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电梯上楼。

    进了出租屋。

    江阳打开空调，直奔卫生间。

    感觉头痒，几天没洗头，杨超跃老家空气里的盐碱气息有些重，待的时间少，不太适应，洗个头缓缓。

    卫生间里响起哗啦流水声

    杨超跃把家里带的咸鱼干，醉泥螺，阜宁大糕这些老家带来的土特产，放冰箱里。

    正要去厨房做晚餐，才想起，先前迷迷糊糊在车里时，江阳说的话。

    赵妗麦给自己和阳哥，准备好了晚餐。

    全是硬菜。

    “对了，阳哥，什么是硬菜？”杨超跃问道：“很硬的菜吗？”

    卫生间哗啦流水声里，响起江阳的回应：“硬菜是北方那边的说法，就是拿手好菜的意思。”

    “噢噢。”

    杨超跃坐沙发上思忖片刻。

    人脉的本质是利益交换。

    自己可以照顾阳哥的生活，接的通告可以给阳哥抽成，既能给阳哥带来生活上的便利，也能带来金钱收益。

    对阳哥来说，是有价值的。

    阳哥才愿意帮助自己。

    如果把赵妗麦发展成自己的人脉，有利于自己获得一些优质资源，学习对方的表演经验，融入导演，制片人，编剧的核心圈子，还能了解行业动态。

    这是眼下杨超跃能想到的。

    阳哥是自己的贵人，允许自己暂时躲在阳哥的影子里成长。

    被带着走的路越光明，独自时的黑暗就越吓人。

    阳哥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身边照顾自己。

    必须要培养出，独自面对一切的能力。

    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带给赵妗麦什么价值。

    对方的出道经验比自己长，物质条件比自己好，演艺经历比自己丰富。

    就从情绪上入手吧。

    用阳哥的话来说，就是提供情绪价值。

    一会儿见到赵妗麦给自己做的硬菜，要努力的夸。

    就像夸黄垒的厨艺一样。

    掏出手机，搜索东北硬菜。

    想起赵妗麦是沈阳人，把范围缩小一些，搜索沈阳硬菜。

    外酥里嫩的锅包肉，咸香下饭的溜段肉，蘸蒜泥酱油的酸菜白肉血肠，用来汤泡饭的小鸡炖蘑菇……都是沈阳硬菜。

    好陌生的菜名。

    自己没有品尝过，也没有见过。

    记住这些菜的口感层次，色香味方面的特点，提前准备好的夸奖的措辞。

    很不习惯。

    但必须适应。

    适应到把硬背下来的夸人话术，成为自己真正的语言。

    最终把讨好变成本能，最后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农村出来的，靠不了父母，在演艺圈里也没有亲戚，遇到阳哥这样的贵人带自己入圈，已经是幸运至极。

    后面的路，没有人帮自己。

    必须靠自己。

    昧着良心硬夸，给别人提供情绪价值，阳哥带自己进入这个圈子后，自己戴上的第一张假面。

    等以后辉煌了，再把丢掉的面子，尊严，捡起来。

    对了，最好给赵妗麦准备个小礼物。

    “超跃！”卫生间里响起江阳的声音。

    “诶，我在呢，阳哥！”

    杨超跃立刻收起手机，站起身：“扫地是吗？我现在就扫，地也拖一遍……”

    闻言。

    卫生间头发被热水打湿的江阳呵了一声。

    去一趟盐城老家回来，干活变得积极了。

    以往有时候要喊好几声，杨超跃才会推门从房间出来。

    现在随意喊一声，杨超跃就积极回应。

    声音都充满干劲。

    生怕没活干似的。

    “去买瓶洗发水回来……”

    江阳手里的海飞丝洗发水，瓶身被挤得轻微凹陷，泵头发出咔的空响。

    猛甩一下。

    才流出一点指甲盖份量的洗发液。

    根本不够用。

    江阳定睛一瞧瓶身，忽然改口：“先等一下，超跃，这洗发水不对啊。”

