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这就是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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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成一页一页的翻书,脑海中回忆着与这本书相关的信息。
1402年,朱棣靖难成功,决定迁都。
四年后,朱棣下旨,命泰宁候陈珪总其事,工部尚书宋礼、礼部尚书李至刚辅之,营建BJ。而后历时十六年,征召工匠百万,京城皇宫才建城。
时工部侍郎张思恭为督官之一,令样式房与算房(工程设计与管理)及时记录,编《京师天宫营造法式》。
到万历年间,因年久受潮,原书漶洇不清,万历命工部编修。由工科给事中何士晋主持,扩增宫殿、陵寝、城墙等土木工程,后改名为《工部厂库须知》。
雍正时,工部再次编修,令果亲王允礼、庄亲王允禄领衔监刻。扩增寺庙、箭楼、皇仓,改为《工程做法则列》。但将其中营造紫禁城的部分,也就原有的《京师天宫营造法式》单独摘了出来,改名《京师天宫志》。
之后到了民国,冯玉祥把傅仪赶出故宫,故宫博物院接手时,《工部工程做法则列》还在,《京师天宫志》却不见了。
再之后,梁思成和林徽音依据《工程做法则列》,译解工艺技术,但只恢复出了建筑形制和基石部分。
即石作(台基、柱础、石雕竺)、瓦作(墙体、屋面、殿脊等)、土作(地基)等。
其余木作、油漆、彩画、裱糊、铜铁锭铰(金属构件),乃至琉璃、雕銮、画作、竹作,已全部佚失。
民间倒是有流传一部分,比如全国知名的样式雷(清代宫廷建筑匠师家族,多次参与清代皇家建筑设计)。不过大都是完工后工匠凭记忆偷偷记录下来的,全不全不说,数据准不准还是个问题。
但这会儿,庄子敬突然就淘来一本,还要送给他?
林思成暗暗惊诧,仔仔细细的翻。
先看纸,稍有点粗,还有点厚,颜色泛黄,就晚清民国时期民间刻印本常用的竹纸。
再看字,横画细,竖画粗,撇捺直硬,转折分明……这是民国早期流行的硬版宋体。虽然对比明显,但字体过于方正,稍显板滞,缺乏灵动。
再看印工:墨色偏暗,黑中泛灰,洇染痕迹明显。甚至能看出刻刀余痕。
说实话,不管是刻还是印,都不怎么好。
而且只有一卷,算是三四分之一本,大致就是木作、油漆、砖瓦这三部分。如果只是从文物的角度来说,价值也就一般。
但如果从宫殿营造工艺,失传技术的角度来说,这书给林思成,就是无价之宝。
如果用心钻研两年,故宫就得请他去上班……
越想越是古怪,林思成抬起头:“庄总,你从哪找到的?”
“就县里,卖主姓吕,祖上是烧琉璃的,据说清朝的时候被请到京城修过皇宫……按他的说法,这书是他爷爷传下来的……”
“但吕氏后人太多,光是咱们县开公司建窑烧琉璃的就有十三家。这还没算太原、大同、运城,大大小小,光咱们省开的吕氏琉璃公司,三十家都不止……
竟争太激烈,所以这一支好早就不烧了,现在干建筑。我们两家算是亲戚,我一说要找和古代工艺有关的文物,他就把这书送了过来……”
林思成眼皮一跳:“送?”
庄子敬笑了笑:“对,没花钱!”
林思成暗暗一叹,话到了舌根下,又吞了回去。
如果姓吕,那就全对上了:龙门吕氏是北方琉璃匠作世家,兴于明代万历年间。《绛州志》、《河津志》都有记载:清初受召修建沈阳故宫,之后时不时的就会受召入京,给紫禁城雕砖补瓦。
建国后,曾多次参与故宫、少林寺、晋祠、云冈石窟等古建筑修复,家族祖传的“孔雀蓝釉琉璃”获得过“中国工艺美术博览会”银奖。
今年,山西申遗的传统技艺类传承十二项,运城独占两项。其一是绛州澄泥砚,其二就是河津琉璃。而且是由省非遗保护中心亲自推荐,并负责保护。
传承如此悠久,家里有这样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奇怪。
再算算时间:庄子敬父亲的朋友,怎么也该有四五十。既然是从祖父那一辈传下来的,如过活着,最少也该有九十多上百岁。这书是民国刻本,也能对得上。
唯有一点:印的不怎么好,又是建筑技术类,琉璃工艺的他们本来就会,其它的学了也没啥用,关键是不好学,所以都没当回事。
再者早不干这一行,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就送给庄子敬了。
阴差阳错,既然让自己碰上了,肯定没有放过的道理……
看他只是翻书,却不说话,庄子敬往前凑了凑,“林老师,我也不是太懂,这书是不是没什么价值?”
怎么可能没价值?
恰恰相反,价值不要太高。
“庄总,我不骗你:给别人,也就一本民国时的旧书,连文玩都算不上。但如果给我,价值真就挺高!”
林思成笑了笑,“所以,庄总你开个价!”
“林老师,你别见外……”庄子敬快人快语:“以后麻烦您的地方还很多!”
