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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破地狱,请銮魁(4K,22)


“白纸坊太狮……

    白纸坊设有香坛,请四方鬼神临于坛上假人身中,谓之‘乩神’。

    以秘法困乩神不得脱逃,焚炼乩神,以乩神燃灰与川湘地‘鬼漆’相互调和,成漆即为白纸坊太狮之‘魂’。

    以此漆漆于太狮首级之上,则死物生魂。

    漆中之性,则作太狮之诨名。

    譬如有乩神自言为‘诸葛孔明’,似有瘟病在身,咳嗽不止,则此乩神燃灰与鬼漆调和以后,漆刷于太狮首级之上,太狮诨名则为‘瘟孔明’……

    诸多乩神燃灰相互配伍,调和草药,制成爆竹。

    燃放爆竹,烧杀‘岁’鬼,则火魁星降于太狮之上,太狮继而有命……

    此狮火魁星已黯,虽有命,但命垂危……

    诵持‘呼岁咒’,招来岁鬼,以‘七飨之火’焚烧岁鬼,为此太狮燃灯续命。

    七飨之火:鼓催七情,燥烈七性,杂合七色飨气,阴阳交错,则七飨火生……

    呼岁咒:唵嘛喇嚓——岁!岁!岁!今朝人寿丰,请岁割我命!”

    《大品心丹经》对于‘恶张辽’的介绍颇为详细。

    恶张辽出身的白纸坊太狮,都被此经介绍得明明白白。

    在杨西风口中,恶张辽火魁星暗淡,已然是病入膏肓的征兆,根本无从救治,但在《大品心丹经》这里,只要念咒招来‘岁鬼’,用七飨之火烧杀岁鬼,就能为恶张辽燃灯续命。

    不过,遑论是那七飨之火的鼓催方法,还是呼岁咒本身,都透露出一种荒诞诡谲的感觉。

    周昌依旧不打算尝试。

    ——他感觉到,当下的《大品心丹经》似乎愈来愈‘急躁’了。

    为了引他上钩,愈发舍得下本。

    这次直接将‘七飨之火’的鼓动方法呈现了出来,都没有给周昌提甚么额外条件。

    它愈是急躁,周昌愈是安心。

    反正这场拉锯战,谁稳不住,谁就先输一半。

    杨大爷阅览《大品心丹经》,直接从中获得了六品的《仙书》,然而周昌至今还没有从中拿到成体系的修炼方法。

    此经分明还是在犹豫,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过,未知杨大爷是否也和自己一样,经常能通过‘大品心丹经’,获得诸项物品的提示信息?回去得好好的问一下他。”

    周昌心念转动着,脚下不停,身形渐渐隐入雨雾中。

    他回到家的时候,正值正午边上。

    爷爷已经煮好了腊肉,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守在院门口,一看到周昌回来,他们一个个板着的脸色顿时松动了,立刻招呼着周昌,张罗着准备今天的午饭。

    周三吉将柴锅里的腊肉盛出来,杨瑞就将肉拎到了旁边的案板上,切成厚片,摆了两大盘。

    锅里的腊肉汤富含盐分,却不能就这样浪费。

    老人往腊肉汤里丢了些萝卜,煮成一锅萝卜腊肉汤,也端上桌去。

    不多时,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盘子。

    除却那三盘油汪汪的腊肉之外,还有几块腐乳、一盘猪油渣炒的蔬菜、白萝卜腊肉汤里能见到油星,余下的菜式便全是用来充数的咸菜、酸菜了。

    即便如此,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菜肴,还是让桌边的众人油然生出一种满足感。

    “坐,坐,都坐!”

    周三吉招呼着众人落座,随后拎出了一坛酒。

    镇上的永盛酒坊出了祸事,彼处已成一处凶地,平时根本没人会往那边走,更不可能去那边打酒了。

    周三吉拎出来的这坛酒,还是从前喝过的二沟村酒。

    他为众人一一斟酒,宾主饮过一轮酒后,便在他的招呼下开始动筷吃菜。

    趁着这个时候,周三吉向周昌说道:“我先前到外面去打听,有人说镇子外面还是有人进来,路还是畅通无阻的,也有人说现在根本不能出去。

    先前尝试出去的人,后来被其他人在镇子周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能不能出去,持各种说法的人都有。

    但我后来亲自去一户人家里探看,确认了如今的青衣镇,已完全被诡雾封锁了。

    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

    那户人家的丈夫,早晨赶着骡车外出去给人拉木炭做工,结果后来在镇子边上发现他的的脑袋被缝在了骡子的屁股上……

    我去了那户人家一看,那个男人确实只剩脑袋被带回了家……

    镇子周边的那片诡雾里,藏着很多青衣镇人传言里的诡。

    现在镇里的人也开始发疯,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孩童被绑在树上,背上满是鞭子印——他被人绑到树上,生生抽死了!

