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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王景


王景,

    是当年乐浪郡回归汉朝时,主力推动者的子嗣。

    他的父亲因为这样的功劳,得到了皇帝的征召,要任命其为官员。

    于是王景的父亲按照中原这边名士的习惯,先假意推辞了一遍,然后便高高兴兴的带上妻子,从乐浪郡渡海来到中原现在的国都洛阳。

    年幼的王景也因此,跟着父亲一路从东向西,见识到了黄河的泛滥,流民的逃亡。

    那在乐浪从未见过,也因其地狭小可怜,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场景,带给了王景很大的震撼。

    小小的孩子,对自然的破坏力展现出了理所当然的惊恐,也因为那面黄肌瘦的流民,生出了“中原可能比不上海东”的错误想法。

    好在,

    后者很快得到了纠正。

    在走出泛滥的黄河下游地区后,中原的繁华便呈现在王氏父子面前,让他们清楚的意识到中原的强大和富饶。

    等进入洛阳,

    帝国都城的人流,更是冲乱了他们的内心。

    原本的海东豪族,

    在中原的权贵面前,显出了万分的窘迫和卑微。

    这让王氏父子有些失落。

    但王景父亲转而又高兴的说,“大汉昌盛,我若能当上两千石的官员,那家族一定也会跟着昌盛起来!”

    到那个时候,

    他们海东王氏,就可以将声望传达四方,不会被蔑视为小地方的土豪了!

    王景听到这话,也捧着小脸,期待起父亲任职之后的美好生活。

    可惜,

    世事总是出乎意料。

    在朝廷安排好职位,王父走马上任的前夕,他突然生起了重病,很快逝去。

    随后,王景的母亲也跟着去世,只留下幼小的王景待在陌生的洛阳城中。

    他在这里没有额外的亲人,年纪也不足以支撑其再度奔波,从中原返回海东。

    于是,

    王景只能孤独的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听说消息的祖母不顾身体年迈,从乐浪渡海而来,才让王景重新感受到温暖和慰藉。

    就这样,

    他跟祖母在洛阳生活起来。

    祖母对王景很是疼爱,甚至不要求他学习内容厚重的经典,只让他想做什么就去做。

    祖母说:

    “你父亲为了求官,从乐浪来到洛阳,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如果留在家乡的话,又怎么会只留下你一个孩子,陪伴在我的身边呢?”

    “所以,不必再强求那些身外之物,自然随性就好。”

    王景得到她的养育,同时也受到年少失去父母的影响,便喜爱起了数算、周易等等用工之书,而不像别人那样,只对着一家典籍皓首穷经,不能自拔。

    及至少年,

    王景开始前往四方游学。

    当他经过那王莽年代,便堵塞难通的泾水之时,与正在河中游来游去的锦鲤王延世碰了面。

    王景惊讶于有条鲤鱼在淤堵的泾水中徘徊,还会用不大的嘴巴,努力的从那堵塞河道的石堆里叼起一些石子,将之搬运到岸边。

    他为此询问当地人,“那条鲤鱼真的肥,看上去还不是很聪明,为什么没有人去抓捕它呢?”

    当地人就说,“这是河里鬼神的化身,我们不能冒犯它。”

    王景不信他们的话。

    他跑到河边,企图偷袭路过的锦鲤,结果却被其挣脱。

    晚上,

    他的梦里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不清面孔,

    也听不清声音,

    醒来时王景头脑还昏昏沉沉的,但依稀记得对方骂的很脏。

    何博听说了这件事,拍着桌子说,“按照原则,死鬼不经批准,不能随意侵入生者梦境的。”

    “但你的情况特殊,所以我不可以不讲原则!”

    “去!”

    “狠狠骂他,让我听听!”

