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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从今以后,这件符水斗,就传给你了!


松明燃起,草木的气息萦绕偏殿。五人相对而坐,大贤良师张角、天医张宝端坐上首,张承负、王度、彭鲿坐在下首。而在五人中间,则放着一个打开的精致木箱。木箱中垫着昂贵的丝帛,丝帛上放着二十四个一斤重的金饼,都闪动着耀动人心的光泽,每个价值万钱!

    “二十四万钱,九十六头牛”

    看着这金光闪闪的木箱,张承负沉思不语。这个二十四万钱的木箱,就是段氏送给大贤良师的礼物,与上一次占卜后的赠礼,是一样的价值。这样的精心安排的数字,自然不是偶然。而如此阔绰的出手,似乎也代表着某种感谢,与上次大贤良师亲自占卜的等级相同。

    “老师,这种价值的赠礼段氏难道发现了我等在背后的谋划,发现了王度与彭鲿是我们的人?可无论是截杀程氏,还是伏击李氏,我都处理的很干净,没有走漏风声.”

    “嗯。”

    大贤良师张角神色平静,捋了捋短髯,轻声道。

    “段氏只是有所猜测,这是对我太平道的试探,也是某种结盟的拉拢。”

    “猜测?试探?拉拢?”

    “嗯。段氏在兖州消息灵通,消息和财物一样,都会向他们汇聚。你截杀程氏的时候,人手少,又是没有行人的冬季,大抵是没被人看到的。但那个逃走的程氏嫡子,必然把‘段氏门客截杀’的消息带给了李氏。而后面调动大队人马,南下截杀李氏又返回,肯定会被路上的商旅,或多或少的目睹。这种事,只有痕迹是深是浅,是不可能半点痕迹不留的。”

    大贤良师张角看了眼张承负,耐心教导道。

    “凡人一念一行,皆天地所鉴,痕迹不灭,必为后人所知。是以行善积德,虽隐必显;行恶背道,虽远必闻。吾等修太平之道,须知所为无一可欺天地,无一可欺百姓。”

    “宦族与士族,从来不是什么愚笨的一群人,反而是精明异常的对手,只是互相牵制,眼睛盯着对方而已。济阴郡是段氏庄园所在,是他们势力最强的地方。一有风吹草动,哪怕当时没有显露,事后也总会吹到他们耳朵里。这就像山阳郡是郡守、州治所在,被士族们紧紧注目一样。因此,我才不愿你去山阳郡继续动手。”

    “在济阴郡,我们是在协助段氏,哪怕被段氏知晓,也不会是什么坏事。若是去了山阳郡,对世家满氏动手后,被山阳士族们发现痕迹,恐怕郡守和刺史都会发出诏令。他们虽然不敢对段氏说什么,但出动郡兵,抓几个‘贼民’处斩,还是没什么顾忌的!”

    说完“痕迹”,大贤良师顿了顿,又笑道。

    “凡人所为,既会留下痕迹,也会有难易合道、顺应人心的差别。要做一事,如饮一口泉水,冷暖甘苦自晓于心。若是合道,众人自来相助;若是失道,纵有权谋,终是孤苦。而这段氏在兖州,虽然权势滔天,可从来没有真的‘合过天道’,没有顺应过兖州的人心。之前的段氏几次与士族争斗,哪怕调动郡国兵抓捕,也都没有这番的如此顺利。”

    “这一番段氏对程氏、李氏下手,却像是如有神助!他一张诏令下达,程氏就灰飞烟灭,连家主都没逃走,首级自然就送上了门。他派出使者上门呵斥李氏,李氏就惊的家主出动,又被人半途截杀,连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两家大族轻易破灭,百万钱的财物,忌惮的首级,直接就被人呈上。这两次的行事如此轻易,收尾的也异常干净,与他们之前抓捕士族的麻烦相比,岂不是天壤之别?”

