了行程。

    这年头农村可不安全。

    车匪路霸时有出现,经常有人在乡村地区出事。

    今天公社书记不在家,主要领导班子去县城开会了。

    不过封长帆等人不需要公社领导陪同,他们需要的是公社治安员。

    报备行程后,公社联系治安所,刘建国亲自给省城来的领导保驾护航。

    他们首先来到了离公社最近的七道生产大队,这是郑组长找到的关系。

    路上刘建国一个劲看郑组长。

    郑组长笑道:“怎么了,所长同志,我脸上开花啦?”

    刘建国嘿嘿笑:“不是,领导,我看您面熟。”

    郑组长闻言笑而不语。

    他们赶到大队的时候正是上午九点多,社员们已经下地干活去了,只有几个老人和孩子在树荫下乘凉。

    “老同志,程家栋去哪里了?”郑组长客气的问。

    有老人眯着眼睛看向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郑组长笑道:“我是程家栋的朋友,以前他去省城看病就是在我家里住的……”

    “知道了,省城的大官!”老人顿时明白了“大栋前年去省城回来,可没少说省城的情况,还大大的感谢你,说你是好官。”

    郑组长摆摆手:“上班的时候工作属于官员,不上班的时候我跟你们一样,两个肩膀夹个脑袋,就是个老百姓!”

    老人笑道:“从这句话就能听出你是个好官,好官才这么想,我们公社供销社那个钱主任,他跟你差不多,好说话,不把自己当个官,就爱跟咱老农民蹲在村口唠嗑。”

    一听这话,几个人挠头。

    误打误撞,直接切入主题了。

    这样孙干事给领导递了个眼神,领导点点头。

    于是孙干事蹲下身,和一位正在编筐的老汉搭话:“大叔,这个钱进是你们供销社的主任?我们来的路上在汽车上听过有人说起他,可是听起来口碑不太好啊。”

    老汉眯起眼睛打量着这群干部,手上的活计没停:“钱主任口碑不好?你这是给我说笑话,他口碑不好谁口碑好?”

    “准是领导们听了那个什么,就是马德戈比亲戚朋友或者李卫国、韦全民他们那些狗东西的亲戚朋友的话。”又有个老汉说道。

    本来在玩闹的孩童听到这话纷纷嚷嚷起来:

    “马德戈比,不是东西!扣老百姓衣,吃老百姓鸡!”

    封长帆摆手说:“小朋友们,不能说脏话呀。”

    编竹筐的老汉笑道:“一看就不是我们本地人,这不是在说脏话,这是在说顺口溜。”

    又有老汉捋须说:“马德戈比不是骂人那句话,是个外号,以前供销社主任马德福的外号。”

    “马德福名字挺好,可他不干人事,我们老百姓给他起外号叫马德戈比,因为他做人做事真是他马德戈比。”

    “为什么顺口溜里说他扣老百姓衣、吃老百姓鸡?因为他仗着自己是供销社主任,方方面面的克扣老百姓东西,而且他喜欢下乡,下乡就去各大队喝酒,净祸害老百姓!”

    孙干事震怒:“还有这样的人?”

    郑组长摆摆手:“你经常下乡就知道,这种干部太多了。”

    “老哥,说说现在,现在供销社怎么样了?”

    老头立马说:“那可比以前强太多了。”

    “哦?怎么个强法?”劳资科的李科长掏出笔记本。

    “钱主任来了以后,酒不掺水了,饼干也不潮了。”老汉用粗糙的手指比划着,“以前的马德福,那酒兑得,喝一口能淡出鸟来!”

