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

    高羽带着玄甲军一路行进，这一路所看到的景象却全然不同。

    越是靠近清河郡，就越是一副万物竞发，生机勃勃的美景，随处可见田里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麦子，再过几个月这些去年冬天种下的小麦就能转化成实际的收成。

    就跟之前在邺城附近是一样的。

    可离城池稍远一点的地方，那就是如魏武所作的诗文中的地狱场景。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过去几年的河北太乱。

    一开始可能葛荣还会想着拉拢世家，取民心，登基称帝后就严明军纪，约束部下。

    可当他发现世家死活不配合自己的时候，也就管不了那么多。

    播了种的田地肆意践踏，辛苦开通的沟渠也肆意破坏，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世家低头。

    没能依附世家或者是坞堡的百姓，早就被抓走当炮灰壮丁。

    没个几年的时间，河北这个目前华夏大地的经济中心很难恢复到往日的盛况，不过对清河崔氏这等望族而言，有影响，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人家可是战事一停止就立马能组织起依附于自家的农户和部曲们开始恢复生产。

    也难怪以世家为首的‘庄园经济’是这个时代的主流。

    动不动不是这里造反，就是那里叛乱，自耕农哪里有活路？

    而没有足够的自耕农，朝廷手中没有户口，就收不到足额的税赋，最终就陷入一个恶性循环，没钱！

    这个时期，土地兼并倒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自耕农活不下去，所以世家门阀吸纳了太多的人口。

    要跟世家争夺人口。

    不过这种事情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嘿，这些农户倒是有些胆气。”

    彭乐嗤笑一声，指着远处虎视眈眈盯着众人，手中拿着木棍、锄头之类的农户们。

    高羽看了一眼。

    想来是附近坞堡内的人，看到大军前来，生怕当兵的嚯嚯农田。

    “河北之地，这几年战乱不止，能活下来的，谁手上没几条人命？”

    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区别太大。

    “若是能将其招揽，稍微训练一二，倒也是能用。”

    玄甲军中极度内卷的氛围，让玄甲军的人都自视甚高，眼光也很高。

    这些农户放到别人手中，那也是难得的‘骁勇’之士，可在彭乐眼中那还得是严加训练后，才勉强能用。

    玄甲军口中的勉强能用，那也就是个两军对垒，冲上去消耗敌军体力和箭矢的炮灰水平。

    “传我军令，若是有人毁坏农田，袭扰百姓，军法处置！”

    高羽再三严令。

    他要跟世家争夺人口，名声就不能坏，要是坏了名声，百姓可就不相信自己了。

    不说像汉昭烈帝那般，携民渡江，但也不能差太多。

    又过了许久。

    一路跋涉的高羽，终于看到了清河郡高大的城墙，虽比不上洛阳那般巍峨，但也是一座坚城。

    高羽早就遣人过来传消息，倒也没有引起恐慌。

    让玄甲军士卒在城外安营扎寨。

    高羽带着手下的人进城前去拜访。

    刚到城门口就看见有一群人在此处等候，远远的便瞧见了众人。

    崔暹十分激动，也顾不得许多，纵马迎了过来。

    “世民兄！世民兄！！”

    崔暹大笑着跑到他面前，热情相拥，“几年未见，世民兄风采依旧，当年名动洛京的少年英雄，眼下已是名动天下的英雄豪杰！”

    高羽很是无奈，他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季伦兄……我表字不是世民。”

    虽说用‘世民’当表字可以最大程度的拉拢清河崔氏，让其跟自己绑定，毕竟这可是崔光给他取的表字。

    但高羽并不打算这么做。

    不过表字这个事情确实得赶紧解决。

    崔暹一愣，“倒是我莽撞了。”

    身后众人都是有些诧异，哪怕是木兰和彭乐也都不知道，高羽竟然跟崔家之人的关系这般密切，难怪要特意过来拜访一番。

    “待会再叙旧，我此番前来是特意祭拜崔公。”

    “走走走，我先为你介绍一、二。”

