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许是椎名真希的哭声太大，躺在床上的椎名母亲，手指动了动后，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呢喃。

    “母、母亲？您醒了？！”

    听到这声呢喃，椎名真希骤然间抬起头，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您怎么样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真……希？”

    椎名母亲侧过头，看着满脸泪水的椎名真希，翕动着干涩发青的嘴唇，轻轻地呼唤出她的名字。

    她半睁开的眼睛里，蕴含着些许疑惑，似乎是还没理解现在的处境，以及椎名真希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眼前。

    “母亲，是我，抱歉，这么久才过来看您。”

    “……”

    椎名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后，骤然间皱起眉头，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还有，别叫我母亲，我不是说了吗？我和你再无半点关系，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她仍然在记恨着，椎名真希擅自抛下她的事。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原谅擅自离开她的椎名真希。

    “母亲，不要说这样的话啊，我错了，我不走了，我留在您身边，我以后会一直陪着您的……”

    椎名真希拼命地摇头，声泪俱下地哀求着椎名母亲，其姿态既卑微又可怜。

    在意识到母亲只能活一两年后，她想要陪在母亲身边的想法，强烈到甚至能让她立马从现在所住的公寓里搬出，回到足立区。

    “……”

    秋月诚轻皱着眉头，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又硬生生忍住了。

    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候，之后他再劝说下椎名真希吧。

    毕竟椎名母亲患的病比较特殊，要是住在一起的话，说不定会引发出什么问题呢。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哪怕要违背椎名真希的自主意愿，他也想阻止椎名母女住在一起。

    不过，到最后也应该不用他出面劝说，首先椎名母亲那边，恐怕就不会答应。

    “呵呵，不需要，你给我滚，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椎名母亲冷着一张脸，依旧是不为所动，她姑且是知道自己患的什么病，早在这之前她就知道了。

    只是因为这个病只能治疗，不能治愈，她就一直放着不管，所以才导致了病情恶化到走在街上突然昏迷，被送来医院。

    “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怎么打我、骂我，我都不会再走了，求求您，让我陪着您吧。”

    “滚。”

    椎名母亲似乎是不想再和椎名真希对话，只是说了个“滚”后，便将目光转向了站在病房门口的秋月诚。

    “把她带走，好好管住她，既然是你把她骗走了，那就负起责任来啊！”

    “……”

    秋月诚沉默地接受椎名母亲的训斥，他能明白椎名母亲话里蕴含的意思。

    “秋、秋月君有负起责任，是、是他帮忙缴纳了医药费……”

    椎名真希小声开口，试图为秋月诚辩解，宣扬他的好。

    但这在椎名母亲看来，不值一提，只是钱而已。

    如果秋月诚是那种没钱的人，却为她交了医药费，她说不定会高看秋月诚一眼。

    但她知道秋月诚有钱，毕竟是当红的大作家，无论走到哪个书店，招牌上都有秋月诚的照片和他写下的《雪国》，想不注意到都难。

    “快点把她带走。”

    椎名母亲再一次下达了逐客令，催促着秋月诚。

    她的女儿，她自然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由秋月诚出面劝说，那椎名真希无论如何都会赖在这里，乞求她的原谅。

    秋月诚沉默了半晌后，最终还是走上前，蹲下身，轻声开口劝道：“……我们先走吧，让你母亲静养一下，之后再来。”

    “不要，我想…我想陪着母亲啊…”

    椎名真希摇了摇头，泪流满面的呜咽道：“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的错，您不要再生我气了。”

    “……”

    椎名母亲闭上了眼，索性不理睬椎名真希，反正无论她说什么，椎名真希也已经听不进去了。

    “椎名，我们先走，让伯母静养一下，她刚刚醒过来，情绪还不稳定。”

    “……”

    椎名母亲重新睁开了眼睛，瞪了秋月诚一下。

    这家伙，为了哄骗椎名真希，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开什么玩笑，她情绪不稳定？

    自己这女儿都给人骗走了，她怎么情绪稳定呢？

    ……虽说，确实是因为她的错，才让椎名真希被骗走的就是了。

    如果她不家暴椎名真希，那椎名真希自然就不会想着离开。

    “不要…我不要再离开母亲了…我要一直待在母亲身边…”

    “椎名……”

    秋月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了解椎名真希的性格呢。

    既偏执又固执，认准的事，就会一心一意地坚持下去，很难改变。

    “椎名，你听我说。”

    秋月诚蹲下身，凑近到椎名真希面前，双手搭住她的肩膀，强硬地将她的身体转过，让她与自己对视。

    “现在，你的母亲刚醒来，需要静养，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只会打扰到她。”

    “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可以再来一趟，先让彼此的情绪缓和下来，好吗？”

    “听话，先和我走吧。”

    这次，他的话语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椎名真希没再拒绝，或者央求母亲原谅她，而是抿着唇，沉默不语。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犹豫和迟疑，内心已然动摇。

    她何尝不知道，秋月诚说的是对的，眼下她确实该离开，让彼此的情绪缓和下来，另外寻找合适的时机谈话。

    但她很害怕离开母亲，这让她有一种现在离开了的话，就再也见不到母亲的感觉。

    她想立马就得到母亲的原谅，想和母亲重归于好，陪在母亲身边。

    “……好、好吧。”

    最终，椎名真希还是松了口，答应先和秋月诚离开，之后再找个时间来见母亲。

    “嗯，走吧。”

    秋月诚笑了起来，带着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椎名真希，离开了病房。

    而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椎名母亲一直是闭着眼，将头偏向一旁，没有看过他们哪怕一眼。

