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余天的问话，那人的眼神忽然恍惚起来，浑浊的瞳孔中仿佛倒映着无数过往的碎片。

    他干裂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只吐出几个字：“我得罪了河伯。”

    “怎么得罪了河伯。”

    “我不能说。”

    “那你说能说的。”

    “能说的就是我得罪了河伯，被处以‘流刑’。”

    “流刑？”

    “就像我这样，捆住双手双脚，扔到大河之中。”

    余天眯起眼睛：“那你本该死了。”

    没有人被捆着双手双脚扔到河里还能活着。

    “是的，我本该死了。”那人点了点头。

    “但你没有死！”

    “我也许比较幸运。”那人的声音带着苦涩。

    他若是真的幸运，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余天突然转身，衣摆带起一阵微风：“你走吧！”

    “我……”他人望着苍茫的河面，又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最后将目光盯在余天背上。

    忽然，他嘶哑地喊道：“天大地大，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想活下去！”

    他挣扎着爬向前，溃烂的手指抓住余天的裤脚：“我可以跟你一起信奉猫神！”

    “信仰猫神，可能得罪所有神明。”

    “那又如何！”那人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竖瞳中燃起骇人的火焰，“我只想活下去！然后报仇！”

    那一刻，余天在他眼中看到的仇恨如此炽烈，仿佛要将这副残破的躯体都焚烧殆尽。

    余天凝视片刻，伸手将他拉起：“跟我来吧。”

    他没有将这人带回与小铃铛同住的山洞，而是在密林深处寻了个隐蔽的树洞。古树虬结的根系形成天然屏障，垂落的藤蔓是最好的门帘。

    余天采来止血草和蒲公英，捣碎后敷在那人溃烂的手腕上。草药清凉的气息冲淡了腐肉的腥臭。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余天！”余天对那个人说道。

    “我的名字……”那人一个恍惚说道：“我叫何……罢了！我过去信奉河伯，因此以‘河’为姓。”

    他仰起头，斑驳的阳光透过树隙洒在脸上：“如今既改信猫神，不如请猫神赐我新名，如获新生。”

    余天系紧包扎的布条：“猫神是仁慈善良的神，他不在乎这些。”

    “他不在乎，所以我们才需要更在乎！”那人说道：“神就该保持神秘与威严。既然如此，我愿以'余'为姓。”

    “随便你吧！”余天摇了摇头：“猫神并不在乎。”

    “我知道，我们这些人对猫神来说，猫神并不在乎。但是猫神对我们很重要！”那人点了点头说道。

    余天皱了皱眉头说：“也不是！猫神并不在乎，他对我们重不重要。”

    那人有些愕然，作为曾经的河伯祭司，他从小被灌输神明至高无上的观念。神对他很重要，但他们对神并不重要。

    现在，忽然有一个猫神如此异类，让他如何不错愕。

    “猫神有什么传说吗？有什么神迹？有什么经文需要我们去朗诵？”他急切地追问：“祭祀之日定在何时？需行什么仪式？”

    “并没有！”余天依旧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说道：“猫神并不在乎！”

    “……不对！这不对！”那人突然激动地说道：“任何神明都需要祭祀来获得认同感，扩大影响力。猫神……”

    他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只知道一个猫神的名号？”

    树洞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风拂过藤蔓的沙沙声。

    余天淡淡的说道：“现在，你明白为何猫神是神明中的异类了吧？”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把这个问题丢给了那人，让他自己想。

    那人瞳孔猛然收缩，干裂的嘴唇颤抖着：“难怪……难怪……”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却又说不真切，“原来如此.”

    “猫神不在乎别人能不能祭拜他，猫神在乎的是，苦难的人能不能活下来。”余天望向洞外斑驳的光影，仿佛看到了石飞传授武道时的身影。

    “靠着神明活下来，终究有一天，被神明所抛弃。唯有靠自己活下来，才是真正的活下来！”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进那人脑海，他浑身剧震！他之前就是靠着神明而活，神明让他成为高高在上的祭祀，也让他成为罪人。

    “那……那该如何靠自己活下来？不是说猫神不在乎吗？”他连忙问道。

    余天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猫神传授我们的，是一种力量。让人可以变强的力量！”

    余天转身，指尖突然凝聚出一缕炽热的气流，将飘落的树叶一分为二：“我把这样的力量，称之为‘武道’！”

    “武道？”那人的竖瞳骤然收缩，死死盯着余天指尖未散的内息。

    作为祭司，他熟知所有祭祀仪轨，却从未听过这种不依赖神明的力量。

    “神明之所以高高在上。”余天掌心的内息忽然化作旋风，“不过是因为他们掌握着远超我们的力量。”

    旋风又化作流水，最后凝成实质般的罡气，“若我们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那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溃烂的伤口崩裂都浑然不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炸开：“难道.凡人真的可以”

    “真的。”余天收拢手掌，罡气消散，“但要付出代价。”他指了指那人身上的伤痕：“比这痛苦百倍的代价。”

    洞外，传来小铃铛的呼唤声。

    余天起身时，那人突然扑上前抓住他的衣角：“教我！”他眼中的火焰不再只是仇恨，更添了一分炽热的渴望：“无论什么代价！”

    余天低头看着这个曾经的祭司，此刻他佝偻的身躯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等你伤好。”余天扯回衣角，“先想好你的名字。”

    藤蔓垂下时，那人独坐在斑驳的光影中，望着余天的背影。

    他要为自己想一个名字。

    良久良久，他想到了一个名字。以“余“为姓，不如直接做条“鱼”。他要成为一条大鱼，然后报复河伯！

    既然如此，他就叫做鲤鱼吧！

    鲤鱼是大河里面最常见的鱼，终有一日，鲤鱼可以跨越龙门，成为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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