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峙
周围将领无不眼神热切。
燕军虽然败了一阵,但主力未动,慕容超身边铁骑成群,北岸地势开阔,这个时候冲过去,跟刚才燕军冲过来一样,是必死之局。
淝水大战,是有很多先决条件的,基本不可复制。
何无忌道:“燕军主力未损,士气仍在,我军渡河,必受其骑兵三面冲击。”
刘道规然其言,“传令,各军退回大营,继续坚守,违令者,斩!”
几万大军都是假的,真正的决战其实只取决于精锐。
这些杂胡杀再多,慕容超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两边隔阂相望,燕军没有攻过来的胆量,晋军也没攻过去的必要。
对峙一个多时辰后,对面几声悠长苍凉的号角声,缓缓退去了。
两岸恢复平静。
不过慕容超是个不安分之人,拿容丘没办法,继续攻打氶城。
氶城是曹家的根基,城池坚固,粮草充足,王仲德也是一员悍将,与城外的王元德配合默契,三次击退燕军疯狗一样的猛攻。
攻氶城不克,又派大将公孙五楼出东莞郡,攻泰山郡。
但镇守泰山郡的是老将刘广之,为人稳重,以善守闻名,且泰山郡都是山地,公孙五楼的一万步骑根本没发挥的余地。
自泰山至鲁、兰陵、下邳,刘道规依据泗水和尼丘山,编制出一张大网,任由慕容超左右冲驰,都无法撕开这道铁网。
国战就要有国战的样子,这一战场面之宏大,远超之前任何一战。
几乎调动了晋室所有资源。
“报,慕容超下了战书。”孟干之捧着一道缣帛而来。
“看来慕容超已经慌了。”刘道规哈哈大笑,战书看都不看,直接投入火盆之中。
何无忌笑道:“这才对峙一个半月,南燕便不济了。”
刘道规道:“区区一州之地,养五六万大军,焉能长久?燕虏利在速战,我偏偏不战,拖下去,拖得他人困马乏,山穷水尽!”
吹了几天的寒风,气温陡降。
不知不觉间寒冬已至。
趁着河面没有结冰,曹霁从彭城转运过来大批的冬衣、粮草、干柴。
这些冬衣大多是羊皮裘,也有一些狐裘、狼褥,还有各种毡毯,都是从北方各国购买的。
这些物资比江左的裲裆更保暖一些。
裲裆无领无袖,由前后两片组成,中间填塞布缣、锦缎、毛皮等物保暖,但南方毛皮、布缣、锦缎都是贵重之物,生产出来也不容易,几万大军肯定用不起。
这些皮裘反而更容易获得,制作工艺相对简单,穿在甲胄之类,异常暖和。
建康也从邗沟转运来劲弩、粮草、布匹、猪羊、烈酒等必须之物。
兄长刘裕还调来孟龙符、沈田子四千北府精锐,驻扎在建陵,兵锋直指郯县侧后。
随着这支北府精锐的到来,形势已经完全朝着刘道规有利的方向发展。
眼看要下雪,刘道规下令给每名义从军发放三石粮食,打发他们回乡,明年春暖再来参战。
一万余义从军欢天喜地的领着粮食回乡了。
府兵和水军也退至后面下邳,减少物资消耗。
河水封冻,水军的用处不大。
下邳距容丘也就六十多里,真有大战,随时可以调来。
如此一来,前线只剩下两万北府西府精锐,合成两个大营,每日肉食供应不断,每三天轮流一顿烈酒供应。
很多时候,打仗打的就是后勤供应。
士卒吃饱穿暖,也是战斗力。
而对面的燕军,已经开始收集尸体,储备起来当成粮食。
大雪一下,即便是耐苦寒的鲜卑人也扛不住,对面每天都有冻死的人和牲畜。
北府西府不少士卒来自南方,也有不少人冻伤。
好在有随军军医,药草充足,敷上药贴和膏油,便能治愈,军中冻死者只有七人,都是巡夜的时候在营外睡着了,第二日被发现,尸体已经冻僵了……
大雪之后,天气反而更冷,终日寒风如刀,天地昏昏沉沉的,这种天气别说打仗,能不被冻死就不错了。
没过几日,孟干之又来,“报,慕容超送来求和信。”
“求和?”刘道规冷笑一声,打开信笺。
大致意思是燕与晋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弄得这么僵,只要刘道规愿意罢兵,从此两家盟好,一同进攻河北……
何无忌道:“慕容超狼子野心,分明是缓兵之计,将军不可轻信。”
“求和可以,让慕容超自缚请罪。”
刀架在他脖子上,才知道求饶,刘道规当然不会信。
慕容超比慕容垂、慕容德更像胡人,毫无廉耻和信用。
这一战,几乎调动了整个晋室的国力,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广州。
