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玉忽然很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林鸩的眼神、声音、语气，和与当下年纪截然不符的气场、姿态……通通都让招玉害怕。

她像一头盯上猎物的猛兽，又像一条蛰伏暗处的蛇。

犀利的眼睛与从容自若的态度，割裂得如此悬殊，却更令人惊惧，胆战心惊！

招玉不禁认为：若自己在她计数完毕前，做不到她要求的事儿，自己会被她重重甩到门外、甩下悬崖，九死一生！

她只好战战兢兢照做。可是在害怕的情绪干扰下，她手脚颤抖、手忙脚乱，比之前糟糕得多的表现，呈现到林鸩面前，让林鸩忽而感觉：

这情绪不对。

于是又将地上的一堆杂物灰尘，随手一扬，扑到招玉身上。

招玉：？？？

还是害怕，可愤怒逐渐压制恐惧，开始占据上风。

林鸩看她还是不行，当着她的面，在屋子里挑挑拣拣，甚至连屋外院落的泥土也刨出一大块，全扔招玉身上。

招玉：“……”

忍无可忍，眼眶通红：“你有完没完？！！”

随着她的怒吼，她先前在体内胡乱运转的灵力，忽而汇聚成团，齐力往外宣泄！

力量发散的方向空前统一，全是由内向外、由筋脉到皮外，四面八方冲击而出，瞬间冲散堆于她身上的尘土污垢。

招玉话音方落，看着这漫天飞扬的沙尘，有些愕然：……嗯？

这倒是她从未做到过的“壮举”。

可林鸩并不不满意，啧了一声：“让你收拾干净，现在倒好，满天地尽是你的烂摊子。不及格，重来。”

她指尖一动，空中、地上的污物杂物、汤汤水水，又落回招玉身上。

招玉满心委屈，却无处诉说！红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听从她的命令，在空中挥开污物、被扔回去、挥开污物、被扔回去……

到最后，她都无路可走了：“到底要我怎么样？！”

林鸩：“让你收拾，听不明白？！收拾！”

招玉心念一动，茫然间，似乎理解了什么……

而这时，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竟然生出前所未有的熟稔。

听到林鸩的指挥，她只一心思考如何收拾那堆烂摊子，不再像从前那般，动手前还得先思考如何凝聚力量、调控力量，再到分配力量。

在林鸩重新数到“三十”前，她心念再动，一阵轻盈的灵力自她指尖发出，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裹挟住地上一堆碎茶具。

林鸩看在眼里，但没给她喘息空隙，“三十”一到，地上那堆污物，又被林鸩灵力包围、托起，要往招玉身上挥去。

招玉：“……诶诶诶，等等等！”

她眼睛一亮。

林鸩这次还真等了一下，所有污物悬停于空中，一动不动。

当招玉的力量生出，她的力量忽而消失，污物齐齐下坠。招玉心一急，全部意念集中于“接住它们”，灵力便随着那股意念，迅速在污物底下垫住污物，阻止了这场坠落！

招玉紧张得满头大汗，知道自己这回要成功了！

愈发小心地维持住灵力，学着方才观察到的，林鸩网罗污物的方式，小心翼翼收集、包裹住它们。

直到所有目标污物被她收集成功，她开始聚精会神将它们极限压缩，直至彻底无能为力，她才两眼发亮地将污物放置到她的畚箕里。

……成功了！

她练气二层的修为，无法碾碎任何硬物，也没有多余的转移空间可供使用，眼下这一套流程，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流程了！

林鸩看看她周遭环境：的确大差不差，算干净了。

不过为了巩固，她让她将地上的灰尘彻底清扫干净。招玉这次一点也没发脾气，专心致志地沿用先前的方式，将地上的灰尘也打扫仔细。还将目光放到林鸩那边的坐塌上，用尽全力，隔空将先前打扫过的坐塌，又重新打扫了一遍。

流畅至极、游刃有余，还比手动打扫更干净。

招玉感觉自己能行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会使用净尘术了？……我会使用净尘术了！！”

林鸩冷嗤一声，其实是嫌她太慢的。

不过入门多年仍是练气二层，她也奢望不了太多，轻轻将人放下了。

恢复自由后，招玉还意识到另一件事：她今天的净尘术，甚、至、不、用、掐、手、诀！

那可是高阶弟子才能做到的事！杂役弟子队伍中，能做到的也就那么三五个，她——招玉——杂役弟子的吊车尾选手，竟然在今日，一举成为三五个之一！

招玉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一切代表了什么。

她当下扔掉手中扫帚，跑到林鸩面前，二话不说便跪下，咚咚磕了三个头：

“师姐！请接受我对你的无尽感恩！以及，请你收我为徒！教我更多的本领！！”

林鸩刚刚自储物戒中为自己泡了壶新茶，正品着茶呢，闻言，一口清茶喷出来，差点喷到对面人脸上。

“……哈？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招玉：“我当然知道！师姐，请你收我为徒吧！”

“我这一辈子，已经不可能再拜更好、更厉害、修为更高、更尊贵的师尊了！”

“如今眼前只有师姐你一个，肯教我、磨炼我，还教得这么好、这么快，这么独辟蹊径！”

她在地上抬起头，额头磕红了，眼睛却亮得吓人：“请师姐收我为徒吧！我愿意改口喊你作师尊！”

“即便眼下于理不合，无妨，你为我留一个位置也行！我可以在你未来的徒弟队列中，永远排最后，还将为你出生入死、肝脑涂地、生生世世做你的狗——呸！——做你的忠诚小弟，为你服务！”

林鸩听得面容扭曲：她方才是不是嫌弃她不够好、不够厉害、不够修为高且不尊贵？

被她气笑了，并且毫无收徒的打算，手一挥：“拉倒吧。你能耐住性子被我多折磨几个月，已经是你了不起。”

“如今教你，是为了方便日后为我打理这居室。至于其它——”

她冷然一笑，眼神中的孤傲与淡漠之光，重新回归她眸底：“我教人，只看对方价值。”

“你若想学，不如竭尽所能展现你的价值，而非思考情感上的弯弯绕绕、在此处空口画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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