    其实根本不需要介绍。

    崔光的四个儿子。

    崔勔、崔勖、崔励、崔劼，他都有过一面之缘，尤其是崔劼。

    当年护送蠕蠕王回柔然王庭的时候，崔劼就在大军之中。

    高羽挨个拱手行礼，态度也十分的和气。

    “这高郎已是天策上将，大权在握的封疆大吏，却没有任何架子，倒是个妙人。”

    “叔正，不得无礼！”

    “嘿，我也就随口一说罢了，此人望之便似人主，难怪兄长迫不及待的要赶来与其相会。”

    崔季舒笑了笑，“为其效力也未尝不可，就是不知他会许我等以何职务。”

    崔暹无奈，呵斥道，“高郎身旁能人何其多，看到那少年没，乃是弘农杨氏的杨愔，自小便有贤名，你还妄想身居高位？”

    “古往今来，神童何其多？会读圣人书，又不代表会处理政务。”

    崔季舒还挺不服气。

    他与杨愔年龄相仿，谁还不是出自世家？

    谁不是自小便读圣人书？

    寒暄一番后。

    崔励便带着高羽前往崔家祖坟前去祭拜崔光。

    当年崔光可能也只是一时兴起，但也确实是因为取表字的行为，让高羽跟崔家有了联系，相当于是变相的帮助了高羽。

    高羽一脸正色，十分恭敬的在其坟前行礼，祭拜。

    崔劼不由感慨，“当年父亲便再三与我说，高郎将来定然贵不可言，眼下高郎贵为天策上将，若是父亲泉下得知，定然十分欣慰。”

    多少带点讨好的意味。

    崔家虽然显赫，然眼下洛阳朝堂上可没有崔家之人，他们需要借助高羽重新身居高位。

    何为世家？

    世代皆有人身居高位，方能让家族繁荣昌盛。

    比如陈留公的陇西李氏。

    最开始也就是当地的望族罢了。

    之所以能够在如今跟崔、卢、郑、王等四大姓并立，不就是连续几代人都身居高位么？

    要是长期不能在朝廷中身居要职，家族的势力也会连带着衰弱下去。

    无非就是崔家的底子厚罢了。

    在回去的路上，高羽也顺势开口询问，“诸位叔父，小子此番前来，一是想要祭拜崔公，二是有一事相求。”

    “将军有何事不妨直说。”

    “陛下派我前往山东之地，管理兖、徐、青三州之地，打仗我在行，可处理政务我并没有经验，不知崔氏族中可有青年才俊，愿意随我前往山东之地，助我处理政务？”

    崔劼等人互相对视一眼。

    高羽的这个要求并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弘农杨氏都知道的事情，清河崔氏能不知道？

    高羽勇武无双，但却没有任何处理政务，治理百姓的经验。

    “既然将军开口，我等自然鼎力相助……”

    崔励跟几个兄弟对视一眼后，开口道，“我乌水房这一支暂时无人，不如让彦玄随将军一同前往山东之地吧。”

    崔氏共分六房，分别是清河大房、清河小房、清河青州房、许州鄢陵房、郑州崔氏、南祖崔氏。

    乌水房其实是南祖崔氏这一支下面的分支。

    如此的枝繁叶茂，家族繁盛。

    所以是北境第一世家。

    彦玄，就是崔劼的表字。

    在河阴之变前。

    崔劼已经官至中书侍郎，这可是中书省的实权官职，崔劼治理能力毋庸置疑。

    这也能看出。

    起码乌水房的这一支崔氏族人，将宝压在了高羽的身上。

    高羽一愣，受宠若惊道。

    “这……这，小子何其荣幸？”

    “我崔家世受皇恩，如今天子器重将军，辅佐将军治理好山东之地，便是替天子治理好山东之地，我崔家责无旁贷。”

    世家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高羽也没有去纠结反而是点头道，“若叔父愿往，那便感激不尽！”

    “哈哈哈哈，能辅佐名动天下的天策上将，乃是我，我崔家的荣幸。”

    崔劼主动朝高羽拱手行礼，“拜见将军！”

    PS：今天咬牙也要更出第三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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