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这个世界上来说更像是某种自然现象，某种概念的显现。

    它们有些好像有着自己的喜好，有些有着自己的追求，有些表现的甚至跟人类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这都不妨碍它们的本质根本就不是人类，它们更像是某种机械，某些机关，按照自己的底层逻辑开始行动。

    不论信徒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和个体，只要符合内部的教义，那么总是会无条件的进行赐福。不论有着怎样的环境和差距，神明总是会固定的要求内在逻辑之中要求的必然的贡品才会行动。所以不列颠尼亚始终认为，神明是可以猎杀的，可以交易的。除了极少数例外之外，绝大部分的神明都遵守这样的内在逻辑。

    对神部门则更加激进的认为，就连那些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的神明本质上也是遵从这样的内在逻辑正在运行。只不过是目前人类们没有找到有关于这些神明们的更多的需求和逻辑点。不然的话，这些看起来正常好像人类一样的神明，本质上和它们的其他种群个体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对于自然环境和伦理观念的某种具现化，只要人类有着绝对的需求，那么自然也可以铲除这样的神明。

    而李昂就正在目睹这样伟大的场面，他正在看着一尊神明正在被猎杀的场面。

    无名海，这个广袤的甚至需要船只航行半年才能穿过的巨大海洋，是被无名海神掌握的领海。这片海域的本质是人们对于大海无垠的恐惧，虽然已经被锚定了区域，但是海洋之中的航行依旧需要时间。

    古代的人们曾经认为这片无名的海域有着无限长的距离，被称为尽头之海，无名之海。而无名海神作为这种恐惧的具现化，自然也就掌握了距离的概念。它可以轻松的让某些船只尽快通过这片海域，也可以让所有船只在里面永久的迷航，永远不可能出来。

    而根据古老愚昧的迷信和概念的锚定，每一次在无名海上航行，都需要无数的血祭品去奉献给无名海神。而就算是如此，也只是换来了无名海神将海洋距离拉长六倍的结果。这个喜怒无常嗜好吞噬活人的古老海神最喜欢的就是将人们的船只困到海洋之中永世不得翻身。而且因为其古老的定义和恐惧概念本身，对抗无名海神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但，任何事情都有代价的。

    当不列颠尼亚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开始处理无名海神，打通前往新大陆的通道的时候，这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海洋神明，就已经挂在了死亡的名单上，再也无法下来了。

    ‘系统提示：您正在见证历史节点，猎杀神明！’

    ‘系统提示：您正在见证历史拐点，猎杀无名海神！’

    ‘系统提示：您正在见证不列颠尼亚的紧急事态，海权霸主！’

    李昂正在仰头看着这壮观的一幕。

    无名海神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死亡正在到来，无限的愤怒正在掀起滔天的巨浪。整个无名海域之中所有的海水都在疯狂的沸腾，翻滚，甚至在海域周围形成了一个数百米高的水墙。

    一旦它松开领域的束缚，那么这数百米高的海啸将会毫不留情的摧毁不列颠尼亚周边所有靠海殖民地。但是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历史上也从来没有记录过这种事情。无名海神愤怒，嚎叫，挥洒着滔天的海水，那啸叫的声音甚至将所有人的对话声全部淹没，但却也没有让海水向着码头城市淹过去。

    他的神职掌管了距离和无名海内的风浪，但绝对不包括吹起海啸将海岸城市摧毁这一条。

    所以他也只能愤怒，甚至这愤怒都很难说来源于他自己的情感。

    它努力的让周围的海浪滚动，咆哮着号令巨浪鼓动起海潮，拼尽全力的试图引起那毁天灭地的浪潮，将那些正在海滨城市布置某些让他毛骨悚然的仪式的人群全部卷入海底。

    但是那泛过来的不到十米高的浪花，撞在了不列颠尼亚的结界面前，也只能撞成了一片纯白色的波涛。虽然看起来毁天灭地不可一世，可是在所有不列颠尼亚人的眼中，那曾经吞噬了不知道多少万人血祭品的无名海神，也只不过是一个等待着死亡的羔羊而已。

    “李昂勋爵……”

    “嗯，是我。”

    看着银之门边缘那已经陷入混乱的海军上校，李昂坐在椅子上，随口说道：

    “找个VIP观看位置，来看看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部队要摧毁我的领土，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问题吧？”

    空间在折叠，仿佛纱巾一样不断的堆叠成了一个奇怪的维度。

    坐在了海岸的钟楼上，李昂端着瓷杯，眯着眼睛看着那几乎已经变成纯黑色的海岸。

    他眼前折叠着八个海岸城市的影子，这八个城市下方，穿着打扮各不一样的人群们正在紧锣密鼓的将一批批血祭品送入到了指定的方位上。一桶桶珍贵的神秘动物血液被泼洒在路面上形成了纹路，一个个看上去十分昂贵的道具被堆放到了祭坛上，指向了神明所处的方位。

    这些公司的员工们穿着颜色不一的制服，拥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核心技术，唯一驱使着他们过来的只有利益，也唯有利益。他们的舰队正在海港之中待命，而他们的预备部队已经开始在海岸上行动起来。