    “那时候的饼干你买了软塌塌的,送亲戚你都不好意思,可要是不买吧也不行,对吧,总不能亲戚来一趟你叫人空着手走。”

    “现在不一样了,嗯,现在你去买饼干点心吧,又脆又香又好吃。”

    孙干事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诧异的看他,直接的说:“你就算是城里人,也不该没有这样的生活阅历。”

    “饼干桃酥吸潮,要是你不密封保存,它吸收了空气里的水汽变软了也变沉了……”

    孙干事不因为老头说话直接而尴尬,他恍然道:

    “明白了,供销社把饼干吸潮增重,这样可以多卖几个钱,马德戈比主任便可以贪污一点钱。”

    “可不是一点,那不少呢,他不光饼干这么干,其他点心茶食也是这么干。还有白糖红糖,都这么干。”老头们说的愤愤不平。

    “还有那个尿素化肥的,他也打开袋子来吸潮,尤其是下雨天,特意放到门口去吸潮……”

    孙干事怒道:“这样怎么能行?化肥尿素一旦潮湿板结很容易变质呀。”

    “他管这个那个的?”老头轻蔑的笑,“他只管自己足称足两的把化肥尿素给生产队交了,至于管不管用他不管。”

    麾下有如此干部,封长帆这位政工领导也感觉脸上无光。

    他咳嗽一声说:“聊钱进,聊现在的供销社……”

    提起现在的供销社,一帮老汉眉飞色舞:

    “现在的供销社没的说,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领袖精神武装起来的战士,人家正儿八经给老百姓服务。”

    “不管什么东西人家给你按照规章制度弄的好好的,饼干盒子天天紧紧盖着,他还要求压上十斤的铁饼。”

    “对,每次去称饼干,他给多送五钱八钱,但他可不是让老百姓占公家便宜,怎么回事呢?这饼干都有耗损,最后会有饼干碎渣,以往马德福都自己泡水当早饭吃了,人钱主任都平均的分给顾客了。”

    “再说说这个化肥尿素什么的,大队去散称,人家当场给你检查水分,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水分,钱主任平时要求合作商店必须得把农肥干燥保存,袋子上标注多少公斤就得是多少公斤!”

    老汉们将类似的事情说了一通又一通。

    他们平日里没事干,就喜欢待在村口树下八卦消息,所以他们知道的消息真不少。

    后面程家栋被人叫过来了。

    老头看到郑组长后急忙伸出双手:“这不是省城的领导?领导你来了?哎呀,我好几次去找艾校长问你情况,想知道你啥时候来,好给你报恩。”

    郑组长一手跟他握手一手拍他肩膀,说道:“客气什么?哪有什么报恩的说法,我能给咱老乡帮点忙我自己也高兴。”

    “走,去你家里坐坐?”

    程家栋老汉拉着他的手激动的说:“一定要来坐坐,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能不进去坐坐?中午头我管饭。”

    郑组长摇头:“这很不巧啊,我时间不够用,这次就是过来看看,后面还得去其他地方忙工作呢。”

    调研组进入老汉家里。

    老汉家里情况还不错,三个儿子都是队里的强劳力,平日里给他送口粮给他收拾老屋,调研组成员进门后点头。

    程家栋给他们倒水,拿出一盒茶叶给他们泡茶。

    他乐呵呵的笑着说:“天气热,我真不知道领导会来,家里没准备个西瓜什么的。”

    “大热天喝茶叶水不大合适,不过这是绿茶,人家说喝了能防暑呢。”

    有个年轻工作员帮忙泡茶,闻了闻茶叶后说:“老同志你家里条件真不赖,这茶叶很不赖。”

    程家栋笑道:“我家里条件那么回事,饿不死就是了。”

    “这茶叶确实不赖,这是我们公社供销社主任送的茶,绝对好东西,城里人送干部喝的东西。”

    孙干事奇怪的问:“这钱主任还给你家里送茶叶?”

    程家栋笑着摇头:“没给我送,给我邻居送了。”

    “我邻居家里大儿子51年牺牲在北高丽,只剩下两个闺女,但两个闺女嫁出去了,平时有些不方便,我家里就过去帮个忙。”

    “四五月份那阵,钱主任从城里街道还有工厂单位拉了赞助,买了米面粮油、烟酒糖茶这些生活用品,给我们公社的什么五保户什么军烈属都送了一份。”

    “我邻居觉得我家人不错,分了我家里一些东西,等于我跟着沾了光,哈哈。”

    孙干事看向郑组长。

    郑组长沉吟一声,把今天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得知这是供销社干部来调查钱进的工作情况和为人情况。

    老汉知道后一拍大腿:“领导,你是救过我命,不是你给我找省城大夫开刀我早死了,所以我不可能糊弄你。”

    “然后你让我说心底话,那我就得说这个钱主任真是好人好干部,钱主任常下乡来问我们需要啥,真是老百姓需要啥,他就跟上级单位要啥。”

    “6月那不是收麦子吗?他还专门去县城调剂借来了一台收割机,说来你们都不信,他自己开的那个收割机,因为我们公社没有会开的。”

    “我们在地里忙活,人家钱主任也来地里忙活,哪个队里困难他就开车去哪里,据说他还是自己掏腰包来解决的柴油费,反正真是给我们好些生产队解决了大问题!”