“好,庄总,你也别见外,鉴定费什么的就别提了,不管是这次还是以后。”
林思成再没多磨缠,连书带盒子装了起来,“以后只要有需要,我能办到的,庄总随时打电话……”
庄子敬后知后觉:林思成竟然不是假客气?
看来这书对他真的挺有用……
他一脸喜色,不住点头:他放着西京不待,挖空心思的接近林思成,不就等这一句么?
又待了一小会,喝了半杯茶,林思成告辞,兄妹俩把他们送出别墅。
看着两辆车出了小区,庄子敬猛的拍了一下手掌:功夫不负有心人!
说着,他又拿出手机,拨着号码:“爸,搭上线了……对,他挺满意……”
“你放心,我不急,等再熟悉一些再说……”
庄依站在一边,脑海中回荡着关帝签上的四句谒语……
为什么就这么巧?
……
林思成安安静静的坐在副驾上,手里抱着那只盒子。
叶安宁一心两用,时不时的瞄一眼。
后座上,赵修能和王齐志暗暗狐疑。
如果只听庄子敬讲,这就是一本烧琉璃,做陶瓦,刻砖雕的民艺典籍。就民国普通的刻本,印的还不怎么好。
但他们了解林思成:这东西如果一般,林思成不会那么重视,还那么客气。
其它不说,按市场行情,今天庄子敬怎么也得给林思成付个三五万的鉴定费。
林思成倒好,不但不要,还要给庄子敬倒给钱?
但说实话,让他们看,这书别说三五万,卖一千都够呛……
王齐志琢磨着,又瞄了一眼:“林思成,这什么书?”
“老师,这是紫禁城的营造法式!”
果不然?
只看京师、天宫这四个字就知道,这书和故宫有关。
赵修能努力回忆着,“我记得清代编纂过官式建筑法典,好像叫什么则列……”
“是《工部工程则列》,依据明代《工部厂库须知》重新编订,但刻印的时候,把有关‘紫禁城法式’的部分全删了……”
“当时只是怕流入民间,宫内的文渊阁、景阳宫、毓庆宫都有收藏。但民国时偷的偷,丢的丢,烧的烧,基本全佚失了……”
林思成拍了拍盒子:“这顶多也就有三四分之一……”
三个人怔愣的一下。
造个寝墓都会把工匠全杀光的年代,当然不可能让皇城的建造数据流入民间,删掉很正常。
但民国时全部佚失,这代表着什么?
意味着这书里的工艺技术,十之八九已经失传了……
王齐志往前一凑:“意思是这书里的技术,全失传了?”
“老师,还不是不太清楚!”林思成摇摇头,“有机会的话,得到故宫和国家图家图书馆问一问才知道!”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大部分都失传了。直到2022,故宫翻修造作办,才从地下挖出相关文献。
再算算,十四年的时间,够他研究好几个来回。
当然,先不着急,所谓贪多嚼不烂,先把瓷器修复搞明白了再说。
林思成轻描淡写,王齐志和赵修能只是狐疑了一下,再没追问。
反倒是对于今天的这顿饭,两人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师弟,我怎么感觉这个庄子敬,是故意想落你人情?”
“确实有点,总觉得有大事要求你?”王齐志深有同感,“但干珠宝首饰的,虽然和文玩搭点边,但搭的也有限,他能求你做什么?”
赵修能琢磨了一下,突发奇想:“总不能是盯上了杨志高的那批货,就被公安局扣走那批假和田玉?”
“全是青海玉和危料,弄回去不等于砸招牌?”林思成不以为意,“与其琢磨那个,还不如叫我去趟公盘……”
但刚说了半句,林思成“咦”的一声。
王齐志和赵修能也反应过来:林思成不但会鉴玉,还会鉴翡翠……
破案了,八成就是想请他去缅甸走一趟。
但说实话,缅北那一块,从二战以后就没安生过。
书已经拿了回来,说出去的话不至于反悔,但那地方能不去还是别去的好。
说直白点:像他这样的,怎么也算是‘高精尖’人才。而那边的翡翠矿基本全是军阀开采,一个搞不好,就是“来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胡乱猜忖了一阵,又说了一下明天去乡宁县的事情。回了酒店,林思成又把赵伯恒叫到房间。
“明天你先把瓷土样本送到运城。中午歇一歇,然后把这本书送到西京,交给李贞。记住,别声张……”
赵大猛拍胸口:“师父放心,我爹我都不讲!”
“哪至于防你爹?”林思成不由失笑,“但以后咱们到京城能不能站稳脚跟,就看能不能把这书里的技术研究透……”
赵大猛点头:“师父,我明白!”
……
晨雾渐淡,朝霞氤氲。
天光初透,黑色的岩石上泌出露水。一群灰斑鸠落在电线上,咕咕咕咕咕。
广播里唱起了歌,工头拿着点名册,站在广场上。工人陆续走出宿舍,准备上工。
林思成站在固镇矿山的山顶,举目眺望。
山不高,时起时伏,连绵不绝。矿区完全露天,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一圈一圈的往下盘旋。
大部分是堆积性的粉砂土层,伴有瘦煤型的零星煤层。
大致看了看,林思成捏起一把瓷土,慢慢的捻。
瓷土很细,质地很软,捏在手中就如面粉。
偶见砂粒和煤渣粒,并细小的铁化合物颗粒。但并非常见的黑色或棕色,而是一种淡淡的青蓝色。
仔细看了两眼,林思成往前一递:“赵师兄,你看!”
