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归
弘农拿下,由司州刺史毛德祖镇守。
刘敬宣赶往晋陵郡,司马休之赶赴武陵郡,从襄阳路过。
浩浩荡荡,竟然不下六七千之众,在攻打弘农郡的过程中,两人都没忘记招兵买马。
不过这也是常规操作,晋室兵权分散,每个将领都有自己的部曲,如今战火滔天,部曲越发重要。
“多谢将军收留提拔,我等方有容身之地,此战俘虏、牛羊、钱帛,皆献与将军。”司马休之上前一步,主动拱手行礼。
年纪轻轻,双鬓已经染上了白霜,配上脸上的皱纹,显得特别老成。
“太守多礼了,今重回父母之邦,可喜可贺。”刘道规连忙还礼,心中对他评价高了几分,身为宗室,还能这么客套,非常难得。
以前遇到的士族无不言高于顶,从来不拿正眼瞧人。
司马休之无比坦诚道:“今后都督但有差遣,休之愿效犬马之劳,绝无怨言。”
刘道规一愣,说出这番话就不是礼数客套了,似乎是想投靠自己。
此人倒是明智。
司马家被桓玄捅了一刀,踢下了皇位,最后的一点尊严也被踩在地上。
加上三吴八郡被妖贼来回洗劫,更是斩断了司马家的根基。
就算没有刘道规和刘裕兄弟,晋室也很难延续下去了,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等着别人磨刀霍霍的北伐之后,再取而代之。
司马休之是曹魏中郎司马进之后,司马进是司马懿的弟弟,而司马休之是司马恬的第四子,并非司马家的嫡系,至今没有爵位。
连夫妻都会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五服之外的宗族?
早就没什么情分了。
“太守言重了,今后一同匡扶社稷。”刘道规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即接受。
眼下的形势还不怎么明朗,谁也不知道将来的事。
司马休之初来乍到,不宜表现的太亲近。
“阿规所言甚是,天下北府是一家,今后一同匡扶社稷。”刘敬宣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
这话一出,让周围北府西府军将脸色一僵。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小名有些不合适。
刘敬宣虽是刘牢之之子,但刘牢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江左权力角逐已经轮换了几次。
刘道规虽只是骠骑将军,却是唯二的掌权人之一。
“走,喝酒。”刘道规自然不会计较这些,拉着两人的手一同入席。
没有舞姬,没有五石散,只有新酿的黍酒和炖好的羊肉。
士卒、将吏,以及刘道规在宴席上吃的都一样,平日里也禁止将吏开小灶,只要在军中,有什么就吃什么。
想做到绝对公平不可能,只能相对公平。
刘敬宣和司马休之都是军将,在外面漂泊了几年,没那么娇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而他们麾下将吏也都是北府出身,几杯酒下肚,气氛也就活跃起来。
只有司马休之小心翼翼,一举一动都谨慎的过头了,与刘敬宣的大大咧咧形成对比。
整场宴会,朝他敬酒的人也少,都跟刘敬宣推杯换盏。
刘敬宣来者不拒。
喝的差不多了,闲杂人等都退下,司马休之拉着一六七岁孩童,半醉半醒道:“此乃我子司马文思,愿留在襄阳,听候将军教诲。”
如果之前只是试探,这一次就是来真的了。
武陵郡隶属荆州,夹在江陵和长沙之间,刘道规算是他的顶头上司。
刘裕一上来就杀了司马秀和司马遵,让这位司马家的宗室吓破了胆。
逃回江左,并非因为他真的思念故土,而是实在走投无路。
“太守不必如此,只要忠心朝廷,一心为民,便无甚大事。”刘道规干脆也将话挑明了说。
真要谋反,也不会因为一个质子而犹豫。
不过说出这番话,刘道规只感觉到一阵诡异,自己身为一个外人,反而要劝司马家的人忠心朝廷,实在是有些荒谬。
司马休之闻言脸上一喜,拱手道:“将军坦荡。”
“今日到此为止,太守早些休息。”
刘道规喝的也差不多了,这些时日忙着土断,不能因为喝酒而耽误正事。
不过第二天一早,司马休之就前来告别,说是想早日赶到武陵。
刘道规寒暄了几句,让刘钟的水军送他们南下。
拿下弘农,姚兴没虽在华山聚集四五万大军,却没胆量出来报仇。
