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还真把田曦微调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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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江阳这句话,田曦微原本努力表现镇定的面容,维持不住。
嘴角下撇。
眼眶里一下就积蓄晶莹。
“没事,曦微,没演好而已,天又不会塌。”江阳起身说了句。
时间紧。
他没多废话,手机塞进后裤袋,往盖着绿幕的阳台走:“曦微,来一下,还有超跃,你也来一下,商量商量怎么演。”
田曦微左手一直捏着右手的指头,看见江阳的背影,力道松开,放下心里防御。
“曦微,别沮丧,阳哥一定有办法的。”杨超跃来到田曦微身侧,悄声嘀咕了句。
“嗯。”
田曦微应了一声。
想笑,却笑不出来。
失败后的笑容最难看,嘴角往上扯,眼泪往下掉。
刚起身,身子歪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腿是软的,被杨超跃扶着腰,才站稳身子。
被杨超跃扶腰时突然抓住杨超跃的手腕。
像溺水者抓紧浮木。
走路时左脚磕绊一下右脚。
身体反应比心理更诚实。
来到阳台,脑子一片空。
心里很乱。
江阳看出田曦微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他让田曦微先缓和情绪,他先和杨超跃讲接下来要演的情节。
田曦微缓和一会儿,呼吸变得平缓下来,见江阳和杨超跃聊完了,开口问道:“阳哥,我该怎么演?”
“别叫我阳哥了。”
“啊?”
“叫我老汉儿。”
江阳正色道:“从现在开始,窝是恁爹。”
杨超跃接着说:“现在你得管我叫妈了。”
田曦微错愕片刻,旋即明白过来。
江阳和杨超跃,已经把接下来要演的情节商量好。
江阳演她老汉儿,杨超跃演她妈妈。
江阳笑道:“先叫我一声,熟悉熟悉。”
“老汉儿。”田曦微试探性的叫了句,有些生涩,鼻翼抽动,憋笑又憋哭。
“叫爸爸。”
“爸爸。”
“哎。”
江阳把田曦微刘海别到耳后:“妹儿莫怕,老汉儿在。”
当完超跃的爹爹,再当田曦微的老汉儿。
可惜一个满了十八,还是高中生。
一个不是高中生,没满十八。
否则就不会在搭着绿幕的阳台这么喊爸爸,而是在早晨的被窝里。
喊一声爸爸,就会发现,早上为她升起的,不仅只有太阳。
看着江阳研究她发的全家福照片,还有她家客厅的布局时,田曦微突然咬腮帮。
想起自己在工厂当技工的爸爸生活里的的酸楚。
她额头抵在江阳肩后,嘴唇抖动,无声的说了声:“谢谢。”
贪恋那点温暖,又怕沉溺成习惯。
没一会儿。
江阳把田曦微带进侧卧房间等着。
就和先前给杨超跃设置的情景一样,没有告诉田曦微接下来的具体剧情。
推开侧卧门。
里头的凌乱,看得田曦微有些愣神。
里边是搭完景,拍摄结束,没有收拾的片场。
原木色儿童床斜怼在墙角,床垫半悬空,拍撞门戏时移位导致的。
蓝白格床单一侧垂地,沾着化妆师的粉底手印。
台灯电线缠着胶带标记,是灯光组的定位贴。
书桌上有摊开的高中教材,内页被撕掉几页,道具做旧处理。
地面有两条平行黑痕从门口延伸到窗边,是摄影轨道车润滑油残留导致的。
原本挂装饰画的位置留X形胶痕。
是美术组固定道具的痕迹。
床头有凌乱的场记单。
有件校服外套,斜斜的耷拉在床头,江阳拿过来瞧了瞧,正好合田曦微的尺寸。
“曦微,情绪调整好了吗?”