    不列颠尼亚足足出动了八个世界之翼，联合对抗无名海神。

    无数嘈杂的声音汇合成了稳定的意志，在李昂的面前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仿佛有着韵律的歌声。

    在那些普通人们的眼中，这些人的行动是丑陋而又杂乱的。但是在李昂的眼中，这些步骤是如此的具有美感。那些人类的每一个行动，甚至每一个小小的混乱，都是这猎杀神明的凯歌之中一点小小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让人觉得放松的音符。

    ‘血祭祭品已经准备就绪，第一，第二，第三矩阵正在装填。’

    ‘对神炼金武器正在转移中，需要前方队伍进行探查。’

    ‘周围海域已经封锁完毕，冗余度为七百六十八万血祭品，预计可以抵抗十三次冲击。’

    ‘海军舰队已经完成自动化仪式，随时可以进军。’

    ‘地图和定位仪已经携带好，时间装置已经放置，预计在一个月内穿过无名海，从概念上杀死无名海神。’

    ‘第三，第七，第八舰队利用自己的专利进行防御，第一，第二舰队对无名海神领域进行直接攻击。第四，第六舰队辅助进行海洋测算，第五舰队为总预备队，及时支援各个区域。’

    ‘指挥链条顺序为，海港对神武装部门总指挥部，第一舰队突击部，第五舰队预备部，然后以此传递到各大舰队领袖。预计猎杀时间为一个月，目前准备的海船祭品超过了一千万份并且携带了足够的转化圣母，但最好做好全军覆没的打算。’

    实际上，并没有人真实的说过这些话。

    或者说，这些话都是数百人的意志整合起来的总结。

    这些都是一张张纸条，一个个命令，一代代的人传递下来的规则和本能。

    每个人都只要对上头负责以及下面一级的人负责，虽然看上去混乱无比而且没有任何章法，但是在李昂的眼中，这些人正在紧紧的将杀死神明的武器握在了手中。

    杀死无名海神最重要的并不是多么能打，也不是什么瞬间爆发的能力。想要正面对抗神明本质上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神明就是概念的具现化。而想要彻底杀死神明，要的就是将这份概念杀死。也就是用无可争辩的事实来告诉这个世界，它们即不存在，也不浪漫，只是人心臆想出来的影子而已。

    “看吧，这就是不列颠尼亚的真正实力。这就是人类的实力。”

    李昂看着那些升起了仪器，不断的血祭着祭品，开始运转起来闪烁着光彩的海岸城市，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显眼起来。

    “丑陋，卑劣，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实际上却精密无比。这样混乱而又统一的场面就是猎杀神明所必须要做到的。神明不能自证，只要证明神明存在的根本是虚假的，那么神明就会直接自我崩溃，陷入到自灭之中。看吧，这可是普通人无法看到的景色。”

    ‘系统提示：猎杀神明仪式开始！’

    ‘公告！不列颠尼亚已经开始猎杀无名海神！’

    ‘系统提示：因为正在观摩猎杀神明仪式，您的神秘学造诣正在提高！’

    ‘系统提示：因为目睹了猎杀神明仪式，您对于猎杀神明也有了一定的自我看法和认知！您可以尝试优化仪式了！’

    看着系统给出来的一连串提示，李昂并没有直接去看什么，而是等待着仪式最后的开始。

    而很快的，在最后的嘈杂和慌乱之后，人类们彻底完成了整合。

    码头上的人被排空，无数船队对准了那黑色的海墙，再也没有了那嘈杂的人类声音，有的只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伴随着一声轰雷闷响，双方都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排空海域！”

    来自港口的人类命令说道：

    “第一舰队出海！第二舰队出海！”

    伴随着灯塔的闪耀，被列为第一和第二舰队的两家世界之翼的船只冲向了覆盖在无名海上的那高耸入云的水墙。

    他们所拥有的专利项目李昂并不知道，但是就效果来看，两支船团就像是利刃一样，在无数祭品的血光和祷告之中劈开了无名海的海墙。而在两只舰队的后方，五种不同颜色的船团鱼贯而入，开始分工合作，在这数百米高的水墙下开始记录时间和相关记录。

    这是猎杀无名海神的仪式，用船队和港口城市的区域精确的对比，用他们的船只亲自丈量无名海，杀死它无限宽广的概念。

    海浪无法击溃不列颠尼亚的船只，距离也无法成为阻拦他们的理由。

    在数百米高的水幕下，不列颠尼亚的船团们就像是在高山下攀爬的人群似的，沿着那漆黑的水幕向前航行。

    无数的海怪和神话生物从水幕之中冲出，嚎叫着扑向了世界之翼的船队，然后眨眼间在其护盾和力量面前消弭于无形之中。而与之相对的，每一次世界之翼们张开自己的羽翼，无数的祭品落入海中，那无形的帷幕就会又一次向着无名海神更远处扩散。