    而得到上帝的应允之后,

    王延世便和王景熟悉起来,结为了忘年的生死之交。

    前者认为后者头脑清明,做事稳重,又善于数算,是个治理黄河的好苗子。

    后者则是在知晓王延世的身份和志向时,便对其表示了万分的钦佩。

    只是,

    在听说王延世想要将治理泛滥黄河这项重任交付自己后,

    王景叹息一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我的精力并不多,治理黄河显然是一件很辛苦耗时的事情……我不愿意如此。”

    王延世很惊讶他的选择。

    作为一个累死在工作岗位上,死后还对工作念念不忘的优质牛马,他无法明白,王景为什么不愿意为天下服务。

    何博听说了之后,也跑过去暗中观察起了王景。

    当他看到只在长安、洛阳周边游学了一段时日,便回家侍奉年迈祖母的王景时,便猜到了对方拒绝的原因。

    王延世对此,又能如何呢?

    “家国天下”,这是一个几个逐渐递进的概念。

    三口之家,已经会让人产生压力,更何况之后还有“家族”。

    等到“国”这个级别,

    那范围便更加广阔了,也更会和站在这个层次的、还有些良知和责任感的统治者,带来沉重的忧虑。

    即便只是“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这样的事,调度起来也并非易事。

    不过,

    那遥远的人和事,跟角落里作为普通人的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跟角落里自己的亲人们有什么关系呢?

    人有亲疏远近之分,

    天地生人,更是令其心偏向一处,

    既然没有站到那个级别,

    既然目光没有看见天下人的苦难,

    又何必为那些身外之事,身外之人而烦忧呢?

    何况古之所谓“天下”,当有天下之主来顾虑;

    所谓“国”者,当有诸侯来顾虑。

    先秦史册之上,君主不顾其国,其臣出奔他国,另投新主者,更是常见之事。

    少有哭着喊着“我要为国家献出生命,献出一切”的。

    所以在三代之时,

    为了家人而违背君主的行为,还会得到一些人的称赞,认为这个是自然的“孝”,是顺应自然造化的选择。

    到了战国之时,

    孟子也同弟子讨论过“舜窃负而逃”的假设,最后得到的结果,仍旧是“舍忠取孝”。

    这是春秋时大义灭亲的石碏,能够引来当时之人惊叹的一大原因。

    也是历代与国同亡的臣子,能得到称赞记录的原因。

    等到君主的权位日益高升强大,愈发重视臣子对自己的“忠”,对它的宣传也日益加重,这才使得“忠孝”成为了常见的并列之语。

    但对才加冠没多久的王景来说,

    他既没有出仕的意愿,当今天子又是雄才伟略之主,将天下治理的颇为太平,又何必为国家多生忧虑呢?

    奉养他那年迈的祖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的话语,

    对王景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人生写照呢?

    可王延世还是放不下治理洪水的念想。

    他仍企图劝说王景。

    ……

    “总不能让洪水继续泛滥吧?”

    新朝的时候,洪水肆意的没过百姓的农田。

    现在汉朝复兴了,洪水还能肆意的没过百姓的农田,

    那汉朝不是白复兴了吗?

    “黄河流过这么多的地方,受其影响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家。”

    “从王莽始建国三年决堤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年,两三代人了。”

    “怎么能让前人的错误,一直祸害现在的人呢?”

    劝说王景再次失败后,王延世跟何博坐在洛水汇入黄河之处的岸边,看着那因两条河水交流碰撞,从而生出的水沫发出一声叹息。

    他捧着脸,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好像自己还活着一样。

    何博这个黄河河伯却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只对他说道,“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可你也是知道的,泛滥又不是我故意为之的。”

    若何博有心如此,

    那黄河可不止会淹过两州之地。

    早就成灭世的大洪水了!

    什么河南河北?

    哼,

    都给我去河底下咕噜咕噜去!

    王延世没有反驳他的话,只看了眼长安和洛阳的方向,一张吸满了黄河水的老脸上,又添了几分惆怅。

    何博看不得他这样忧愁,便将王延世变回了自己熟悉的锦鲤模样,提着他的尾巴说道:

    “天底下能治理河水的人才固然难得,可绝对不止王景一个。”

    “你经历了前汉之末和新莽的时代,心里对治水的关键在哪里,还没点数吗?”

    治理黄河这样的大工程,

    除了需要人才之外,

    还要投入无数的钱财和精力!

    没钱没时间,

    谁愿意去河堤上扛沙包呢?