江淮大雪肆虐,南方却晴日当空。
这个时节广州不冷也不热。
平南将军府来了一位贵客,“刘裕刘道规兄弟灭南燕之后,必定兵锋南指,若与我国结盟,则可趁江左空虚,一西一南,夹击建康,届时将军占江左,我谯家占荆襄,重现汉末鼎立之局。”
来人是谯纵堂弟谯洪,为的联络天师道,一同攻打晋室。
谯蜀自从建立的第一天起,便视晋室为仇敌,宁愿归附江河日下的姚秦,也不愿与晋室修好。
如今燕晋大战,晋室大半精力都在徐泗,谯蜀便蠢蠢欲动起来。
“刘道规虽然北伐,然则刘裕仍在建康,你我两家只怕不是敌手。”卢循被刘裕打怕了。
即便现在手握十万余兵马,战舰六七百艘,也不敢轻易北上。
“你我两家若是不够,还有秦国,皆时三面夹击,刘裕刘道规纵有三头六臂也必败无疑。”
谯蜀没怎么跟北府军交过手,自然也就不惧刘裕和刘道规的威名。
“此事容我思虑一二。”卢循在广州日子过的不错,实在不愿意再北上与刘裕拼命。
“北府西府精锐悉数北伐,国中空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蜀国尚能凭借山川之险,割据一方,广州一马平川,南面还有交州杜瑗、杜慧度父子,他日刘道规引兵南下,将军何以自处?”
谯洪声情并茂。
卢循却望向徐道覆。
徐道覆道:“将军不必多虑,刘裕旧伤缠身,已成病虎,此时不起,他日定坐以待毙,今粮草已足,士卒训练多年,战船犀利,可以北伐!”
卢循虽是“师君”,但天师道很多大事不完全由他做主。
麾下精锐都是三吴八郡的子弟,广州虽好,却非故土,而且上一代“师君”被刘裕逼的投海而死,此仇不共戴天。
很多人早就在嚷嚷着出兵北上、报仇雪恨。
军心如此,卢循若是不允,他这个“师君”也就当到头了。
“刘裕真的病重?”
这么多年,卢循对刘裕的恐惧之心并未减弱,随着建康各种消息传回,反而更加忌惮这头猛虎。
徐道覆从怀中掏出一份缣帛,“这是云岫刚刚从建康传回的消息,刘裕行将就木,建康空虚,刘道规与慕容超对垒多时,胜负不可知,且魏主拓跋珪在平城聚集二十万步骑,有南下中原之意,我等若是不出兵,晋室将为他人分而食之!”
天下形势,向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拓跋珪、姚兴都曾有过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就连慕容德和慕容超也对江左虎视眈眈。
晋室连年内战,国力不复当年,占据天下最肥沃的土地,拥有最多的人口,也就难免被群狼环伺。
“二十万步骑!”卢循顿时放心多了。
谯洪忿忿道:“司马氏三世蓄奸,一门怀鸩,豺狼冠缨,虺蜴衣冠,诈病赚曹爽,洛水背誓,高平陵溅血,当街弑君,尔后八王之乱,致使神州陆沉,天怒人怨,将军乃河北冠族,名冠天下,合该取而代之!”
这一顶高帽子戴上去,卢循立即精神大振,想起卢氏南渡之后,被那些高门各种排挤,心中恨意翻涌:“我与司马氏不共戴天!”
谯洪大喜:“将军英明!”
徐道覆却冷眼旁观,待其走后,挥退一众随从,与卢循密商:“谯蜀盟我,并非实意,乃是利用我们牵制刘裕,让他们能轻松拿下荆襄。”
卢循深以为然,“谯纵受毛璩厚待,一朝得手,杀人满门,小人尔!”
方才说的热闹,但都是场面话。
两边都有自己的算计,谯蜀想利用天师道,天师道也想利用谯蜀。
“将军不妨待刘道规与南燕两败俱伤,秦魏出兵之后,再出兵北上,定可事半功倍。”
出兵北上是必然,但什么时候出兵,则讲究时机。
刘裕和刘道规都留有精兵镇守江陵和建康。
晋燕在徐泗对峙,并未展开决战,所以还没有出手的时机。
无论如何,现在的形势对天师道非常有利。
“谯纵和姚兴不先动手,我岂会入局?”卢循冷笑一声,“来人,将我炼制的益智丹送入建康。”
晋室复辟后,内外交困,只得承认卢循平南将军、广州刺史诸职,还加封了平越中郎将,并升徐道覆为始兴相,以求绥靖。
两边多有来往,天师道炼制的五石散更是一大财源。
刘裕是外伤,卢循却给他送“益智丹”过去,意在嘲讽刘裕智略不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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