    他的那个死法,就像是‘清净经’里说的一样。

    他是双手抱着树,双手手背被钉子钉到了树身上,然后身子又被绳子绑了起来……”

    周三吉一番话说出口,众人的神色都变得严峻。

    “你爷爷先前一直担心你出事,还好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白秀娥端着饭碗,垂着眼帘,小心翼翼地向周昌说道。

    “回来就好,不说那些。”

    周三吉摆了摆手,看着周昌脚边那口木箱子,笑着道:“看来你这回去义庄上,收获不小哦?”

    “嗯。”

    周昌点了点头,道:“箱子里的只是小收获。

    最大的收获,是我和他们说好了。

    今天晚上,你们把我的尸体运到山上义庄去。

    爷爷,你们和庄上那些人,一起看好我的尸体。”

    周昌语调平淡,但他言辞里的某些字眼,令人闻听尤觉心惊肉跳。

    白秀娥眼睫毛颤了颤,低着头没有出声。

    杨瑞歪头打量着周昌,似乎没有明白周昌此话何意。

    石蛋子张着大嘴,米饭从嘴角漏出来都顾不得去捡拾。

    “你说啥子?”周三吉声音发颤,“你的意思是,咱们今天就开始‘破地狱’?之后就把你的尸体,运到蒙山上面去?”

    “是。”周昌道。

    “和他们都商量好了?

    咋个商量的?”周三吉连声追问。

    “在义庄上待够七天,到我头七的时候,我们和他们联手,设法逃出青衣镇。”周昌言简意赅。

    周三吉闻言,目光缓缓从周昌身上挪开。

    他手指颤颤巍巍的捏起身前的酒盅,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甚么,最终也未多言其他。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周三吉眼神变得坚决:“好嘛,那吃完饭就干!”

    “吃饭吃饭!”

    “要吃饱哦!”

    ……

    “破地狱,破地狱,破的是谁的地狱?”

    “不是阎王爷的地狱,只是你个人的地狱!”

    “你的地狱是啥子?”

    “你的地狱,就是困住你的死兆!”

    “咱们破地狱,破的就是你的死兆!”

    堂屋之内,烛火幽幽,光线昏暗。

    周三吉又穿上了那件黑底滚红边,似捕快官差一样的对襟长褂,他腰间扎着草绳,三枚朱红的令牌别在腰上,脸上倒是未再描画吊诡的妆容。

    一副黑漆棺材被两根条凳支撑着,远离地面,棺脚抵着屋门口,棺头冲着堂屋内。

    爷爷神色严肃,与站在棺材旁的周昌连连言语:

    “凡是身受不祥而死之人,即身在地狱之中。

    亲人不愿其在地狱之中受苦,所以有‘破地狱’之法。

    破地狱,生魂乘着纸鸢高飞而起,需要历经三劫,纸鸢飞出地狱,‘破地狱’才算彻底功成——与破地狱相对的,还有一种‘躲地狱’的方法。

    破地狱又称作‘啖劫’,意思就是把会害死自己的劫数生生吃进了肚子里消化掉。

    躲地狱被称作‘躲灾’,也就是字面意思,把劫数躲过去了。

    爷爷先前已经给你用过一回‘躲地狱’的方法了,如今短时间内,用不了第二回。

    只有试试这‘啖劫’的办法。

    也还好,你这回只是生魂啖劫,肉身受灾而不避。

    所以难度也会低一半。”

    周三吉笑了笑,眼神变得温和起来,周昌还是第一次看到爷爷如此温和。

    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待会儿生魂出肉身,死兆侵染神智,你会觉得黑洞洞一片,啥子都看不到,你莫要怕——

    爷爷递给你一根绳子,你抓紧它就好。

    要不要得?幺孙儿。”