    每隔数公里的距离，一根白银色的量海柱就会落下。第一舰队作为矛头丢下的海柱，会被最后的舰队拾起，如此往复的标定着海洋的区域，和在最后方的海洋城市相互连接。

    船团不会灭，连接不断绝，一旦抵达迷雾海后，无名海神的死亡就是注定的。

    因为他不再无名，也不再永远宽广。

    只是一个被测量了距离，也对船队无能为力的，弱小的个体罢了。

    这是无名海神无法接受的事情。

    所以无名海愤怒了。

    整片海洋都在咆哮，漆黑色的暴雨在天空伴随着雷光轰鸣，精准的砸向了不列颠尼亚的船团。而在那劈开的两侧，无数漆黑的海浪上下翻涌，让那船队上面的光幕看起来闪烁不定，摇摇欲坠。

    但是铭刻着不列颠尼亚世界之翼的船队们也并没有任何胆怯的意思，伴随着无数的光点落下，那些相信着自己的死亡一定会迎来转世幸福的祭品再一次的成为了不列颠尼亚传说的基石。这些人的灵魂被转化到了灵魂炉芯之中，炽烈的魔力和近乎无所不能的祷告硬生生将百米高的海墙切开，在狂风暴雨雷鸣电闪之中艰难的前进。

    人类们看上去无比的狼狈，好像是这一次的猎杀神明只不过是给无名海送菜的祭品。

    但是在李昂眼中，这些身影裹挟着无数的资源，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运转。他们是数万人的集合，是数百万生命的绽放，然而却是一个意志留下来的声音。

    一个文明的意志对抗一个神明，这并不是什么不公平的决斗。甚至可以说是不列颠尼亚只是用了很少的一部分力量就要将无名海神斩杀。这种轻蔑的态度，这种好像稳操胜券的感觉，更是让无名海神发出了强烈的怒吼声。

    雷电与暴雨将船队头顶的天空映照成了闪亮璀璨的虹光，上下起伏的海浪和翻滚的怪兽甚至要将他们薄弱的舰队力量彻底的毁灭。但是，不论怎样的暴力，不论无名海神发出了怎样可怕的威能，船队们依旧稳定的前进着。不断的丢下锚定的仪器，然后最后一支舰队开始回收，一点点，一步步的前进。

    ‘舰队状态正常，数据已经成功传达！’

    ‘正在测算无名海海域距离和深度！目前状态无法测算！需要更多的数据回馈！’

    ‘目前血祭品消耗都在计划范围内，没有补交的必要！’

    ‘母体正在利用植物面粉生产中，血祭循环正在建立，目前生产速度还没有抵达巅峰阶段，很有可能被水墙压力冲破！’

    ‘正在测算波峰中！只要抵抗过这一波就足够建立祭品循环了！’

    海浪正在翻滚，怪兽正在咆哮，无数的闪电和暴雨轰炸在所有船队的头顶。

    舰队的光芒在黑色的水墙之中若隐若现，无数的人类声音恐慌尖叫，但是却最终在李昂的眼中汇聚成了属于人类意志的一句话。

    ‘——成功了！’

    “人类赢了，不出所料。”

    看着那最后顶过了那一泼浪花，舰队的壁障开始再一次的闪烁起光芒的样子，李昂颇为感慨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身边的海军上校轻声解释道：

    “我就喜欢这样的场面，人类通过自己的双手扼杀未知，一点一滴的丈量这个宇宙，并且用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将那些超然的个体分析并肢解。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杂乱无章，但实际上都是无数的智慧和头脑汇聚出来的结果。我认为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一幕更加美丽的了，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猎杀无名海神，真的太棒了。”

    “……我也很难想象猎杀神明仪式是这个样子。”

    比我想象之中要粗暴残酷的多。

    海军上校看着坐在银之门旁边，很是感慨的李昂，也是十分认真的回应道。

    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迷雾群岛，只是坐在原地就看到了迷雾海神从各个方向被猎杀的画面，全方面的感受到了来自世界之翼们的专利可怕而又强横之处。但是海军上校更害怕的是，这个轻描淡写就把人带过去围观的家伙。

    “嗯，无名海神要被猎杀了。你们可以在这里等一个月，那之后你们的船队就会来接应你们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那么作为收纳你们的报酬，我希望利用你们的力量，来帮我打造我的子民们建造的宏伟蓝图。我相信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对吧？”

    “是的，很合理的要求。”

    “那么，从我私人的角度，我还有一个请求。”

    “您请说。我看看我能不能做得到。”

    看着一脸认真严肃的李昂，海军上校绷紧了神经，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作为一个全程围观了猎杀神明仪式的人类，海军上校清楚的意识到，这个男人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异常个体。而对于他的要求，海军上校自然是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而在海军上校紧张的目光中，李昂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很是认真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个猎杀神明之日的陶瓷片？我打算装裱在外面的白墙上面，用来激励一下大家。我自己做不到这点，只能拜托你了。”

    “就这个要求？”

    “嗯。”

    “……”

    果然，思考这种行为根本是没有意义的。

    看着那再一次的打开了折叠空间，开始欣赏人类们在暴风雨中前进的李昂，海军上校不禁如此想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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