    “段氏大概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们会有所猜测。这些‘如有神助’,究竟是来自天地命运的垂青,还是什么人的暗中相助呢?别人不知道,段氏自己难道还不知道,所谓的‘段氏门客’,其实子虚乌有?这些只要有时间稍作思虑,再捋一捋局势中的力量,就会渐渐把目光望来,望到为师的身上了!所以,这一次送礼上门,既是一种示好,也是一种目的明确的试探,看看我等的反应如何。”

    大贤良师悠悠一笑,看着皱眉不语的张承负,平静安抚道。

    “承负,你这两番行事,做的已经很好了!少年有心气、傲气是好事。但你行事顺利,没遇到挫折,就很难真的沉下心来,去正视别人的力量,正视宦族与士族的才智能力!就像之前所说的,你这两次行事,最大的优势是有心算无心。而一旦你为人所注目,为人所知晓忌惮,那就是别人用有心来算你了。”

    “你行的又是不死不休的杀局,收获虽大,但最是凶险!杀局相对而生,非一方独起也。既然入局,是以性命为赌注,就只在先机得失,一击有无。顺天者先动,背道者先亡。行事者如运符箓,出则必中,不出则无痕,必须时刻警惕自省!”

    “比如满氏,他们若是完全知晓你的算计与存在,必然会集中族中门客、雇请刺杀好手,主动来寻你动手!而你若是在山阳郡,遇到士族们设下的杀局,恐怕会危险的很,就像李氏被我们伏击一样.所以,在兖州之地,我们做到这样就足够了!接下来,该去豫州了!”

    听到这一番师长的敦敦教导,张承负沉默片刻,恭敬的伏地行了一礼。接着,他看着老师张角深邃的眼睛,看着师叔张宝的微笑,不安的问道。

    “老师、师叔!那这段氏送来的财货,我们又该如何处置,是收还是不收?您说,这是段氏要拉拢我们太平道,和我们太平道结盟?”

    “哈哈!承负,既然有这一大笔财物送上门来,那大大方方的收下就是!”

    这一回,却是天医张宝朗声一笑,自若答道。

    “这段氏送厚礼前来,我们收下了才是善意,不收反而变成了恶意。他有了我等暗中的相助,会更有把握对士族动手。我等也可以力所能及,从大野泽传递些士族的情报消息给他。至于更多的,他段氏既然没有明说,那我们也无需回应什么。就按照对其他士族的态度,回赠一些祈福辟邪的符箓即可!而等我路过济阴成武的时候,也会专程登门拜访致谢,举行一场祈福的斋礼!”

    说到这,张宝话风一转,看向张角,正色道。

    “不过,师兄,你确实该离开兖州了!你一向为人所注目,在这里呆的太久,行踪也瞒不过别人。只有你走了,我兖州太平道的目标才会小下来,方便暗中行事。而段氏的庄园,你也不用再去拜访,我去致谢就好!毕竟,我等明面上,还得在兖州的宦族与士族之间,不倒向任何一方的。”

    “嗯!确实该出发了!我后天就带弟子们走。”

    大贤良师张角平静点头。随后,他露出一个笑容,看向张宝道。

    “仲弟,之前你答应我的?”

    “哎!”

    天医张宝无奈一叹,深深看了张承负一眼,答应道。

    “那就明天吧!明天把渠帅们召集起来,再行一场祭礼。这一次,我来主持!”

    “好!”

    闻言,大贤良师张角笑了笑,看着茫然未觉的张承负,吩咐道。

    “承负,你等会来我屋中一趟!”

    “啊?”

    “量一下你的身材,给你改一件道袍。”

    “呃?是!老师!”

    这一场简短的会议,就如此散场。王度与彭鲿留在祠庙中,又与张承负谈了许久,定下了更多后续的起事谋划。而到了第二天正午,青兖的渠帅又再次聚在一起,举行一场正式的祭礼。

    “我明日就走了!今天的主祭,就由天医来主持!”

    大贤良师张角宣布了即将离开,一众渠帅面露不舍的同时,有些又松了口气。在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教首面前,各位渠帅其实都被约束的很厉害,喝酒与吃肉都停了,变成了顿顿吃粟米饭、麦饭。而每日定时的念经打坐,对有些人来说,也是一种磨练性子的煎熬。但这两月下来,众人的关系确实亲密了许多,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疏远,反而多了些“同道门人”的味道。

    至于张角身边的张承负,则换了身显眼的行头。那深色庄重的道袍,看上去很有些不俗。兖州渠帅卜巳、青州渠帅张饶,最先注意到这少年的打扮。而他们两人资历也是最深,最能从这身变化的服饰里,感觉到什么预兆。

    “这身服饰怎么这么眼熟?好像七八年前,大贤良师第一次来兖州时,穿的那一身?”