“调整好了,我没那么紧张了。”
说是这样说。
田曦微嘴唇微微颤抖,眼神闪烁不定。
强装镇定,身体诚实:“没过就没过,反正天又不会塌下来。”
“一定可以通过的,曦微,你很有天赋。”
江阳抚着田曦微的脸颊。
掌心先悬空再落下,见田曦微没有避开,再贴上去。
指尖避开唇周只触碰颧骨。
尊重少女的边界感。
田曦微睫毛快速颤动。
冰凉的触感,传到到江阳的掌心,一点一点变得温热起来:“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放轻松,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告诉我。”
“嗯嗯。”
田曦微轻轻把脸颊,靠近江阳的胸膛,深吸一口气,嗅到熟悉的安全感。
江阳接着说:“毕竟我是你老汉儿。”
闻言。
田曦微鼻头先皱起,抬头笑出声:“去去去。”
没有贪恋江阳怀抱的温暖。
因为知道没时间。
徐小欧给她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坦白来说,是给江阳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安抚田曦微的情绪。
和杨超跃商量情节安排。
做妆造。
客厅的景,江阳也要稍微改变一下,让田曦微一会儿可以顺利进入剧情,多一些代入感。
徐小欧这个老狐狸,精明得很,哪里是考验田曦微,分明是考验他。
田曦微独自坐在侧卧,拉上遮阳窗帘。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零碎的光条,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
她按照江阳先前交代的,回想自己每次从学校放学回家吃晚饭时的画面。
闭眼时吸气,屏住,缓缓呼气。
慢慢回想。
爸爸有时候下班回来得早,会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手机外放涛声依旧这首歌曲,嘴里还会跑调的跟着哼:“这一张旧船票……”
妈妈则系着围裙,在厨房炒菜。
菜刀剁肉末的咚咚声,夹杂着老式抽油烟机的轰鸣。
一幅幅画面,在田曦微脑海里闪过。
有时候爸妈回来得晚,来不及做饭,妈妈会把冰箱里的剩菜拿出来,回锅加热一下,在表面撒一把葱花,看起来更新鲜一些。
也会把她的奖状贴满冰箱。
给自己扎头发时,指甲偶尔刮到头皮。
爸爸每次亲自己的额头时候,胡茬扎皮肤的触感,像被砂纸蹭过似的。
到了夏天,家里的蚊香用完了,妈妈会用她的广场舞扇子赶蚊子。
田曦微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捂嘴笑,最后笑到肩膀发抖,停不下来。
听见客厅隐隐响起手机外放的歌声:“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
这是,爸爸最喜欢听的歌。
田曦微睁开眼,入眼仍是一片漆黑,她面对着房门,侧卧的遮光帘没有拉开。
同时心里明白。
表演要开始了。
江阳给她交代过,当这首《涛声依旧》的外放声音响起时,自己就要进入穿着校服,回家的状态了。
江阳没有告诉她接下来怎么演,只需要表现出自己每天傍晚回家吃完饭的正常状态就好。
此刻。
田曦微已经进入状态。
她起身,把侧卧房门当成家门拉开,温暖的光把她穿着校服的身子照亮。
突然接触客厅光时田曦微眯眼半秒。
前脚已踏出,后脚悬空停顿半拍。
客厅的声音更大:“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是江阳的声音。
带着点雾都方言的口音,就是音色不一样。
但是音调听起来,就是自己爸爸平日里唱歌跑调的感觉。
田曦微肩颈突然放松。
条件反射的安全感。
迈步正要迈步进入试戏大厅。
低头看去。
发现面前是一张防尘垫,脚边有一个一个舞蹈鞋收纳架,一半挂满破损的舞鞋,一半是家里穿的拖鞋。
就是自己雾都家门的布置。
仿佛自己拉开的,不是试戏公寓侧卧的房门,而是自己雾都的家门。
换上拖鞋,迈步进去。
眼前的画面,让田曦微心跳快上一拍。
布艺沙发上,没有徐小欧坐着。
侧边沙发上的刘浩纯也不在。
整个侧边沙发不知道搬到哪去了。
中间放着个二手木制茶几,铺蕾丝桌布压玻璃板。
墙面贴着贴舞蹈班课程表。
冰箱上贴满奖状,奖状上自己的名字清晰可见,是自己普通家庭最奢侈的装潢。
旁边挂了一排民族舞纱裙。
墙角堆着三摞牛奶箱。
江阳躺在沙发上,上衣是深蓝色的劳保服,领口有磨损痕迹,袖口印有机械厂的字样。
裤子是黑色化纤工装裤,膝盖处有摩擦痕迹。
老汉儿是工厂技工,有时候回来,就是这样的打扮。
视线上移。
看向江阳的面容。
皮肤偏黑红,颧骨有晒斑,鼻翼两侧毛孔粗大。
长期在户外工作导致的。
额头和眼角有深纹,皱眉习惯形成的。
法令纹较浅,因为老汉儿性格直爽不爱板脸。
胡茬凌乱,鬓角泛白。
指甲缝藏黑线,耳后,颈部有一道未洗净的灰痕。
就是平日里,老汉儿刚下班回家,累得躺在沙发上哼歌的样子。
容貌不像自己的老汉儿,老汉儿的身高,也没有江阳这么高,慵懒疲惫的神态气质,十分相似。
这一脚跨过来,仿佛瞬间穿越空间。
从北平的泛海国际社区,回到了雾都铜良县自己的老家。
田曦微脸上带着笑,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开口就是老家的雾都方言:“老汉儿,我回来了。”
“妹儿来了。”
江阳唱歌的声音停止,放下手机,双手撑着沙发,坐起身子,目光撇了一眼自己小腿上盖着的棉布,没让棉布掉下来:“北平好耍不?”