反而又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愿将关东诸郡送给刘道规,只求释放姚文思等一众俘虏。
柴壁之战后,姚兴也给拓跋珪写了一封信,请求释放被俘的唐小方、姚良国、狄伯支等将,拓跋珪还真放了这些人。
刘道规回了一封信,姚文思可以还给他,但其他俘虏要么用粮食,要么用战马来换。
信送过去,却如石沉大海。
殷仲文道:“刘勃勃率部逐水草而居,四处攻袭,秦军疲于应付,国势大不如前,拿不出粮食和战马来交换俘虏。”
“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刘道规从没想过交还俘虏。
弘农一战,前前后后俘虏三四万羌氐匈奴,肯定不能就这么放了。
即便是匈奴人,在渑池定居了几十年后,也学会了耕种,而羌氐早就汉化了,语言习俗都与晋人相同。
有这些人的加入,南雍州的人力就充足起来。
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设置奴户,人跟旗走,在南阳、顺阳设置十六屯营,五户一伍,十户一什,五十户一队。
编制、官吏一如军中,行连坐之法,一户逃散,全伍连坐,一伍逃散,全队罚之。
所有屯田奴户挂在折冲府下,由府兵监护。
屯田所得,官八民二,只让他们维持基本的生计,不至于饿死。
这套屯田制沿袭自曹魏。
相当于吸这些异族的血,滋养荆襄。
南阳盆地在两汉时是粮仓所在,五胡乱华,沦为废墟,刘道规这么干,一方面为了快速积累北伐的资源,另一方面则是尝试。
北方大地,诸族林立,全部杀了不现实,也根本做不到。
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奴役,用他们供养华夏。
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刘道规逐渐明白一个道理,一个族群想要崛起,要么压榨自己人,要么杀出去,奴役外面的异族……
如今手上掌握西府北府两把利刃,自然要对自己人好一点。
当然,刘道规也没赶尽杀绝,毕竟这些人汉化较深,十五年奴户之后,转为民户,给了他们一丝盼头。
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
秦灭六国统一天下,靠的是耕战。
汉武帝时,赵充国建议屯田于边防,戍卫与垦耕并顾,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而轮台和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逐渐在西域站稳脚跟。
曹魏也是靠的屯田,国力逐渐碾压吴蜀。
北伐是果,而屯田是因,让所有人吃饱饭,才有力气北伐。
刘道规带着亲卫赶去汉水之北巡视。
本以为这些胡人俘虏会反抗,却出奇的顺从,老老实实在田间劳作,一个逃跑的人都没有。
询问之后方才得知,这些人在秦国治下过的也不好。
魏国的拓跋珪在计口授田,晋室在推行土断,秦国的姚兴却没有,柴壁之战后,西面也不安稳,秃发傉檀招揽卢水胡酋首彭奚念,再联合刘勃勃,反复袭扰秦国。
秦国疲于奔命,耗费大量国力,这种局面下,姚兴还在长安永贵里修建佛塔,在皇宫中建造波若台,坐禅僧人动辄千余众。
长年累月的征伐和叛乱,将姚兴继位之初励精图治积攒的国力挥霍殆尽。
只能增加田赋和税收,关津、盐竹山木皆课以重税,秦国普通的人日子也就难过了。
柴壁之战这种关乎国运的决战,一旦输了,就是这种下场。
这些俘虏在南阳还能有一碗饭吃,官八民二是这时代的普遍税制。
其实田赋不可怕,毕竟还能有一碗饭吃,可怕的是无穷无尽的徭役,百姓需要自己带着粮草服徭役。
加上官吏的层层盘剥,一场徭役下来,倾家荡产者比比皆是。
刘道规治下的奴户,基本没有什么徭役,只有军役,也就是每次大战,都会组建义从军,奴户跟在后面能吃到一口肉。
若是有了战功,直接翻身。
这也是最吸引他们的地方。
迁居到中原的羌氐匈奴诸族,族群意识比晋人还差,给曹家卖过命,给司马家卖过命,后来也给刘渊、石勒、慕容皝、苻坚卖命。
现在刘道规来了,也是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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