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黎姝进来，原本还在说话的巩妈收了声。

霍翊之抬了抬手，示意巩妈下去。

巩妈走的时候全程是低着头的，没有跟黎姝对视，好似刻意要避开她一般。

黎姝想问又没法问，心头一片焦灼。

“回来了。”

霍翊之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总是低缓的，悦耳的，可是在这个初冬的清晨，显出几分萧瑟的凉意。

自那天领证仪式后，二人一切如常，他跟从前一样疼她，照顾她，她也照样跟他撒娇卖乖。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之间不一样了。

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像是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切断这看似平和的一切。

她记得跟那些阔太太聊天的时候，有位太太说过，这婚姻啊，就是看谁比谁更能装傻，谁比谁能沉得住气。

有一家算一家，光鲜背后，都是一团污秽。

要是夫妻开始说实话了，没有一对能过得下去的。

黎姝当时不以为然，她可不是能容忍的性子，不管别人痛不痛快，她总要先痛快的。而且那个时候她铆足了劲儿想要上位，哪里想的了那么多。

说到底还是人贪心的本性，没钱了想要钱，有钱了想要地位，有了地位又想要感情，有了感情又要求纯粹。

黎姝也想知足，可她无法知足。

或许从前可以，但是在眼下这一团花团锦簇中，那一处枯败太过刺眼，无论她怎么忽视，总是会第一眼看到。

寂静的客厅。

黎姝抬眼看向霍翊之，他也在看她。

看她身上鲜少穿着的牛仔裤，高领的上衣。

她爱美，不管刮风下雨都要穿裙子，有时候外面凉，他想让她多穿些，她总会撒娇的说，霍叔叔就是我的衣服。

说完就躲进他怀里，让人心疼，叫人心软。

今天，她一反常态的穿了长裤长袖。

黎姝察觉到霍翊之的视线，她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摆。

“不是说上午才回来，怎么这么早？”

霍翊之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种几乎能穿透她的目光，叫她一阵心虚。

但他只是点了点手表，“已经上午了。”

黎姝看向钟表，时针指向10点。

是她这一上午太过惊心动魄，让她忘记了时间。

她定了定神，嗲着嗓音道，“人家爱睡懒觉，所以人家的上午跟霍叔叔的上午不一样嘛。”

霍翊之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对着她伸手。

黎姝眸光闪烁，每次霍翊之回来，她都会迫不及待的扑上去。

检查他身上有没有香水味，有没有别的小妖精留下的痕迹。

霍翊之笑她嗅来嗅去的像只小狗，却也任由她折腾。

这一次，轮到了她自己。

她完全没有霍翊之坦荡，她心虚，光是把手放在霍翊之掌心，都下了极大的决心。

她在霍翊之身侧坐下，屁股下跟着了火似的，没两分钟就想起来。

“你刚回来还没吃饭吧，我去叫厨房给你做！”

刚起来就被压住了肩膀，“不急，饭什么时候都能吃，我想先看看我几日没见的太太。”

霍翊之抬起她的脸，目光沿着她的面颊徘徊。

黎姝镇定抬眸，“你不是都看过那么多次了，还看什么嘛。”

“看看一夜未归的太太，心里还有没有霍叔叔。”

黎姝做贼心虚，立刻甩开了他的手，恼羞成怒道，“干嘛啊，我不就是跟乔姐在一起喝喝酒吗，这你也要管，你真是年纪大了！”

换旁人这样跟霍翊之说话，早就死了个千八百回了，但霍翊之并没责怪她，只是望着她。

无声的，寂静的。

就在黎姝的心虚已经化成实质的冷汗时，霍翊之突然道，“闭上眼睛。”

黎姝以为霍翊之是要检查她，大脑“轰”的一下炸了。

不仅没有照做，反而跳了起来。

“霍翊之！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你凭什么让我每天都在家里呆着！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我都没逼问过你，你凭什么逼问我！”

她的声音极大，像是要把屋顶一并掀开。

喊完之后，她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一转头，发现了端着蛋糕一脸惊愕的巩妈。

在巩妈背后，是几个捧着鲜花礼物的佣人。

黎姝愣住，“你们？”

巩妈硬着头皮点燃蜡烛，唱起了生日快乐。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自己都给忘了。

捧着礼物的佣人过来，小心翼翼道，“黎姝小姐，生日快乐，这是霍总为您准备的礼物。”

听到礼物两个字，黎姝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瞬间泄了气。

霍翊之不管去哪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

都是她暗示他想要的珠宝。

但不管她要了什么，他都会额外再送一样可以与之搭配的。

有时候是项链，有时候是包，戒指耳环更不用说。

黎姝认出了佣人手里的盒子，是手表。

之前她以摔着玩为由要走了他的表，男士手表，她是戴不了的。

这次是女士的，昂贵的表盘散发着金钱的光泽。

就在黎姝不知道作何反应的时候，另外一双手拿起了那块表。

霍翊之为她戴上，玩笑了句，“这下，我们的时间应该可以一致了。”

他的体贴显得她是那么无理取闹。

黎姝垂眼看那块表，完全抬不起头。

霍翊之察觉到她的情绪，轻抚她的发丝，微笑对她背后佣人们道，“怪我，没计划好生日惊喜，惊的太过，喜的不够，下次我们一起努力。”

“今天太太生日，等下都去领个红包沾沾喜气。”

风趣的话，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巩妈笑着放下了长寿面，“霍总太太慢用，我们先下去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黎姝还是没能抬起低垂的头。

刚才巩妈跟霍翊之的交谈并不是在打她的小报告，而是在计划着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而她，因为自己昨夜跟蒋天枭鬼混，做贼心虚，不仅曲解了霍翊之的好意，反而在佣人面前给他没脸。

一时间，她觉得面颊上火辣辣的。

但霍翊之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只是牵起她的手，带她坐在餐桌前。

黎姝语调艰难，“我……”

霍翊之“嘘”了一声，“吃面之前先不要说话，先许愿。”

哪里有人用长寿面许愿的。

霍翊之耐心的一点点喂给她，“是不是想说，长寿面怎么能许愿？”

他含笑看她，“因为其他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唯独长寿，要求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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