    杨超跃从客厅探出头。

    发现江阳在卫生间里，穿着衣服，才穿着棉拖鞋走过来：“怎么了，阳哥。”

    江阳定睛瞧着包装，深吸一口气，大受震撼。

    白色瓶身，蓝色字体。

    正面印有Head  &  Shoulders字眼。

    背面贴有成分表，容量，保质期，做得有模有样的。

    “这瓶海飞丝，你是在实体店买的吗？”江阳问了句。

    “不是，在网上买的。”

    杨超跃实话实说：“最近新出了一个叫拼多多的购物软件，性价比很高，领了券，这瓶海飞丝到手才2块钱。”

    拼多多上买的？

    江阳恍然大悟，心里有数。

    那正常了。

    拼多多前期靠病毒式营销，产品压价，百亿补贴，抢占下沉市场，假货确实多：“广西发的货吧？”

    “你咋知道的，看了物流信息吗。”

    “还用看物流信息，这品牌名都是带着广西口音的。”

    江阳把瓶身上的品牌名露出来，给杨超跃看：“什么海飞丝……两个月了，这特么是海灰吸！”

    海灰吸三个字念出口时，江阳才发现自己做了两个月的文盲。

    杨超跃凑近一瞧，大受震撼。

    假货的包装，比真货还逼真。

    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广西发货的假货，居然还带广西口音。

    “阳哥，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算了吧，用都用完了，整得像用不起假货似的，你去外头买一瓶回来。”

    “好咧。”

    杨超跃离开后，江阳忽然想起什么。

    记得上个礼拜，杨超跃买了一箱雪碧回来。

    喝了一半。

    还剩几瓶在冰箱里。

    喝的时候没有多想，和杨超跃一起用平板看电视剧，拧开瓶盖吨吨吨往嘴里灌。

    打开冰箱。

    拿出一瓶雪碧，仔细检查品牌字眼。

    江阳惊得下眼睑微微发颤：“怪不得总感觉最近喝的雪碧，气比较少，这特么是雷碧！”

    “我到底招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当小保姆啊。”

    雷碧是可口可乐旗下的一款商标，没有产品。

    所以目前市面上的雷碧饮料，都是山寨货。

    洗头用海灰吸，饮料喝雷碧，被杨超跃完美带入下沉市场。

    真是省钱省出花来了。

    到过杨超跃家里，倒也理解杨超跃这样的想法。

    以前穷怕了，囤了一柜子过期食品舍不得扔，就算不吃，也有安全感

    收入提升后，省吃俭用的习惯没有改变。

    对有钱人来说，消费降级是一门需要学习的课程，穷人不需要学习，这是生存愤本能。

    买东西永远看性价比。

    “幸好，目前还没喝到可日可乐，没吃到粤利粤饼干。”

    江阳坐在客厅里，等杨超跃回来的同时，刷着新闻资讯。

    手机上忽然收到赵妗麦发来的消息：[“都六点半了，天儿都黢黑了，你俩再不来，我可急眼了啊，说话得算数嗷。”]

    在镜头前是个好学生。

    在妈妈眼里是个乖乖女。

    既没镜头，妈妈也不在身边，江阳明显感觉赵妗麦越来越暴躁了。

    江阳觉得可以试着调教一下这孩子。

    以后相处时，要是总这么暴躁，自己也难哄。

    年纪太小，哄好了又不能操练，划不来。

    江阳慢悠悠的回复：[“急什么，以后你长大了，你爸妈管不住你了，你暴躁脾气克制不住，你爸妈问你，你脾气这么臭，以后谁惯你，你咋说。”]

    赵妗麦秒回：[“对象惯得！“]

    江阳接着消息：[“你男朋友问你，到底是谁惯出你这臭脾气，你咋说。”

    赵妗麦依旧秒回：[“爸妈惯得！”]

