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即便在黑梦组织尚未诞生之前，‘末日理论’在联盟就大有市场，不仅仅是市井街坊的愚夫愚妇，就连知识阶层的精英，相信末日将至的都大有人在。”

    龙见欢告诉许焰，生活在英灵纪元的人类，不是从现在，而是从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前开始，就一直被末日必然降临的恐惧深深缠绕。

    理由很简单。

    这个时代的人类从无数旧日残魂那里，得到了确凿无疑的证据，证明四个曾经灿烂辉煌的上古文明，全都在烜赫一时之后，走向了无比激烈和残酷的灭亡。

    昔日的文明曾经从能源领域、基因领域、机械领域和人体科学领域，将人类的勇气和智慧都推向了极致，以凡人之躯触碰璀璨星辰。

    守护这些文明的，也不乏慷慨激昂，足智多谋，舍生忘死的英雄和烈士。

    然而，当末日降临时，他们仍旧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既然如此，凭什么在四大旧日文明的坟茔之上，发展起来的第五文明——英灵文明，就能成为幸运儿，逃脱末日的考验呢？

    百年前的大灾变，已经给惊恐未定的幸存者敲响了警钟。

    在布满了荆棘和烈焰的进化之路上，他们并不特殊，更不是受到上天眷顾的选民。

    悲剧随时都会重演，新的末日下一秒钟就有可能降临。

    正因为如此，在英灵联盟内部，“末日学派”一直半公开活动。

    很多专家学者乃至呼风唤雨的高阶御灵师全都相信，至少是不否认末日降临的可能性。

    这些人或许反对黑梦组织的手段。

    却并不反对黑梦组织的理念。

    他们或许不希望看到黑梦组织彻底掀翻英灵联盟。

    但在黑梦组织分崩离析的危急时刻，他们却秉持着“始终需要一个反对派”的想法，通过各种渠道给予黑梦组织包括资源、情报、武器、封印卡在内的各种支持，使得“后诺克斯时代”的黑梦组织，始终没有被斩草除根，反而有野火燎原，越来越壮大的趋势。

    “初代首领诺克斯死后，新生的黑梦组织改变了行事风格，减少了大张旗鼓的破坏，却加强了对英灵联盟的渗透。”

    龙见欢说，“特别是最近几年，联盟内部有很多德高望重的学者以及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都变成了黑梦组织的同情者，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向他们提供各种援助。

    “理由很简单，距离诺克斯从噩梦中惊醒，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现在正是‘噩梦尽头，末日将至’的时间点，如果他的预言没错，末日随时都会降临。

    “很多联盟精英拥有高尚的情操和无可挑剔的品格，他们并不是为了金钱、权力或者被人抓住把柄之类无聊的理由才投靠黑梦组织，而是真的相信了所谓‘诺克斯的遗言’，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可能拯救整个文明。”

    龙见欢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但又觉得许焰来自荒野深处，早就见惯了残酷的真相，并非天真无邪的羔羊，有些实话但说无妨。

    其实在龙见欢看来，黑梦组织之所以死灰复燃，和联盟内部存在的问题也大有关系。

    历史学家在研究旧日文明的兴亡史时，发现四大旧日文明虽然在毁灭前夕，都遭遇了各种有形的，貌似不可抵挡的敌人和问题。

    然而从根源上说，这些问题却都来自文明内部，不可避免的痼疾。

    因此，历史学家提出了“文明周期律”的观点，认为文明就像生命，都有生老病死。

    就好像英灵联盟。

    刚刚从三大天灾的肆虐下诞生，以“团结所有幸存者，重燃文明之火”为己任的英灵联盟，是何等朝气蓬勃，何等锐意进取，何等正大光明。

    那时候，无数御灵师团结在联盟的战旗之下，向天灾宣战，向荒野进军，宁愿粉身碎骨，都要用热血为所有同胞浇灌出一片美好的未来。

    然而，半个多世纪过去了。

    联盟内部，弊端丛生。

    从机构臃肿到阶层固化，从大公司横行霸道到上升渠道严重堵塞，从人人都拥有晶石般纯粹的理想，愿意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同胞们奉献一切，到人人都在激烈竞争中丧失了斗志和理想，陷入了永无休止而且毫无意义的恶性竞争。

    就拿眼前的黎明城来说。

    几十年前，这里的地底蕴藏着丰饶的资源。

    那时候，无数矿工在这里挥洒血汗甚至付出生命，挖掘出来的矿石和冶炼出来的合金，源源不断输送到了联盟腹地，为联盟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可现在，这里的矿脉枯竭，难以为继了，联盟却并没有伸出援手，想办法让这座逐渐走向末路的城市重现生机，反而想要丢掉这个“累赘”。

    依靠这座城市，攫取了巨额财富的大人物们也是一样，不想着积极自救，反而利用地下洗钱产业链，暗中转移全体市民几十年血汗凝聚而成的财富。

    至于许焰这样的荒野流民更不用说了。

    联盟刚刚成立时，无数荒野流民都对联盟的战旗翘首以盼，甚至愿意为了联盟的扩张牺牲一切。

    到现在，就算再幼稚的荒野流民都已经看清楚了，联盟公民根本没有将他们当成同胞。

    他们只不过是蝼蚁，是包袱，是燃料，是耗材。

    “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地下洗钱产业链真的存在，而且始终无人追查，直到对方将黎明城的大部分财富都转移出去，造成最恶劣影响之后，才真相大白的话，哪怕全体黎明城市民都在一怒之下，投奔黑梦组织，我觉得也不是不也能理解。”

    龙见欢长长叹了口气，很显然，这几天的调查已经让她身心俱疲，“或许，黑梦组织仅仅是症状，而不是病因，就算没有黑梦组织，也会有‘白梦，紫梦，蓝梦’！”

    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眼底再度绽放出了倔强的光芒。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将这条该死的地下洗钱链条给揪出来！”

    她挥舞着拳头，斩钉截铁道，“我们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拯救黎明城，绝不能给黑梦组织，一丝一毫的可趁之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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