    渠帅卜巳沉吟不语。而张饶眼皮一跳,看了看两位沉静的大医,又看了看那端庄沉肃少年,心中生出了些猜测。

    “这临行前召集我们,举行一场祭礼,总不会是要直接挑明了继承人吧?不会吧?这少年的资历,哪怕有了些功绩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快啊!这如何能让人心服?!”

    “祭祀黄天!启!”

    天医张宝担任祭礼的主祭,披上了繁复的袍服。他手持一把桃木剑,腰间则带着传道的符水斗,伫立在祠庙的大殿中。大殿的黄天神牌前,升起了一盆黄火。黄焰映得土墙摇晃,照见正中案上铺着的素帛。那帛上置着青铜的小鼎、装净水的陶碗、繁复的黄纸符、还有新鲜的柏叶束,却是最肃然不过的正祭!

    “大道无形,覆载群生。今设清坛,礼祀黄天。庇我信徒,永安众命!”

    在众渠帅弟子门徒的注目中,张宝取出柏叶,蘸着净水,向上方的神牌洒上三下。接着,他绕案行步,以示净坛。随后,那繁复的黄纸符箓丢入火盆中焚起,烟丝缭绕案头,如缕缕白龙,遁入梁间。

    “跪!请黄帝天神!”

    闻言,两侧无论是渠帅、弟子还是门徒,都齐齐跪列。众人脑袋拜伏在席上,不闻一声喘息。而大殿中站立的,唯有大贤良师张角与天医张宝两人!

    “黄帝所视!赐我符水,以符水斗装之!”

    张宝复立于鼎前,取出传承的符水斗。那是个古铜色的小斗,口沿处錾刻着“太平符水”四个大篆。斗中已盛一斗符水,水面光亮清冷。张宝以双手托斗,举过眉心,闭目诵言。

    “黄天在上,地祇列观。今以此斗,传承正道。护吾民生,救患除祟!”

    念毕,张宝屈膝俯身,将符斗重新安在素帛之上。接着,他环视众人,又一次令道。

    “起!行礼!拜!再起!”

    如此三次行礼,都是最严肃郑重的礼仪。一众渠帅的心中,渐渐都生出了些明悟。而当这肃穆的礼节行毕,张宝锐利的眼睛,显出灼灼的神采!他肃然看向穿着道袍的张承负,如洪钟般喝道。

    “承负!出列上前!跪礼拜见黄天!接符水斗!”

    听闻这一句话,周围的渠帅们脸色大变,齐刷刷的目光望来。许多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在如此严肃的场合,如此黄帝注目的仪式中,根本无法开口。而这少年最近立下的功绩,每一件都是舍生忘死,带来了十万斛、二十万斛的粮食!这足够让他们迟疑、思虑,没法直接站出来,以资历功劳的名义开口反对。更何况,这只是传承象征意义极大的“符水斗”法器,并没有直言继承人的确立

    “!!”

    这一刻,张承负浑身一震,努力保持沉静的脸上,也终于显出激动!他昨夜听了老师的讲述,已经知晓了今天会发生什么。可哪怕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依然难以克制内心的波涛起伏!

    在加入太平道四年,日日竭力、辛苦学习,经历了一件件师长的考验,经历一场场生死的磨练后他终于有机会,从太平道嫡系弟子的身份中,再往前走上一步,去承担更大的一份责任,来影响更为广阔的天下了!!

    张承负深吸口气,坚定的、轻轻的迈出了一步!而这一步迈出,就是截然不同的身份,是一种崭新的未来!他的命运,天下的命运,都会在这种未来中重塑!他噗通一声,跪倒在黄天的神牌前,仰头举起了双手。

    而后,天医张宝最后环顾众人,看过一张张复杂的、惊讶的、不甘的、点头的、咬牙的熟悉面庞他严肃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直到所有人都低头顺从,才肃然的再次拿起符水斗,交到了张承负的双手中。

    “承负,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饮尽这斗黄帝赐下的符水!”

    “从今以后,这件我带了三十四年的符水斗,就传给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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