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泽对于时装剧已经拍出心得，不说得心应手，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再加上有楚安这个编剧把关，《荣耀》的拍摄进度飞快。

    而苏曼卿，演技上就不说了。而且，她是那种不但自己演的好，还能带动楚安快速入戏，也能及格的水准。

    唯一让苏老师有点适应不了的，就是电视剧的拍摄标准了。

    电视剧对于镜头以及表演的追求确实没有电影高，所以苏老师必须要接受“平庸”。

    很多镜头以苏老师的标准来看，根本就不合格，需要重拍。可在陆鸣泽和其他剧组成员眼中，却是相当到位了。

    这多多少少让苏老师有点不适应。而且

    “你学的是电影导演？”

    与楚安借拍摄间隙，吃着小零食闲聊。

    楚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发此问，“对啊！怎么了？”

    只见苏曼卿皱着眉头，“那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再拍电视剧了。”

    楚安，“？？？”

    苏曼卿解释道：“有些习惯一旦养成，是很难改过来的。你明白吗？”

    楚安似懂非懂，“你是说，电视剧里养成的习惯，不适合电影？”

    苏曼卿撇撇嘴，“可以这么理解。”

    随即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只是拍一点商业片，就当我没说。”

    苏老师也是斟酌了很久，才和楚安说这些心里话的。

    在她看来，楚安未来的潜力非常大，他可能不会成为实力派演员，但在演艺圈的发展，一定是不可限量的。

    所以，真心希望楚安少走一些弯路。

    “谢谢！”楚安真心道谢。

    苏曼卿的这个视角，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今天经她这么一说，还真是给楚安提了个醒。

    正好借这个机会，他也有点心里话，想和苏老师说一说。

    楚安满面严肃，无比认真，“我其实一直有个远大理想！”

    说的苏曼卿都不由得郑重起来，“什么？”

    楚安却是答非所问，“老陆其实也该降低产量了。”

    见苏曼卿疑惑，楚安解释道：“《最好的我们》和《荣耀》的盈利，足够老陆休息一段时间，沉淀沉淀了。”

    “加上我们这个团队，其实经历了两部戏的磨合，如果继续走传统盈利路线，有合适的商业剧本就拍，也有点浪费。”

    苏曼卿点头沉吟，她似乎有点明白楚安的意思了。

    事实上，苏曼卿虽然瞧不上电视剧剧组的创作水平，但不得不说，这个剧组是她见过的凝聚力最高，氛围也是最好的。

    而且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苏老师也看得出来，无论是马兰、王征，还是董文德、冀英来，这些人都是有真本事的。

    “你是说走精英路线？”

    “以后陆导专挑叫好又叫座的大制作拍？”

    楚安微微一笑，“不全是。”

    这话说的苏曼卿一怔，楚安那个表情仿佛在说，他的野心可不仅仅那么一点儿。

    “那你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楚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苏曼卿，弄的苏老师又不上不下的，“你说，中国影视算了！电影先不算，只说电视剧行业的优势在哪？”

    电影再等等吧！2002年，院线改革还没完成，电影就是一坨。

    苏曼卿对电视剧行业还真不太了解。

    不过也尝试着回答道：“市场！”

    结果，还真让她蒙对了。

    楚安，“对了，就是市场！”

    放眼全世界，除了英语区，没有任何一个地区拥有中国这么多的人口，这么多家电视台。

    而且，由于电视剧的宣传、传播属性，不光是中国，任何一个国家也不敢完全开放电视剧市场，所以这还是相对封闭的保护性环境。

    客观地说，这也是此后二十年，国内电视剧行业野蛮生长的主要原因。

    特么拍成什么样儿，都有人买单！

    （虽然赔钱的还是占多数，但那是行业规律决定的。）

    楚安：“市场是我们最大的优势，那你想没想过，市场也可以是我们最坚实的基础呢？”

    “基础？”苏曼卿不理解，“什么意思？”

    楚老师铺垫完成，终于说出他那个远大理想，“我是说，有这样一个保护性市场兜底，那为什么不去向外拓展呢？”

    “我想走出去！”

    走出去.