    她和椎名真希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母子情谊也从那一天彻底断裂。

    说起来，那时她本来还很不甘的，想要从秋月诚手中夺回椎名真希。

    不仅仅对于椎名真希而言，她是唯一的亲人，对她而言，椎名真希也已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出生于孤儿院，从小就是被父母遗弃，不知亲人的存在，所以才会在长大以后，被跑路的丈夫轻易地用花言巧语哄骗。

    而在她企划着，该怎么样才能夺回椎名真希时，却突发噩耗。

    她在工作的时候，突然就发高烧倒下，然后再经过医院的检测后，确诊了艾滋病。

    从那时开始，她就彻底放弃了椎名真希，也没有再想过要把椎名真希给夺回来。

    ……

    ……

    从医院离开后，椎名真希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脸上所流露出的神态，也笼罩着一层阴霾。

    显然，此刻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正处于自闭状态。

    “那个啊，椎名，虽然我这样说不太好，但我觉得你改更慎重的考虑一下，和你母亲生活这件事。”

    秋月诚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而且上来就是直截了当的切入到最关键、也是他最在意的事。

    “欸？”

    椎名真希似乎没想到秋月诚会这么说，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小声询问道：“为、为什么…秋月君要这么说呢？”

    “怎么说呢……我很担心你啊，要是被传染了的话，就不好了。”

    秋月诚面露苦笑，如果椎名母亲是个正常的母亲，他自然是不会反对椎名真希和她母亲一同生活的。

    毕竟艾滋的传播方式，是血液、唾液、性、母婴等传播方式，日常的肢体接触或者说生活在一起是没什么问题。

    但……

    椎名母亲可是有着家暴的前科在，如果稍有不慎，就真的会让椎名真希感染的啊。

    “秋月君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在秋月诚说完他的顾虑后，椎名真希骤然间激动起来，大声喊道：“母亲才不会传染给我！她不会这么做的！”

    “抱歉，我只是有这样的顾虑在，这种事不能大意。”

    秋月诚赶忙道歉解释，即便是会被椎名真希发火，他也不得不说出如果生活在一起后会产生的隐患。

    不仅仅是他会担心，如果白石凛和新岛理惠知道了，恐怕也会担心的不行，劝说她好好考虑吧。

    椎名真希忽然间又掩面而泣，呜咽着说道：“秋月君…我到底该怎么办啊…那种事…我当然知道的啊…但我…我没办法坐视不管啊！”

    “不生活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吧，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和好。”

    秋月诚当然不会说，不让椎名真希去和她母亲和好这种话，这样椎名真希肯定不会答应。

    他还是要尊重下椎名真希的意愿的，毕竟……

    他所选择的人，不是椎名真希，自然是不能干涉太多，然后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与人相处的距离感和分寸，已经不会再让事态失控了。

    “好了，别哭了，你现在还有朋友陪着你呢，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秋月诚轻轻拍着椎名真希的肩膀，安慰道：“新岛和白石，她们都是你的好朋友吧？你还有她们呢，我相信她们会成为你的依靠的。”

    “凛酱和理惠酱吗……”

    椎名真希喃喃自语着，注意到秋月诚话语里所蕴含的深意。

    他只提了新岛理惠和白石凛，对他本人却只字不提。

    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在撇开关系吗？

    现在的椎名真希，内心正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她无法做到不去多想。

    “秋月君，你呢？”

    椎名真希忍不住问出了口，伸手揪住秋月诚的衣袖，满是不安道：“我……不能依靠你吗？你不能成为我的依靠吗？”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像现在这样，袒露自己的心意，向秋月诚撒娇了。

    她一直忍耐着、忍耐着，但换来的却是秋月诚与姬夜雪愈发亲密、暧昧。

    秋月诚和姬夜雪的互动，她都看在了眼里，但她自认为，对秋月诚犯下罪孽的她，是没有资格去任性的。

    彼时的她，并不知道，姬夜雪也做了和她一样的事，也不知道那个袭击秋月诚的幽灵真身，正是姬夜雪。

    她一直认为，比起她这种罪孽深重，做了对不起秋月诚的事的女人，姬夜雪更有资格待在秋月诚身边。

    所以，她一直忍耐着没有去打扰，也不敢打扰。

    她怕自己要是再继续任性下去，会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再次恶化。

    但她现在忍不了了，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了。

    她已经要在不久后的将来，失去母亲了，她不想再失去秋月诚。

    “我嘛……”

    秋月诚挠了挠头，神情有些困扰，眼睛也不敢再和椎名真希那挂满着泪水的双眼对视。

    他瞥开了目光，将脸侧向一旁，说道：“你可以依靠我，我会帮助你的，毕竟我们也是朋友嘛，如果能帮上你的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的话很含蓄，但椎名真希怎么可能不懂他话里的距离感呢。

    椎名真希颤抖着声音，满怀着恐惧与不安的问道：“秋月君，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有在意的人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呢，现在说的不是这个吧？我的事怎样都好……”

    秋月诚心虚地想岔开话题，不想回答椎名真希的提问，但椎名真希显然不会被轻易地糊弄过去。

    “才不是怎样都好啊！”

    椎名真希骤然间大声叫喊起来，打断了秋月诚的话语，濒临崩溃道：“现在就连秋月君，也要离我而去吗？”

    在秋月诚试图岔开话题，不回答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她的秋月君，已经被夺走了，他的目光，已经不会再注视她了。

    而那个夺走秋月诚的人，很显然只有姬夜雪一人。

    只有她，才能夺走秋月诚吧，也只有她，才能接近秋月诚。

    秋月诚对其他人都保持着距离感，但唯独对姬夜雪，他从来都不会有这种距离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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