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南院放榜,帖经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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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帖经的考卷发下来之后,张岱第一时间便将考题快速浏览一番,发现全都不是什么过于生僻的经文,基本在脑海中都有些印象,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通典》选举卷中记载:帖经者,以所习经掩其两端,中间开唯一行,裁纸为帖,凡帖三字,随时增损,可否不一,或得四得五得六者为通。
简而言之,就是经文填空。考试的形式非常简单,如果能对所习经文与注解了如指掌、倒背如流,那帖经考试自然就随手拈来,毫无难度。
所以有的时候,出题的考官为了增加考试的难度,便会搜罗生僻冷门的经文注疏进行出题,以此来刁难考生为能。
但是这样的情况在当下士林主流当中还是会经常遭到批判的,一则科举尚未发展到无题可出的程度,二则在唐人观念中,哪怕是这些儒学经典,也有大义、微义、繁文简义的区别。
学子们习经治艺,是为了识大体、明大义,如果强行要求他们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到那种枝节小事上去,便失去了教书育人、量才取士的大义,所挑选出来的只会是一些脑袋僵直刻板的背书匠。
严挺之显然也是这种观点的支持者,因此所出的考题也都并不冷门,就连张岱这个学经不久的人看着题目都颇有印象。
当然也是因为他本身记忆力就比较出众,学习的天赋还算高,这段时间又填鸭一般的死记硬背,正是印象最深刻的时候。
饶是如此,当真正提笔填帖的时候,他仍然有些犹犹豫豫的拿不准,须得搜肠刮肚的思索斟酌。再看同考棚的其他人,有的也和他一般皱眉思索,有的则已经落笔疾书起来。
考卷发下来没过多久,其他考棚中便已经有人答毕,然后准备交卷了。
此时科举考场中人身限制较小,考生们答卷完毕之后便可以选择主动交卷离开,甚至可以在考场中自由活动,当然前提是不能打扰别人答卷。如果被同场考生举报骚扰,那也是要受罚的。
因此一些考生在答卷完毕之后便选择直接离开,而一些则留下来搞其他的文艺创作,或是在考棚里题诗,或是直接给考官写干谒诗。
是的,大唐考场秩序就是这么宽松,考生们不光自己能写“到此一游”,还能给考官传纸条。兴许一时间灵感来了、偶得妙句,能够当场打动考官,便能获得关照。
帖经的考题包括十道本经题,即所习之经,还有六道《老子》并义帖经。如果本身掌握的比较熟练,要不了半个小时便可以答题完毕。
张岱这里先把《老子》的帖经搞定,然后便开始认真思忖本经。他这里还在低头答题,考棚外有人探头走过,他抬头向外一望,便见王昌龄正呲牙望着他。
“六郎好志气,某偷巧治《诗》,业已答讫,今便先行,来日再聚!”
王昌龄想是答题比较顺利,先是笑眯眯说了一句,然后又望着《左传》考棚里空荡荡的试铺不无羡慕道:“此间确是从容地,《诗》棚群徒比肩而坐,墨洒席中不知凡几,幸在脱身得早,免于受污!”
说完这话后,他便拿着自己的考卷往监堂走去。这一转身,张岱便看到这家伙衣袍后摆一大滩的墨渍、而其竟浑然不觉,张岱顿时便乐的笑出声来。
进士试中,试贴本来就是走个过场,是要考校他们有着基本的经义知识储备,要比明经试贴还要简单得多。明经试贴因为要通三经、五经等区别,试贴考题动辄上百条之多,那才是真正的无情答题机器。
而且在试贴考完之后,明经考生还要接受考官询问经文大义,笔试之外还有口试,一套流程进行下来,也是让人苦不堪言,对记忆力的要求极高,但是却没有相应的创作力考核,才华无从展现,故而逊于进士。
张岱这里冥思苦想着、题刚答到一半,旁边一案飞来一纸盖住他的试卷,旋即耳边便响起李嶷的笑语声:“六郎高才,能否帮我斧正一下这敬呈严员外的二十韵?”
“你试帖已毕?”
张岱闻言后顿时一脸诧异,虽然外间交卷学子不乏,但《左传》考棚却还无人起身,他本以为大家都在和他一样努力答题,却没想到有家伙已经写起了马屁诗。
李嶷闻言后便笑道:“严员外仁厚,并不以此刁难。本来就是基础课业、随场敷衍,但通七八则可,无谓强求甲第。六郎如此专心,当真令人钦佩!”