“好耍,安逸得很。”
田曦微眼神亮晶晶的:“我住了五星级大酒店,朝阳区的,还签嘞经纪公司。”
“真的假嘞哦?就你嫩个样子还签公司,哪个瞎眼嘞老板看得上你嘛!”
“老汉儿,你啷个说话恁个欠揍哦!”田曦微鼓腮帮,假装生气,眼里带笑。
稍微聊几句。
田曦微大笑着拍了一下江阳的大腿。
江阳的笑声戛然而止,缩了缩肩膀,倒吸一口气。
刘浩纯在铺着绿幕的阳台看着。
一下子就带上到江阳简单布置的这个景里。
原本片场的杂乱电线,被塞进沙发底下,地面也被简单打扫过一遍。
看着扮演父亲的江阳和田曦微的互动,父女二人的谈笑声,不知不觉把她感染。
“田曦微平常的家庭氛围,是这样的吗……”刘浩纯心中暗暗嘀咕。
爸爸知道田曦微北平艺考失败后,没有打击田曦微,没有说批评指责的话,没有说田曦微没出息。
而是当个玩笑一样,笑笑就过去了。
田曦微抬手拍打江阳,也不会被骂不尊重父亲。
那种在家里松弛的姿态,正是自己所向往的。
刘浩纯盯着田曦微田曦微搭父亲肩的手。
看见的是自己永远够不到的家庭幻影。
不知不觉,被田曦微家里欢快的气氛感染,刘浩纯嘴角泛起笑容。
原来正常的父女关系是这样的。
笑着笑着,嘴角下撇。
低头时盯着自地板,避免被人发现自己情绪。
呼吸声变重。
因为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氛围。
同时意识到一件事。
田曦微现在是在演戏,是演出来的。
田曦微的演技,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了?
徐小欧在盖着绿幕的阳台另一边,目光灼灼的打量着这段表演。
一开始被江阳赶到这里地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情愿的。
他一个制片人,给新人演员试戏,还得挪位置,这不是扯么,太跌份了。
换做是其他人,他不会答应。
偏偏这个人是江阳。
他还是移步,来到阳台,不影响田曦微发挥。
更重要的是,想看看江阳如何把田曦微的演技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教上来。
江阳的演技不用多说,挑不出毛病。
他的注意力,都在田曦微身上。
田曦微从入场开始,边说话边用脚勾拖鞋,没完全穿好,趿拉着走。
歪坐在沙发上。
偶尔拍一下爸爸的脚,调皮的互动。
聊天时,说到好笑的事突然升调。
聊到烦心的事,语调带着急促的吐槽感:“老汉儿,我跟你说嘛,上个月我班上又换座位了……”
聊着聊着,不知道聊到什么话题,两人一起大笑。
这就是他的表演题目要求的,氛围基调是喜的。
田曦微演出来了。
是一种温暖的氛围。
这种表演像冬天捧热奶茶,暖得不刻意,甜得不腻人。
捕捉生活化细节。
能让观众感觉到,家是唯一可以邋遢的地方。
打破他先前对田曦微的偏见。
“江阳还真把田曦微调教出来了……”徐小欧顾不上先前被江阳赶到这里的憋屈赶。
目前看来,江阳调教得很成功。
不妨碍他边欣赏,边挑刺。
有些惊喜。
表演还没结束。
这段情景里,喜的基调演出来的了。
先喜后悲中,喜的表演也演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转折。
田曦微如何把悲演出来?并且在基调是喜的情况下。
同时注意到。
田曦微拍江阳大腿那一下,江阳有个眨着眼角吸气缩肩膀的反应。
江阳演出来的爸爸,腿似乎有些问题,被棉布盖着,没让田曦微发觉。
表演还在继续。
稍微聊几句。
田曦微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她坐到江阳侧边的沙发上笑道:“妈妈耶?”