    一行人听懵逼了。

    唯独封长帆和刘建国咧嘴笑。

    刘建国忍不住说:“各位省城领导,我是公社的治安所所长,钱进是公社供销社主任,按理说这里我不该多嘴,因为我俩属于同事,我说话可能牵扯到一个不公正不客观。”

    “但老话说举贤不避亲,我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这句话用的对不对,反正一个意思,钱主任真是好干部,不管你们怎么判断我的动机,反正我就要说,他是这个!”

    刘建国竖起大拇指,程家栋也跟着竖起大拇指。

    这里的调查就算完活了。

    他们去的第二家是双沟生产大队,这是孙干事托人找的关系。

    他找的是妇女主任李桂芳。

    李桂芳在省城有远亲,这次孙干事来月州县出差正好帮她亲戚给她家里捎了信、带了一些钱和票等礼品。

    一行人赶到大队的时候正好是饭点,李桂芳正忙着给知青们分派午饭。

    听说省里来人找自己,她赶忙擦了擦手迎出来。

    孙干事把关系一说、把礼物一给,李桂芳对他们格外热情:

    “领导们吃饭了吗?要不将就着在我们这儿吃点?”

    封长帆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供销社钱进同志的工作情况。”

    李桂芳眼睛一亮:“钱主任啊,那可是个好干部!”

    “前两天我们大队长家里半夜来了亲戚,大队长家里啥也没有,赶紧去供销社,可供销社已经关门了。”

    “但住在办公室里的钱主任听到有声音,赶紧来开门,一样给卖东西,还送了自己腌的红油咸菜给我们大队长回来招待亲戚呢。”

    孙干事记录下来,又问道:“钱进同志有什么缺点吗?”

    李桂芳想了想:“要说缺点嘛——就是太较真。我男人想多买点红糖,他硬是按定量给,一点情面都不讲。”

    调研组众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找这些大队干部调研就是不合适。

    这种缺点在工作岗位上就是优点,说这样的缺点类似说领导工作太拼命、太不爱护自己身体健康,都是电影样板戏里的东西。

    但午后考核组又走访了两个生产队。

    所得到的反馈信息都是优秀。

    郑组长合上了文件夹说:“农村不用走了,钱进同志口碑非常好。”

    “尤其是这个西坪生产大队,钱进在这里都成圣人了。”一个工作员感叹道。

    封长帆试探的问:“那咱们后续去哪里?”

    郑组长说:“去供销社突击看看,小姜,你是专业会计,待会你好好查账。”

    青年工作员点头:“好的,领导。”

    吉普车在山路颠簸行驶,直奔公社而去,到了公社便进入了供销社。

    封长帆上前说明来意,问道:“钱主任在吗?”

    售货员赶忙引他们进后院办公室:“真是不巧,钱主任下乡去了还没回来,不过应该快了,他是上午去的,一般下午四点之前会回来。。”

    “我们不找钱主任,就是想看看门市部的情况。”孙干事出示了工作证。

    售货员又领他们进入柜台里面。

    几个人仔细查看了货架上的商品:

    酒坛子封得严严实实,饼干桶里垫着防潮纸,红糖白糖分装在小布袋里,每种商品都明码标价。

    “这些红糖……”李科长用手捻了捻,“很干燥啊。”

    售货员也就是刘秀兰谨慎地说:“钱主任定的新规矩,所有容易受潮的商品都必须这样保管。”

    “这是新规矩?那以前不是这样?”孙干事笑着问。

    刘秀兰陪着笑说:“以前确实不是这样,不光不做防潮处理,还要打开吸潮,马主任在的时候,一斤红糖能吸潮增重一二成呢!”

