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侃几句。

    算时间，快下晚自习了。

    田曦微背着舞蹈包出门。

    快到楼梯口时，叶青珠追上来。

    从兜里抓出一把薄荷糖，塞给田曦微，手上只剩下那张发黄发卷的，写着‘北舞等我’的便利贴。

    她没有先前的嬉笑，脖颈僵硬的看一眼便利贴纸，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语调浅浅的开口：“其实我黑想去北舞，就是晓得自己不够格，之前啷个说，是怕别个晓得我考不上。”

    知道自己考不上。

    所以连去的勇气都没有。

    梦想就和便利贴一样，无声的泛黄。

    把憧憬说成讨厌，把渴望说成不屑。

    用谎言砌成高墙，挡住梦想摔碎时的声响。

    册里存满北舞名师教学视频，越来越不敢点开看。

    青春里总有人活成自己不敢成为的样子，这个人是面前的田曦微。

    停顿一秒。

    她接着说：“到了北舞多拍点照片发给我看哈。”

    怕田曦微比自己更有勇气赴考，也怕田曦微像自己一样梦想落空。

    “要得！”田曦微挥手告别。

    叶青珠回舞蹈室继续练舞，田曦微背着舞蹈包，踩着楼梯下楼。

    重新回到自己原班级，回到座位上。

    用手背拍了拍脸颊，发现脸颊没有发烫，心里稍安。

    瞄一眼手机屏幕，没有收到江阳的QQ消息。

    才发现，自己先前回江阳消息时，太紧张，把'卡罗拉'打成了‘拉罗拉’。

    班主任在教室前门的走廊上打电话。

    不知道谁在偷摸吃辣条，味道一下子扩散到全班。

    田曦微抬头看一眼黑板上的挂钟，离放学还有十分钟。

    同桌女生正在收拾书包，试卷，练习册，教材胡乱往里塞。

    前排学霸匀速翻动笔记，思考解题思路，圆珠笔咔哒咔哒的按响。

    每隔十几秒，田曦微就抬眸看一次时间。

    看着秒针每动一格，睫毛跟着颤一下

    心动跟着时间打节拍变得慌张。

    自己校服里面穿的这套舞服，江阳会不会喜欢？

    《雀之灵》的舞蹈，江阳感不感兴趣？

    一会儿跳起来，会不会失误，脊椎波浪能不能做到位，三道弯和一边顺能不能展现专业水平。

    淮远河堤那边，光线足不足？

    乱七八糟的问题，胡乱的思索。

    很烦。

    自己平日里，哪有这么纠结的。

    很烦这样的自己。

    明明有问题，都是会当面直说的。

    三道弯可以练，一边顺可以改，唯独自己蓬勃滚烫的心，跳动得毫无规律。

    田曦微呼口气，吹动前额刘海，努力平复心绪。

    今晚可能是最后一次见江阳。

    一定要把握机会。

    忽然想到一个缓解情绪的办法。

    她掏出手机，点进江阳的QQ空间，翻看江阳以前那些伤春悲秋的说说和杀马特照片。

    逐渐从正襟危坐，变成手肘托腮：“江阳以前居然是葬爱家族的，难以想象。”

    “听赵妗麦说，江阳还被吃屎很猛的狗舔过手和脸？”

    情绪一下子舒缓不少。

    翻江阳的黑历史时，嘴角的梨涡盛满了窃喜。

    江阳那些杀马特造型，成了自己最好的镇定剂。

    江阳把手机藏在课桌下，屏幕上显示自己的QQ空间，有了新访客。

    是田曦微。

    江阳又有一次想把曾经的黑历史设为私密的冲动。

    终究还是没这么做。

    那是自己仅剩的纯真，可笑且单纯。

    像褪色的刺青，又疼又舍不得洗掉。

    三十多少岁的老脸，早就没十八岁时那么薄，别人想看就看呗。

    被杨超跃老家的那条狗舔过这件事，江阳倒是介意到现在。

    忽然听见砰砰两声。

    是讲台上，数学老师用长三角板敲黑板的声音，粉笔灰簌簌落在西装领上，正在讲解昨天期末考的数学试卷：

    “这题讲过多少遍？A明显是干扰项！”

    江阳抬头看去。

    老师讲解的题目，自己是会做的。

    就算不会，现在的自己，早就没耐心听讲了。

    前排学霸左手压卷子，右手红笔订正，错题本翻页。

    中间情侣的课桌下，小拇指勾在一起，女生用长发遮住侧脸。

    窗边有个长发姑娘，哈气在窗户玻璃上写名字。

    晚自习刚开始时，大家都很认真。

    现在离放学只有五分钟，躁动得很。

    讲台边的饮水机红灯闪烁。

    前排两个男生，正在用气声悄悄说话：“等会儿放学去撸一把？”

    “好啊，中路给我，我亚索贼溜。”

    “嘘……老师在看。”

    教室安静一会儿。

    数学老师继续讲题。

    [三个瘪三]群里，赵妗麦冒泡：[小江，交给你办个事，明年到剧组，多带几份你老家雾都的火锅底料，我爸妈很喜欢吃，我很满意。]

    江阳懒得搭理。

    这小孩又在COS大人呢。

    赵妗麦又在群里发消息：[小江，收到请回复，@江阳。]

    江阳敷衍的编辑文字：[收到，麦领导。]

    赵妗麦又发消息：[事能办好吗？]

    江阳打字：[我办事你就闹心吧，就没有我能办好的事，说白了也是白说了，你把这事交给我，你也没想把这事办成。]

    下课铃声响起。

    老师一宣布放学，全班脊椎突然解除封印，几乎同时站起身。

    凳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

    靠近讲台位置的胖子憋不住打了个超长哈欠。

    班长到讲台边，把高考倒计时128的数字擦掉，重新写了个127上去。

    田曦微背着舞蹈包，来到教室前门口等着。

    旁边是人流密集的楼梯间。

    昏黄的走廊灯，嘈杂的脚步声，偶尔听见有人喊不要挤。

    偏头向江阳班级的方向看去。

    一眼就看见正顺着穿着校服的人流，往自己这里走来的江阳。

    个子不是最高的。

    自己能一眼看见。

    下意识的想接近，又怕被同学注意，心跳莫名其妙就变快了。

    平日里能劈叉下腰的腿，此刻却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拍了一下，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田曦微。”

    抬头看去，才发现，江阳已经来到自己身旁。

    余光里，江阳的睫毛在走廊灯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校服领口没翻好，露出一截锁骨，想伸手帮他整理又不敢。

    “要不去舞蹈室收哈东西？”江阳忽然问了句。

    “不用了，我……”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又是普通话。

    她喉咙滚了滚，换成雾都话：“我刚去过舞蹈室了，舞服舞鞋，肌效贴，冻疮膏，止痛药，还有速记本，都收拾好了。”

    两人顺着人流往楼梯间走。

    顺便的。

    田曦微问了句：“江阳，你喜欢千纸鹤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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