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骑着马的人影无可躲避地撞上火墙，冲出来时，已经变成三团巨大的火球，坠落马下，发出痛苦的号叫。

    扶着车厢，莫莉望着后面在地上翻滚的三个强盗，额头上都是因紧张而涌出的汗水。

    她握着法杖的手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可眼里没有多少恐惧，更多还是一出手便干掉三个强盗的兴奋。

    “埃里克！我干掉后面的强盗了！”

    莫莉回过头，正好见到埃里克从一匹马跳到另一匹马上，五个强盗已去其二。

    而他正扑向的那个强盗，甚至没挡住他跳劈的一剑，直接被砍下马了。

    剩下两个强盗一个赶紧牵住马绳，调转方向远离马车，另一人也想逃跑，可埃里克已经盯上了他，在马背上一蹬，朝他跳了过去。

    “啊啊！”

    生死关头，强盗发出既是恐惧又是壮胆的大喊，举刀迎上他的跳砍。

    叮！

    刀刃相交，他来不及庆幸自己挡住了这一下攻击，面前的人忽然不见了。

    下一瞬，一把剑从背后刺入，剑尖在心脏正上方冒了出来。

    拔出剑，将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强盗踢下马，埃里克坐到马上，拉住马绳一个急转，朝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马车追赶过去。

    至于剩下的那个强盗，已经被莫莉一记精准的火球打下马，正在地上翻滚。

    追上马车，经过车厢时，伊莉丝探出头来：“我们来的时候也走的这条路，怎么没遇到这么多强盗。”

    “毕竟骑马太灵活了，这些强盗压根懒得追，你没发现他们追赶的都是些马车吗。”

    埃里克继续加速，到前面时，又跳回自己的马车上。

    “你看到了吗，我干掉了三个……不，四个！”莫莉兴奋。

    “看到了。”埃里克拉起马绳，“我现在任命你为舰尾防御长官，专门负责盯着后面的情况。”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莫莉撇撇嘴，又朝后面看了一眼，“这下应该能消停一会儿了吧。”

    “说得跟前面的人知道后面的动静似的，该来的还是会来。”埃里克说着，又摇了下头，“妈的上当了，马车做不做旧根本没区别，白花了一笔钱。”

    莫莉问他买这辆马车以及做旧一共花了多少钱，埃里克报上一个数，她顿时惆怅不已。

    “哪里都要本钱呐……”

    本钱，指用以办事和盈利、生息、赌博等的钱财，发重音。

    “也有无本的买卖啊。”埃里克说道。

    “是什么？”莫莉凑过去。

    “喏。”他朝前面努嘴。

    莫莉看向前方，一两百米外，又有几个骑马的强盗在等生意上门。

    “……”

    她瞪了埃里克一眼，没等他们靠近，就双手举过头顶，凝聚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来。

    等马车从那些强盗身旁经过，他们果然没有靠过来，只是对着莫莉指指点点。

    “我听见他们说你有病。”埃里克说。

    莫莉双手一推，火球升天，在半空中消散。

    “不过效果不错，接下来遇到强盗，你就这么来吧。”埃里克看着前方，“但火球记得推高一点，有点热。”

    “你好啰嗦啊。”

    莫莉不想理他，但过了一会儿，还是主动开口跟他搭话。

    “天黑前能找到住的地方吗？”

    “找不到也得找。”埃里克吸了口气，“不然就这条路上的情况来看，野外过夜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莫莉扶着他的肩站起来，眺望远处，“不过前面老远都看不到什么城镇啊。”

    埃里克眯眼望了望天空中的太阳，“不着急，现在大概也就三点多，离天黑还早着呢。”

    马车继续往前奔行，莫莉静极思动，一会儿坐一会儿站的，遇到强盗，就举起火球等着，威慑效果确实不错。

    不过到后面她不这么做，来骚扰的强盗也越来越少了。

    大概是觉得他们这么一路跑过来，已经不知道被前面的人劫掠过几次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到晚霞灿烂，已经快拉不住西坠的太阳时，埃里克也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城镇。

    “晚上有地方住了。”

    抵达城镇，在这里停留的人不少，马车都快把路堵住了。

    好消息是，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家带护卫的旅馆；

    坏消息时，这家旅馆一个小时前就已经住满了。

    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的消息是，旅馆院子里还有停马车的位置，他们花一个人的住宿费，就能把马车停在这里，在车上过夜。

    “啊？停个马车就得收一个人的钱？这么贵还不包马料？”

    莫莉还在质疑价格，埃里克已经掏钱买了个位置以及喂马服务，然后赶紧驾车进去。

    在院子里停好马车，他将旅馆老板给的牌子挂在两匹马的脖子上，旅馆的人看到便会给它们喂草料。

    他回过头，伊莉丝正从小窗口里看着他。

    埃里克凑过去，探着脑袋看了看车厢里面，“睡三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空间上不成问题，可能存在的问题大概是谁睡地板——车厢两边都有坐垫，躺着要舒服得多。