    几个人点头。

    他们在柜台后的货架上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彼此点头。

    没有问题。

    封长帆问道:“你们这里的会计是赵大柱同志对吧?”

    正在旁边低头抽烟的赵大柱赶紧掐灭烟头抬起头来说:“对,领导,是我。”

    “赵会计,省里来的领导想了解一下咱们供销社的账目情况。”封长帆介绍道。

    赵大柱早有准备。

    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说:“账目都在我会计室,领导们请随我来。”

    孙干事直截了当的说:“我们查账非常严格,所以有什么问题你最好提前说,免得待会查出问题来了你脸上不好看。”

    赵大柱这点倒是很踏实,他说:“领导你们尽管查,别的我没管我不清楚,账单全是我自己管的,我问心无愧,心里没鬼!”

    郑组长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自己管账?你们主任没有插手?”

    赵大柱坦然说:“有一说一,我不撒谎,钱主任从来不过问账目,他顶多每天下班之前找我问问当天的账单有没有问题。”

    会计室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靠墙的铁柜上贴着“账册凭证”的标签,桌面上算盘和钢笔摆放得整整齐齐。

    孙干事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套手写的规章制度,字迹工整。

    他仔细看规章制度,本来只是被工整的字迹所吸引,但仔细看过内容后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进去了。

    郑组长见此也去看,看后连连点头:“这份财务工作公章制度写的不错。”

    “这是钱主任来了后立的规矩?”孙干事指着墙上的制度问。

    供销社没有这样的规章制度,也觉得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会计也没有这个脑子去想出这种严谨的新东西。

    果然。

    赵大柱笑了笑说:“可不是嘛!钱主任四月忙春耕保障,五月忙收麦准备工作,六月收麦之后他就开始整顿财务,建立了‘三账一表’制度。”

    “领导们看这里,”他拉开抽屉取出几本账册。

    “这是现金日记账,这是分类账,这是明细账,月底还要做平衡表。实不相瞒,以前马主任在的时候,就一本流水账,糊涂得很。”

    李科长接过账本仔细翻看,每一笔收支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连几分钱的误差都没有。

    他抬头问道:“钱进同志懂财务?”

    “懂!怎么不懂!”赵大柱眼睛一亮,“钱主任懂的财务工作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擅长战略工作,不擅长战术工作。”

    “你让他打算盘那指定没我还溜,可他会指导我怎么开展财会工作,每个月盘点他亲自参加,一斤一两都不差。”

    外事处的小张好奇地问:“以前盘点有差吗?”

    赵大柱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马主任在的时候,一个月红糖能差出二十斤,酒能差出一坛子。现在?”

    他拍拍账本,“分毫不差!”

    孙干事笑道:“你们对以前的马德福意见很大呀。”

    赵大柱尴尬的搓搓手:“这个这个,不是,我我就是个会计,反正领导怎么说我怎么干,我对领导没什么意见。”

    “不过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说实话,钱主任管事和马主任管事真不是一回事。”

    “跟着钱主任干工作,不光心里踏实还轻快,钱主任是真懂行,他不懂的不会胡乱插手而是先学习。”

    “学会了他才给出指导意见——嗨,算了,领导们我多嘴了。”

    会计室里开始查账。

    年轻的办事员小姜连连点头:“郑组长,咱们得把这个三账一表创举推广到各级供销社,真是好东西。”

    “基层供销社的会计往往是个流水账,有很多问题,我查起来很费劲,有时候查的都糊里糊涂。”

    “你看这里的账单,做的太清晰了,往下捋往下顺就行了。”

    账单查的很快。

    调研组有更充裕的时间去调查其他工作情况。

    保管员金海扛着一箱货物从后院进来,满头大汗。

    调研组便顺势请他坐下聊聊。

    金海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老老实实的问:“领导们想知道啥?”

    “说说钱进同志在商品保管方面的工作。”孙干事翻开新的一页笔记。

    金海一听来了精神:“钱主任可把保管工作给革命了!以前红糖白糖就堆在库房里,潮了结块也没人管。现在?”