    完犊子。

    调教失败。

    青春期的孩子根本不服管，何况赵妗麦被压抑得怎么狠。

    愿意给自己展现这一面，算得上是看得起自己了。

    江阳发消息过去：[“一个小时以内肯定到，你的硬菜准备得咋样？”]

    赵妗麦回复：[“六盘硬菜，给你俩安排得板板正正的，麻溜儿来吧。”]

    一个小时后。

    江阳的卡罗拉开进淞江区四季酒店停车场的入口坡道。

    车道是双分流的，顶部悬挂松江老城厢黑白摄影作装饰。

    和万达商城的地下停车场很像。

    好不容易找到个空位，待车停稳，杨超跃推门下车：“阳哥，我知道电梯在哪。”

    “以前来过？”

    “第一次来，但是我现在能看懂路牌了。”

    江阳笑了笑：“带路。”

    上次带杨超跃去万达商城，当时他在和灿星的唐导通电话，杨超跃自己离开的。

    那时候，杨超跃找不到电梯间。

    连B1层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最后懵懵懂懂的从停车场入口出去的。

    现在明显适应许多。

    杨超跃环顾一圈，找到前往电梯间的路牌。

    也看见对面车尾里听着的红色卡宴，以及旁边车道开来的宝马Z4。

    没有多看一眼。

    眼神里，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种难以掩饰的惊叹憧憬。

    杨超跃很清楚，这种车，自己买不起。

    不是自己这个阶层开得了的车。

    看得多，自尊心像是结出茧，麻木了。

    接近电梯口时，杨超跃步伐放缓，看向靠墙的5个停车位。

    和普通的停车位不一样。

    铺深灰环氧树脂地坪，带金色分隔线，空间宽敞。

    停着一辆兰博基尼，一辆911，剩下的四个停车位是空着的。

    停车场车尾很挤，却没人往这四个位置停。

    杨超跃意识到什么：“阳哥，这5个停车位，有什么特别吗？”

    “VIP停车位，酒店月消费满5万，或者是协议用户，才可以停的。”

    “5万……”

    杨超跃眼角微微抽动。

    5万，是自己在纺织厂不吃不喝一年，才能积攒下的钱。

    普通人买车，还在计算油费，魔都有钱人的停车费，一个月就要5万。

    超出认知。

    看清了世界的参差。

    这里还只是淞江区，听说浦东那边，消费更高。

    “想以后拥有这样的停车位吗？”江阳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不想。”

    杨超跃想都没想，坚定摇头道：“谁花那冤枉钱啊，一点都不想。”

    江阳接着说：“当你的片酬，达到百万元的时候，剧组会对你提供更优质的工作环境，确保演员能全身心的投入到拍摄工作中，比如，豪华的酒店套房，比如，这种5万元一个月的VIP停车位。”

    他补充一句：“《小别离》开拍后，如果赵妗麦愿意，在拍摄期间，剧组会为她提供一个这样的停车位。”

    闻言。

    杨超跃瞳孔扩张。

    步伐放缓，重心前移，脚掌压低，脚尖朝向VIP停车位的方向。

    百万片酬……被剧组重视……VIP停车位……

    电梯到了。

    江阳迈步进去。

    杨超跃跟上。

    转身面朝电梯外，目光凝视着那一排VIP停车位。

    忽然明白一件事。

    这种5万元一个月的VIP停车位，买的并非是停车的方便。

    而是地位，是成就，是在行业内的待遇。

    自己接触不到这些，所以只看得到表面的5万元租金。

    如果不是阳哥解释一遍，自己真把有钱人当有钱没地方花的傻子了。

    原来自己连停车的意义都看不懂。

    随着电梯门一点一点的关闭，她脚指头逐渐蜷缩起来。

    想起刚刚江阳问的那句话。

    想以后拥有这样的停车位吗？

    杨超跃嘴唇抖了抖，喉咙滚动一下，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声说：“我也想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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