    “说不定还有空的旅馆呢。”莫莉说道。

    “你找得到的话我们就过去。”埃里克下马，还没走出院子便看到又有两辆马车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相比于爆满的旅馆，有空位的酒馆就好找得多，毕竟人在路上吃饭可以靠干粮将就，在住宿安全上将就的话，可能第二天就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三人找了家酒馆，只要了些食物。

    这地方民风纯恶，连那种几乎不会喝醉的蜂蜜酒，埃里克都没要，就怕影响自己晚上遇到危险时的反应速度。

    “你们平时都吃得这么好吗。”莫莉埋着头大快朵颐。

    “有条件就吃点好的，没条件黑面包干饼也吃得下去。”埃里克说道，又看了看她面前快吃完的肉腿，“要再来一份吗。”

    “够了。”莫莉舔了下嘴唇，“吃得太好，我会啃不下黑面包的。”

    埃里克没说什么，继续吃着自己那一份。

    而伊莉丝吃着吃着，忽然有人过来打招呼，“亚兰人，我见过你。”

    伊莉丝抬眼看向对方，警惕中带着些茫然，过了会儿后确认道：“我没见过你。”

    那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埃里克和莫莉，“我真见过你，之前在阿尔沙边境的时候，你们好几个亚兰人在一起呢。”

    “……”

    伊莉丝确定对方就是看错了，但也很快猜到他之前遇见的是什么人。

    “你认错了，我刚从卢蒂亚过来。”

    那人挠头，“银色头发的，就是亚兰人啊，跟你长得也差不多。”

    埃里克看向对方，“她是我的同伴，没去过你说的地方。”

    “好吧……”

    那人很快走开了。

    莫莉看了看他和伊莉丝，继续吃着。

    “他看到的应该是之前卢卡带的那群人。”伊莉丝低声道。

    埃里克应了一声，“这边还有潜伏的亚兰人吗。”

    她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之前卢卡在阿尔沙边境被捕的时候，就有不少亚兰人也被抓起来了，死了不少。之后卢卡北上，一些人跟着他来到卢蒂亚，还有些人回冰湖的据点了，有没有人留在这里我也不知道。”

    埃里克点了下头，没有多问。

    等三人吃完，离开酒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路上怎么停着这么多马车？”

    莫莉很惊讶，埃里克由此看出，她虽然杀过人，但确实没怎么出过门，“都是不敢赶夜路又没有旅馆可住的，只能在这边的小镇上停一夜了，相对安全一些。”

    她边走边瞧，快回到旅馆时忽然说道：“那我们花了钱也只能睡马车上，岂不是白花钱了？”

    埃里克让她随便找一辆停在外面的马车，问问他们是不是这么想的。

    莫莉左右看了看，找了辆最近的马车，在车厢上拍了两下。

    车尾的帘子陡然掀开，两把刀倏地架到莫莉脖子上，里面的人恶狠狠地盯着她：“干什么！”

    莫莉张着嘴，人已经吓傻了，半晌后才憋出一点声音。

    “呜呜呜呜呜——”

    靠……

    埃里克也没想到马车上的人这么紧张，赶紧过去道歉，把莫莉拉到身后，跟对方解释起来。

    车上的人也无语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住旅馆有护卫，夜间过来的强盗不敢进去，外面没有护卫，就这么简单。”

    埃里克扭头看了眼莫莉，“听明白了吗。”

    “呜呜呜呜呜——”

    “……”

    埃里克再次向马车上的人道歉，然后拉着莫莉，回到旅馆院子里。

    院门两边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兽人战士，武器则是大得吓人的巨剑，这玩意儿也就他们能相对轻松地驾驭，挥舞起来足以吓退大部分强盗。

    回到马车上，莫莉哼哼唧唧地就躺到坐垫上了。

    伊莉丝看了看埃里克。

    “……”

    他这会儿也回过味来，懒得计较，就让她躺着了，剩下的另一边坐垫自然也留给伊莉丝，他睡中间的木地板。

    从马背的挂包里取出垫子，铺在中间，埃里克眼下还没打算入睡，在车前坐着。

    旅馆院子里跟外面的另一个区别，就是里面有照明，虽然不算太亮，但足够门口那些守卫发现大多数试图潜入的人了。

    埃里克靠着车厢，时而看天，时而看向院子入口那边，消磨时间，等待睡意主动上门。

    夜未深，有些残缺的月亮已经爬上天空。

    “雇那些兽人当守卫，肯定也不便宜。”

    埃里克扭头看了一眼，莫莉爬上来，坐到她白天坐过的位置。

    “你可以去问问。”

    “又想害我。”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埃里克笑，“吓坏了吧。”

    “还以为要死了。”莫莉用跟他一样的姿势，斜靠在车厢上，“外面真是太危险了。”

    “看来你老师对你保护得很好。”埃里克说道，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莫莉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哪里去了。”

    埃里克想到一件事，“你这次出门，有给他留信吗。”

    “在我住的地方留了。”莫莉说道，“不过指不定还是我先回去呢。”