    这个理想确实有点大！

    苏曼卿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似在思考什么。

    要知道，楚老师的走出去，是带着中国的作品走出去，和苏老师的闯荡好莱坞还不是一回事儿。

    着实让苏老师有点意外。

    楚安只是静静地等，他相信苏曼卿一定能理解他的话。

    这个概念对她来说不陌生，只要在演艺圈稍有道行就知道，香港电影的崛起就是这个逻辑。

    八、九十年代，香港电影就是以港岛和湾湾做为保底的压仓石，向日韩以及东南亚扩张，也着实取得了相当的成绩。

    好莱坞其实也是这个逻辑，有北美市场保底，辐射全世界。

    如果再延伸一点，另一个时空的HW、字节跳动、大疆，以及一众家电品牌，但凡能在世界范围取得一些成绩的公司，都是这个思路。

    有中国这个大市场压仓，对外扩张就会相对容易很多。

    区别只在于，有的公司认为吃死国内市场就够了，有的不局限眼前罢了。

    这边苏曼卿想了很久，终于有了判断，“难！”

    她当然理解楚安在说什么，但是

    半开玩笑道：“楚老师有点天真了哦！”

    “你要知道，港岛电影之所以能走出去，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特殊的政治环境使之相对宽松，所以什么都能拍。”

    “但你在内地却不行，而且就算港岛成功，也没走出亚洲。”

    苏曼卿说的，其实不是审核制度，而是向外扩张的意愿和动力。

    这里需要说明：

    很多人认为，被国人诟病这么多年的审核制度，卡住了创作者的脖子，导致这也不能拍/写，那也不能拍/写，是官方导致的。甚至被一些人上纲上线的批评是不自由，不自信，乃至愚民。

    其实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审核制度一年比一年严，完全就是普通观众的锅。

    是不是有点接受不了？可这就是事实。

    纵观国内影视发展，从80年代开始，越往后越严，越往后限制越多。

    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初，那个时代是创作者最好的时代，什么都能拍。

    什么露点的、鬼怪的、血腥的、暴力的

    包括网文都是一样，开始的时候，什么不能写？官场文、黑道文、小黄文等等。

    没人限制你，任由发挥。

    那为什么越来越严了呢？因为架不住人民群众不答应啊！

    你拍个鬼片，十个有九个说好，一个说这是传播封建迷信。

    你拍个黑道片儿，有人说破坏社会风气。

    你拍个历史片，恨不得一帮人拿着放大镜挑毛病，说你搞历史虚无主义。

    甚至拍个战争片，见点血，家长都说小孩子不能看呢！

    干脆，就都别拍！但凡有一个人不适应，闹的凶，那就一刀切了呗！

    反正，那么大的市场在那儿摆着，拍什么都有人看，饿不死这帮创作者。

    这种大环境下，大家就没有动力往出走。

    而苏曼卿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对此，楚安又反问了苏老师一个问题，“你说，国内剧集走不出去，除了审核的原因，还有别的因素吗？”

    苏曼卿想了想，“有！”

    楚安，“说说看。”

    苏曼卿这次可没蒙着答，这个问题她是真的认真思考过的。

    “当下世界的主流文化还是西方主导，而我们的影视作品，自家文化属性太强了。”

    “除了东亚文化圈，白人是看不懂的。”

    楚安竖起大拇指，“通透啊！”

    其实，这还是审核的问题。

    你说

    鬼怪不能拍，血腥的不能拍，搞点阴谋诡计的悬疑也容易踩线。

    那怎么办呢？那就什么正确拍什么，什么不容易被毙拍什么呗。

    所以，就成了，不是古装，就是抗战，不是都市的小情小调，就是武侠仙侠。

    就这么点东西了。

    而这些恰恰是地域文化色彩最浓厚的分类，也是最容易让老外看不懂的分类。

    楚安呲牙一笑，“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有总结了，对吧？”

    苏曼卿，“什么总结？”