    “好。”周昌认真答应。

    “你只要抓紧那根绳子就好,其他的都不用你管。”周三吉不厌其烦的嘱咐。

    周昌认真聆听,郑重应答。

    随后,他拿出了九根极长的棺材钉,又指了指颈上的九宫牌,一同递给周三吉:“我生魂出离肉身的时候,这具聻尸必定会趁机反扑。

    到时候,脖子上这块九宫牌会发挥作用。

    爷爷可以用这九根棺材钉,钉住它的头颅、四肢、四肢关节。

    叫它动弹不得,封好棺盖。”

    “这、这是你自己的肉身哇?!”周三吉嘴唇颤抖着,眼中隐约闪动泪花。

    “它不能听我的话,与我性魂合一,又怎么能算是我自己的肉身?”周昌摇了摇头。

    “哎……”

    周三吉沉沉地叹了口气,还是拿起了那九根被打磨得极其锋利的棺材钉。

    周昌看了看四周,杨瑞、白秀娥、石蛋子等人站在房屋黑暗角落里,都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裳,好似与当下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收回目光,抬腿迈入那副黑漆棺材内,在其中躺平了。

    四面的黑暗纷涌而来,包围了周昌的身形。

    周昌张开双眼,眼前隐有微弱光线。

    棺室外,周三吉拿出一个布袋,他从布袋里抓出一把把如雪般洁白的细沙,在棺尾细细地洒了一层,一直洒到堂屋门槛外的台阶下。

    “到时候,会有铁马拦路,旱船追击。

    请师兄你和白姑娘出一把力,拦住那些追来的东西。”

    周三吉指了指那片没有一丝痕迹的白沙,向隐在黑暗里的杨瑞、白秀娥说道。

    两人都神色认真的点头答应了。

    随后,周三吉拿起一只风筝,他仔细检查了风筝的竹骨与纸面,确定没有任何损毁,便在风筝上贴了几道黄澄澄的符咒,将风筝丢出了门外。

    风筝绳被他捉在手里,一路延伸到棺内,递到了周昌手中:“拿好了阿昌,不论如何,都不能松开绳子。”

    “一定。”

    周三吉得到回应,笑了笑,转身走到神龛前。

    他手上掐动印决,嘴里喃喃自语:“弟子周三吉,第三十四代雷霆都司传人,恭请铁面銮魁圣君,护持弟子前程无忧,百无禁忌!

    弟子周三吉……恭请铁面銮魁圣君,护持弟子绕身三火,有求必应!

    弟子周三吉……恭请……,护持弟子七性正念,逢凶化吉!”

    念祷过后,周三吉双手从神龛中捧出了一尊披头散发的泥胎。

    那泥胎满头黑发披散在面孔两边,一张面孔黑如铁碳,双目圆瞪犹如铜铃,艳红的嘴唇里,探出一对森白的毒牙,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这尊泥胎的形象,正是以端公雷霆都司法坛中的俗神‘銮魁圣君’之形象塑造而来!

    将泥胎端出神龛,周三吉拿出几根红绳,编织成网,网住了这尊泥胎,将之兜在自己背后——他将那几股红绳在胸前各自打结。

    而杨瑞看着周三吉的动作,脸色一变,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附在周三吉耳边,低声道:“你这打得是死结!

    坛神只护身,不出驾。

    一旦出驾要么带条人命回去,要么收个乩妖在座下!

    快解开了,系死结,遇着凶险,泥胎不能脱身,一旦碎裂了,你是生怕銮魁圣君不出驾吗?!”

    周三吉面皮抖了抖,他看着身旁的杨瑞,面上笑容勉强:“师兄,我先前……不只给阿昌用过‘躲地狱’的法子……”

    这是何意?

    杨瑞闻言愣了愣,随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眼皮狠狠地抖了抖,眼神复杂地看着周三吉,最终只是叹息一声,未再多言其他:“铁马旱船,我一定帮你挡住!”

    “谢谢你唠,师兄!”

    周三吉的感激情真意切。

    他所说的,先前不只给周昌用过‘躲地狱’之法的言外之意,即是‘破地狱’的办法,他也在周常身上运用过了,只是彻底失败,没有奏效一分。

    破地狱之法,失败一次,再捡起来想施展第二次,难度只会更高。

    老人将銮魁圣君背在身后,把红绳系了死结,便是已经抱定了叫泥胎受损,请动銮魁圣君出驾的念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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