    他领着调研组进入仓库:“您看,每个糖袋子下都垫了石灰包,为了防止石灰进入糖袋子来历,之间还有牛皮纸分隔……”

    仓库里,各类商品分门别类摆放,粮食离地二十公分存放在木架上,散装点心装在陶缸里,上面盖着防潮布。

    角落里,几个标着“石灰”字样的布袋格外显眼。

    “这是钱主任想的法子,”金海指着石灰包,“吸潮气特管用,还有这酒,送到大堂之前必须得用这种薄膜包裹,一点酒气都出不去。”

    封长帆凑上去看薄膜。

    金海说道:“就是普通的农用塑料膜,冬天农民盖菜苗用的。”

    封长帆闻言点头:“这是个给酒保香的好办法。”

    孙干事不禁感叹:“这些方法虽然简单,但很实用啊,钱主任不错。”

    “钱主任肯定好。”金海可是钱进在公社里排名前列的嫡系,他不知道省城领导来调查钱进是要给钱进升职还是马德福的亲属报复钱进然后从省里找了人。

    反正他知道不管什么情况,他必须得给钱进说好话。

    于是他继续说道:“我们钱主任最好的不是工作能力,是他对农民们的关心照顾,他经常对我们说,”

    轻咳一声,他学着钱进的腔调说:“农民兄弟挣个钱不容易,咱们供销社要是卖次货,良心过不去。”

    郑组长笑道:“这是对的。”

    回到前厅,刘秀兰正在卖布匹,几匹布全拿下来交给两个妇女比对。

    两个妇女叽叽喳喳的争执讨论,最后选了一块蓝色棉布满意离开。

    刘秀兰单纯,尽管刚才已经跟领导们打过交道了,随着一行人回到大堂她还是紧张,又是点头哈腰又是要添茶倒水。

    “小刘同志,别紧张,”封长帆露出和蔼地说,“领导们就是想了解咱供销社的情况和钱进同志的日常工作。”

    刘秀兰急忙说:“领导们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我知道的肯定说,肯定不撒谎。”

    她这番单纯姿态引得众人哈哈笑。

    孙干事饶有兴趣的说:“我们刚才去看了财务和仓储的工作,你们钱主任挺有一套,搞出了新规章制度新条例。”

    “那你说说,你这里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刘秀兰绞着围裙边说:“也有,我们钱主任是售货员,跟我一样,他平日里跟我一起互相学习,不过主要是我学习他。”

    “他总结了我们的工作,说最要紧的是三清三声。”

    “见到宾客有三声,分别是迎声、问声、送声;进场货物要三清,是品名清、价格清、数量清。”

    她指着货架:“领导们随便问,但凡是大堂里的商品,每个都有标价签,每天都更换标量签。”

    郑组长忍不住点头:“一切很规范。”

    听到这话刘秀兰急忙点头:“对、对,领导,我们钱主任也总是说这个词,规范。”

    “他说国家各行各业不会一直混乱,以后肯定会规范起来,咱们供销社的商品多而且品类杂,基层接触的又是没什么文化的农民同志,所以必须得更规范。”

    孙干事坐下。

    刘秀兰立马从柜台下面摸出个暖水瓶和茶缸给他倒水。

    “你们准备挺充分,还给自己工作岗位准备好了水?我看暖壶还不少。”有办事员说道。

    “哦,这是钱主任设的便民服务点,“刘秀兰解释道,“夏天免费供应凉开水,冬天有热水。”

    “钱主任说有些大老远的过来,他们没有自行车,全靠双腿走路,所以喝口水歇歇脚再回去,身体舒坦心里也舒坦。”

    一听这话,郑组长忍不住动容:“很好,这很好,永远把人民装在心里,这是把领袖同志的教诲记在心里并且应用在实事上了。”

    其他人也点头。

    孙干事喝了水拍拍手说:“领导,那咱们结束对供销社内部的考察吧?”

    小姜问道:“或者等等钱主任回来再跟他聊聊?”

    郑组长背着手往外走:“不用了,走吧。”

    他们跟正主聊,那往往是有人反应正主工作上出现了什么大问题,再听听正主的说法。

    自店公社供销社的工作没问题,这样还跟正主聊什么?

    即使要表彰,也不是现在进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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