赵修能瞄了一眼,皱起眉头:“绿矾?”
“对!”
说准确点,这是硫酸亚铁为主,与铝、钙、镁、锰等微量元素结合的混合物,如果不经筛选,烧出的瓷器会呈现淡淡的青色。
也就是第二次,胖子老板卖给他的那些瓷片中的宋代青瓷的呈色。
王齐志看了看:“那些细白瓷片呢?”
“还是这种土,但要过滤,除铁,再用化妆土增白……”林思成言简意赅,“所以胖子老板卖给我们的瓷器,就是用这里的瓷土烧的……”
一提胖子老板,赵修能就来气:狗日的一肚子坏水,拿他当猴耍。
他开价开到了五万块,只是问他一句话,那些瓷片从哪挖的,猜猜胖子是怎么说的?
好几年了,他也记得不太清了,好像是永济?
瓷土在河津,窑址在永济,直线距离一百五六十公里。中间又是山又是河,隔古代,打个来回至少得十天。
他妈的开瓷窑的老板,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林思成呵呵呵的笑:“师兄不用恼火,这不是找到了吗?等于省了五万块……”
也对。
赵修能呼了口气:“那乡宁县的西坡镇去不去了?”
林思成丢掉瓷土,接过方进递来的湿巾,漫不经心的擦着手:“去!”
“但七、八十年代盖新窑的时候,古窑址早被拆了个七七八八。即便还有,也在地底下埋着,怕是一时不好找。”
王齐志叹了口气:“庄子敬怎么说的,能不能找到熟人问问?”
“能,找的还挺多。说是已经联系了当地几位比较懂行的业内人士,手里都有样本,价格都不是太高……所以乡宁肯定得去。”
林思成想了想:“西坡镇也得去一趟,至少得看看,这两地的瓷土有什么区别!”
几人点头。
大致看了看,又问矿区要了点精选的瓷土,一行人再次启程。
直线十来公里,砾石铺就的工程路,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同样是矿,但与之相比,这里就显得随意许多。
很明显,规划做的不够细致,安全措施也要差很多。
管理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儿属于夹层石矿,大致就是岩中岩。不需要挖那么深,更不像固镇的瓷土矿,除了土就是土,坑壁垮塌的风险很大。
没有下坑,就站在坑顶上看了看。一如照旧,看完矿坑,林思成又抓了一把矿土。
典型的风化矿,除了高岭土,石英和云母的含量也极高,属于三元复合体。
颗料很大,整体呈色趋于浅红,说明氧化铁含量极高,至少也在百分之十左右。
也有零星煤层,却成了焦瘦煤。
乍然一比,感觉与之前的固镇村,完全处于两个地质层带。
赵修能有些没搞懂:“两个镇连在一块,中间也没什么大山大崖,地质区别怎么这么大?”
“因为黄河!”林思成丢了矿土,拍了拍手,“其实古早的时候,这两处的表层都是风成黄土覆盖层。但黄河从固镇流过,经年累月的洗涮、沉积、陈腐。
西坡镇就只能慢慢的风化,从而导致这两处的浅表层地质产生本质性的区别……”
赵修能倍感惊奇:“这两地,就离着十公里?”
“对!”林思成笑了笑,“但导致这两种地质产生差异的年限,需要以‘万年’计。”
“就像这儿:因为含铁量太高,且已然风化成铁质红土,以古代的除铁技术,做不到完全除铁。再者夹岩颗料太大,用普通的陈腐方法效果不大,以古代粉碎工艺也达不到细瓷土的程度。
所以,这儿的顶多算是陶土,既便烧瓷也是粗瓷。最好是烧半瓷半陶的紫砂器:提纯方便,仅需风化、锤炼、简单陈腐,烧造工艺要求和温度也更低,成品率也更高……”
“固镇则不然:原本就是风化而成的黄土层,黄河冲积形成后,又经过几千上万年的堆腐,早已粉砂化。无法粉砂的,要么冲走,要么沉底,等于大部分的杂质都被过滤掉了,瓷土细不说,还纯,当然更适合烧细瓷……”
“那胖子的那些瓷片呢?”
“一半一半:细瓷器用固镇瓷土,粗瓷与紫砂器用乡宁陶土……”
几个人恍然大悟。
以前这两个镇同属一个县,所以西坡镇既烧瓷也烧陶,更烧紫砂器。但建国后分成两个县,乡宁才主烧紫砂器。
瓷器只是附带:河津的瓷土卖的便宜,我就烧一些,要太贵,我不烧也没什么损失……
随即,几人又暗暗佩服:都是第一次来,来了没几天,林思成已然研究的七七八八。
但纵然掰碎讲给他们听,他们却都听的半懂不懂?
这就是差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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