“在灶屋头。”
江阳应了一声,对着厨房的方向喊:“婆娘,妹儿回来了,她北平艺考没过,在这里骂监考老师瞎了眼,哈哈哈哈……”
“你笑个屁。”杨超跃的声音是从厨房那边传出来的,尽量说着江阳先前教她的雾都方言。
好在台词不多,比较生活化,没有长句子,能记得住。
田曦微偏头看去。
扮演妈妈的杨超跃,从厨房那边出来。
上身穿着领口泛黄的碎花绗缝棉袄,内搭低领秋衣,露出金属项链。
系着围裙。
裤子是深色涤纶裤,裤脚卷边,方便每天骑车去超市当收银员。
脚上穿着的是绒布拖鞋。
眼角有鱼尾纹。
眉心纹很少,因为妈妈平常爱笑,很少皱眉。
右手虎口有茧,提重物磨的。
左手腕戴褪色橡皮筋,扎菜市场塑料袋用的。
头发盘成松散髻子,方便干活,发际线处有几根银发,嘴角有一小块脱皮。
就是自己妈妈平日里的样子。
“回来了啊微微。”杨超跃说话时候先搓两下围裙。
既然是在扮演田曦微的父母。
也是真实的雾都巷子里,等着女儿放学回家吃饭的平凡夫妻。
田曦微错愕一瞬,继而进入状态,笑道:“妈,今晚吃啥子菜?”
“红烧肉,炒茄子。”
杨超跃抬头瞄一眼田曦微,应了声,然后低头玩着手机。
手机里,响起游戏的音效。
“妈,你在耍啥子嘛?”
“消消乐,同事都在耍,打发时间……曦微,你老汉儿在用手机拍你。”
田曦微回头看去。
靠在沙发上的江阳,正举着手机,对着田曦微拍。
田曦微歪了歪脑袋,举起手比划手势,笑嘻嘻的摆着POSE,瞥一眼江阳盖着棉布的脚底板,看见里面隐隐包着的纱布。
感觉不对劲。
她揭开棉布。
看见江阳右脚绷直,脚掌位置缠绕一团纱布:“老汉儿,你又受伤啦?”
“昂,一下没注意。”
“喊你小心点嘛,赚钱不要命嗦?要紧不,这回是啷个回事?”
田曦微嫌弃的瞪江阳一眼。
依旧对着江阳的手机镜头摆pose。
“小伤,就是少了个脚指头。”江阳笑道。
闻言。
田曦微歪了两下脑袋,猛的反应过来。
盯着江阳的脚掌,脸上的笑止住,忽然扭头看向从厨房那边走过来的妈妈。
嘴唇微张。
没敢看江阳。
眼里带着惊恐,望着杨超跃:“妈妈……是真的不?”
‘是真的不’这四个字,没说出口。
杨超跃脸上带着笑,来到田曦微身边:“怕不怕嘛?”
田曦微迟钝两秒,反应过来,没有言语,下嘴唇颤抖。
趴在杨超跃的肩膀上,捂着脸,紧闭眼睛,不敢睁开。
无声抽泣。
恐惧压过悲伤。
知道这是江阳和杨超跃演出来的。
很怕会是真的。
很怕自己真的穿越空间,来到自己老家,看见这一幕发生在自己家里的爸爸身上。
“哭啥子嘛。”杨超跃玩着手机里的消消乐,问了句。
“我心痛老汉儿。”
说完。
田曦微绷不住,呜呜的哭出声。
“假的,妹儿,假的。”江阳大笑道。
田曦微小心翼翼的侧头瞄去,看见江阳已经站起身,摘下脚上的纱布套,露出里面的脚指头。
五个脚指头,一个不少。
没有受伤。
“逗你耍嘞,妹儿,哈哈哈哈哈。”江阳大笑道。
杨超跃依旧在玩消消乐,也跟着笑起来。
田曦微回过神,怪不得妈妈神态这么放松,原来知道是假的。
田曦微的哭声缓和几秒,抹一下眼角的泪水,跟着笑了笑。
视线在江阳身上定格住,又挪到纱布套上。
不知道想到什么。
忽然又趴在杨超跃肩膀上哭起来,这次哭得更凶猛。
委屈的生理反应。
说出来的话,在哽咽声中,断断续续的,混着鼻涕泡:“两个哈皮儿……北平艺考初试没过,不安慰我,还吓我……你们两个脑壳有包哦!”
客厅里。
江阳和杨超跃的笑声更大,渐渐盖过了田曦微的哭声。
徐小欧看着这一幕,慌神好几秒,才轻轻的鼓掌,走进试戏大厅:“好了,可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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