初唐科举经、策全通即为甲第,但后来再加试杂文之后便难度增加,以至于甲第多有不授、徒存其名,一直到了开元年间,才有进士登甲科的记录。只是这标准十分严格,需要是颜真卿那种级别。
进士登甲科,首先一点硬要求就是经策全通,然后杂文优异。如果试贴不能全通,那自然就与甲科无缘了。
张岱听到李嶷这么说,心内便有些羞涩,老子这么用心答题,是为的争取甲科吗?是为的不被落帖、来个一场游!
他拿起李嶷的诗作来略加欣赏,发现写的居然还不错,可见这个东都国子监案首还是有些真东西的。
李嶷则还在一边絮叨着:“六郎旧作《元夕》,真是一首妙辞。那情意绵长的旨趣,让人心仰,能否借怀此趣,为我诗作汰拙弄巧?”
张岱听到这话后更心烦,眼见外间巡铺的甲兵向此走来,抓起李嶷的诗作便向外招手、准备举报这家伙骚扰自己答题。
李嶷见状忙不迭夺回他那诗作,蹭蹭跑回自己的试铺中,然后便收拾文具准备交卷,临走时又经过张岱身边,口中低语道:“王命诸侯,名位不同,礼亦异数,不以礼假人……”
张岱已经被这道题卡了好一会儿,闻言后刚反应过来,这家伙已经扬长而去,于是他便一边怀着感动的心情,一边连忙将经文填写上去。
他又抬头望着这家伙离场的背影,心里暗道下次再见面,不光给你好好改诗,以后墓志铭也给你包了!
这算是又硬保了一条,再加上之前张岱自己作答、比较有把握的,起码也能保证十通五了,若再往乐观处想,全通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有两条他虽然也拿不准,只是蒙上去了,但说不定就蒙对了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张岱又把考卷检查了几遍,确定脑子里实在是想不出新的内容,于是便也索性起身去交卷。
监堂里,收起的试卷按照不同的经书收起。严挺之端坐案前,抬手接过张岱递来的考卷随便打量了两眼,张岱自是瞪大眼观察他的神情,但却没看出什么神态变化。
“两日后南院出榜,更两日试杂文,去罢!”
严挺之拿起一方印章,在考卷右题张岱的名字上加盖一印,然后便摆手对他说道。
张岱想到刚才李嶷写诗拍马屁,准备自己也现场来上这么一手,但是后方又有考生登堂交卷,于是便也只能告退行出。
他走出考场时,时间才刚刚到了午后,手里提着的考箱很是沉重,绕过长长的栅栏,丁苍才带着家奴们匆匆迎上前来。
看到考箱下方都没有打开,丁苍便连忙问道:“下笼里有蒸好的面食,还有新米食料,阿郎在考场没有进餐?”
张岱抬头看了一眼刚刚向西倾斜的日后,随口答道:“还不饿,下一场别带这么多器物,太沉了。”
“下一场便是杂文,从早至晚,最是耗人心力才思,还是带上的好!”
丁苍闻言后连忙又说道,更踢了一脚随从一旁的丁青道:“阿郎应考疲累,还不快把阿郎背出去!”
张岱倒没有累到走不动,拍拍丁青肩膀示意不用,旋即又吩咐道:“两日后南院放榜,到时候不要忘了过来看。”
此时陆续有考生从考场中行出,但也都没有考过之后轻松的神情,因为试贴只是最简单的一场,甚至就算考不过都还可以申请赎帖,但下一场的杂文则就要看真正的本领了,将会刷下一大批的考生。
张岱一行也没有在外久坐徘徊,离开考场后便径直回了家,简单吃点午饭便回房补觉去了。
两天后的一大早,丁青等人便赶往尚书都堂南院翘首以待,等到榜文张贴出来第一时间查看自家阿郎的成绩然后便飞奔回家叫喊通报:“阿郎帖经通七,已过试帖,及第不远!”
张岱也在竖着耳朵倾听,闻言后先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过后又有些失落的叹息道:“甲科无望了。”
“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了!阿郎功名将就,光宗耀祖,娘子泉下有知,一定会喜乐至极!”
英娘和阿莹母女也守在书房外多时,听到阿郎初试告捷,英娘顿时便一脸欣慰的抹泪笑语起来。
马厩里,王守贞也起了一个大早先将马都下了一遍草料,然后便赶紧来到前庭蹲着,当听到张岱已过试贴后,顿时便一脸失望的又走回马厩中。
他心里还盼望着张岱能够落第,然后立即通知他老子把这小子捉去北门任职,然后再细细炮制,要让这小子把自己在张家吃的这些苦统统品尝一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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