    “他要去哪里真的一点也没给你透露吗，东南西北，总有个方向吧。”埃里克又问。

    “我只能告诉你，他离开那天出门的时候是往北走的。”

    说了等于没说。

    埃里克眼一翻，也没多问。

    两人都安静了一阵，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

    “强盗来了。”

    埃里克坐直身体，而旅馆院子门口的两个兽人也立即扛起巨剑，严阵以待。

    与杂乱的马蹄声相伴的，还有接连不断的尖叫和怒吼。

    又过了一阵，埃里克看见一队人马从院子外面冲了过去。

    “……结束了吗。”莫莉从刚才就绷紧了神经，仔细听着动静。

    “这一波算是结束了。”埃里克猜测这些强盗肯定不会只来这么一趟，越是夜深，人抵抗不住疲倦和睡意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越有可能再次过来劫掠。

    他再次庆幸自己来得够早，至少抢到个院子里的位置。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呼吸声，他迅速扭头，却是伊莉丝凑在车厢的小窗前，幽幽看着他们。

    “……你比那些强盗还吓人。”

    “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动静。”目光从两人脸上转移到院子门口，她问了一句，“怎么样，这里面够安全吗？”

    “目前看来比外面安全得多。”埃里克说道，“那些强盗从门口经过的时候都没看一眼。”

    “那些守卫也没打算拦住他们。”伊莉丝补充。

    他挑了下眉，“这就是彼此的默契了，大家各干各的，互不打扰。这样都能长远。”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吹得他耳朵痒痒，“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埃里克随手掏了一下耳朵，“安心睡吧，至少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嗯。”她应了一声，又看向他，“你什么时候睡？”

    埃里克看了眼天空，“我还不困，等月亮到头顶的时候再说。”

    伊莉丝不再多说，又躺下了。

    莫莉这时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感觉你们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埃里克没看她，“怎么说。”

    “她好像是有把柄在你手上，但又像是心甘情愿的。”莫莉说出自己的直觉。

    埃里克咧了下嘴，“这么说也没毛病吧。”

    “什么把柄？”她凑过来。

    他斜视着，“干嘛？”

    “好奇。”

    “我们还没熟到那种程度。”

    女法师撇嘴，“真见外……咱们不都一起经历过生死了吗？”

    “那是你差点要死，我安全得很。”埃里克看着她，“你考虑好要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吗？”

    莫莉抬起视线，“你想睡我？”

    “……”

    埃里克眼一翻，“不想。”

    “那你还能指望我给你什么？要我的钱不如要我的命……更何况你那么有钱，应该也看不上我这点。虽然从来没考虑过男人的事情，不过是你的话，我可以接受。”

    埃里克白眼都快翻到月亮上去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又坐了一会儿，莫莉先回车厢躺着了。

    埃里克也没真坐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感觉有些困了，便也回到车厢，在中间地板上躺了下来。

    短剑在左手边，亚兰钢剑同样在右手边放着，以应对随时的意外，听着左右两边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埃里克闭上眼。

    这里的夜晚并不安静，反而因为视觉在黑暗中受限，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变得更加清晰，他很快发现，身旁的两人都还醒着。

    要是只有伊莉丝在，他估计自己会开口跟她随便聊上几句，可莫莉也在，他总觉得在这种时候跟她搭话有些莫名的尴尬，还是闭着眼继续酝酿睡意了。

    某一刻，外面又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强盗来进行晚上的第二波劫掠了。

    黑暗中，三人先后睁眼，听着随后响起的各种声音，混乱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息。

    “强盗走了。”埃里克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有些低哑。

    左右两边的人各自应了一声，然后都翻了个身。

    “应该不会再来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埃里克闭上眼，也翻了个身，对着右边。

    又过了一会儿，三人的呼吸都归于平静，一只手垂了下来，几乎就落在他面前。

    呼出的气息撞上去，发出只有彼此能听见的细微回响。

    她手上的隐约幽香随着回弹的气息钻进鼻子，埃里克睁眼望了望，很快合眼，接着又重新躺平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手也收了上去。

    马车里的人陆续入眠，趁夜劫掠的强盗果然也没有再来，内外的宁静一直持续到天亮。

    最先睡着的莫莉，第二天早上也因为旁边马车离开的动静而最早醒来。

    睁眼看到陌生的马车车顶，她愣了第一下；

    扭头看到旁边躺着的宁静美艳的亚兰女人，她愣了第二下；

    再转移视线，看到地板上两把剑中间蓬勃而立的第三根剑，她发愣的时间更长了。

    盯了好一会儿，她摸到自己的法杖，慢慢伸过去，抵着尖端磨蹭了几下。

    地板上的人随之一抖。

    她赶紧收回法杖，扭头闭眼，继续装睡。

    地板上的人很快醒过来了，窸窸窣窣，是他猛然起身的动静。

    “……”

    她听见他低骂了一声，然后就从马车上下去了。

    莫莉又睁开眼，看着地板上仅剩的两把剑，回想着他刚才脱口而出的骂声。

    换裤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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