    楚安，“那就是，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向外发展，那么，要挑选容易走出去的题材和内容。”

    见苏曼卿点头，楚安继续道，“必须是，弱化文化属性，容易被世界所理解的内容。”

    “而且，要符合国内的审查环境，毕竟我们要在国内保证不亏本，才能放心往出走。”

    这次苏曼卿没点头，把自己的水杯递给楚安，以示安慰，“喝点水，慢点说。”

    “别气馁！咱们走不出去也没关系，饿不死你这种没演技的小鲜肉。”

    小鲜肉是苏老师跟楚安学的新词儿。

    在苏老师看来，楚安自己的总结就把自己的路都堵死了，还说什么？

    却不想，楚安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嫌弃地瞪了苏老师一眼。

    “办法总比困难多！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呢？”

    不开玩笑道，“其实还有一个题材，而且是大分类。”

    苏曼卿一愣！“什么？”

    楚安，“科幻呗！”

    “对未来的想象，是全人类共同爱好！”

    “我们可以以科幻题材为突破口，让老外看看咱们中国人的想象力嘛！”

    苏曼卿听的都无语了，楚安说的对是对.

    科幻片，无论电影，还是剧集，都是地域文化属性最弱，且最容易被人们接受的分类。

    看似是个好想法。

    可问题是，这特么比其它题材出活更难！

    探手摸了摸楚安的额头，“你没事儿吧？你有电影工业吗？你玩什么科幻！？”

    这玩意是容易出成绩，但问题在于，这玩意的硬件需求也是最高的。

    特效公司、道具制作、拍摄的设备辅助，这些东西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楚安当然知道了。就拿流浪地球来说，那都是十几年以后了，特效依旧难做。而更难的，是影片中需要的那些道具制作，它需要你有一整套完整的电影工业体系。

    钢铁侠不难拍，剧本、镜头、演员都是普普通通。

    可让钢铁侠大卖的那套战甲，换到国内你就是做不出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

    这也是全世界，只有好莱坞可以量产科幻大片的原因。

    其实从这里也反映出来，另一个时空的郭帆拍完小破球之后，为什么外界对他的评价那么高。

    说他给中国科幻电影奠基都不为过。

    而此时面对苏曼卿的质疑，楚安嘿嘿傻笑，神奇地从屁股底下抽出一个剧本儿。

    “咱们确实没有拍科幻片的基础，所以才要摸索，才要迎头赶上嘛！”

    苏曼卿不解地接过剧本一看，《爱，死亡，与机器人》。

    一边翻开看，一边听楚安忽悠。

    “我是这么想的哈，《荣耀》拍完，这个团队就去探索这个剧本儿。”

    “咱们可以先从CG动画短片开始做，掺杂一点真人短片！！”

    “练兵的同时，也培植特效公司和道具团队！”

    “等时机成熟了，咱再往长片上去靠！”

    “你说咱国内这么大个市场，我这么好的剧本儿，还怕赔了？”

    苏曼卿，“.”

    不得不说

    剧本是真好！一个个小故事，主题深刻，跌宕起伏。

    那是相当吸引人！

    楚安借机练兵的想法嘛

    “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有搞头！”

    CG与真人表演相结合，用短片和国内市场保底……

    慢慢过渡到长片，这是风险最小的方案了吧？

    “我看行！”苏曼卿居然被楚安调动，很是认同。

    楚安一听，开怀大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曼卿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

    楚安瞥了眼剧本儿，“那这本子里，你随便挑，想演哪个演哪个！”

    苏曼卿，“嗯”

    “嗯！？？？？”

    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我就随便挑！？

    “我可没说我要演哈！”

    就见楚安恬着个大脸，呲着大牙，“支持一下国产事业嘛！”

    “又不耽误多少时间，十几分钟的短片而已！”

    “就您这表演水平，三天能演俩！”

    “就这么说定了，就占你三天时间，你挑俩吧！”

    苏曼卿，“.”

    怎么感觉，被楚老师套路了呢？

    什么走出去？什么远大志向，都是铺垫吧？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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