    建武十年的时候,

    皇帝就派人议论修缮河堤的事,结果因为群臣反对而停止。

    究其缘故,

    便是由于当时天下还未统一,国库还不够充实,民力也没有恢复。

    至于为什么眼下已是建武二十八年,国力有所积蓄的皇帝仍旧没有重议修河筑堤之事?

    则是因为其斗争的方向发生了改变。

    才做十年皇帝的刘秀,年未四十,还有些年轻时的热血和斗志。

    而其下臣子,也因为统一天下的压力,被紧紧团结在了他的身边,很少有反对他决议的。

    是以那时修河失败,的确是因为没钱。

    百姓苦于洪水,

    可天下土地这么多,总有黄河淹不到的地方。

    战乱初定时,人口也远不如前汉的充盈,没必要浪费人力,去跟黄河这位陷入狂躁的“母亲”对抗。

    古人说过:“小杖受大杖走。”

    中原这么大,总有地方可以耕耘的。

    何况若不让人多多的种地,多多的收获粮食,国库怎么办?作战的后勤怎么办?他们的富贵怎么办?

    今汉虽然也是汉,

    可总不能真的跟前汉一样,为了更快更好的填充国库,而让皇帝带着群臣坐牛车穿布衣吧?

    前汉开国的人是什么身份?

    今汉开国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们才不愿意效仿前者呢!

    不然的话,

    怎么能彰显出今汉的进步?

    他们是让天下恢复安定的功臣,岂能再受额外的奔波和苦难?

    但眼下,

    天下已然一统,

    以河北豪强为代表的力量,也跟着勃然兴起。

    在失去了黄巾军的压力后,谁会乐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呢?

    即便先前的种种革新,使得河北失去了很多,可根基仍旧存在。

    只要天下还有高低贵贱的分别,

    财富就会如同河水,向着它既定的方向流转。

    后者从高到低,

    前者从下到上。

    所以,

    皇帝搁置了修河的事。

    属于一个朝代的开国之主的斗争还没有结束,

    他希望给自己的子孙留下一个富足、安定、长久的江山,而不是在两三代人之后,果实便被他人截取。

    黄河下游之地素来富饶开阔,距离国家中枢的洛阳并不是很近。

    一旦提前修好,

    那本就倚仗着开国从龙之功,变得桀骜难驯的臣子,更会将那些才褪去洪水,露出于日光之下的无主土地,变成自己的东西。

    他们甚至不需要去抢占,

    他们只需要赶着治河成功的日子,到达河北就好。

    总而言之,

    对当今皇帝来说,

    黄河的确需要治理。

    但却要缓修、慢修、有次序的修,

    修出水平,修出高度,

    修出个数百年无忧来!

    王延世对此,也只有沉默。

    何博还在讲,“打江山为得是坐江山,巩固统治的重要性可比为民众谋福利要高太多了!”

    王延世对何博说道:“那燕国也是这样?”

    燕国没有君主,

    自然没有为子孙留下一片大好河山的忧虑。

    如果遇到类似的事情,应该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虽然成天润在黄河里,没有去过辽东那边。

    但王延世还记得自己顺着泛滥的河水,去齐鲁那边的时候,见到过黄巾军试图修缮水利、填补河堤的画面。

    只是可惜,

    治理河流这件事,

    治下而不治上,是永远没办法实现目标的。

    溃烂的口子一日不被修补,失散的人心一日不被收拢,那该泛滥的还得继续泛滥。

    所以黄巾军在黄河下游的努力,只能说是尽了努力,有了态度。

    “你可以去看看!”

    “反正王景还忙着跟他祖母生活,秀儿整顿豪强的工作也还没有做完。”

    前者要照顾自己的家,

    后者要照顾自己的国,

    目前都没空搭理最底下的民,

    更别说王延世这条黄河大鲤鱼了。

    “……也好。”

    “我听说辽东那边也有不少河流,治理起来很耗力气,我可以去帮帮忙!”

    如果是在生前,

    王延世作为大汉的臣子,可不能随意“叛国资敌”。

    可对于死鬼来说,

    只要是诸夏,那他们肯定要去帮帮场子!

    泰西的老秦人都有不少跟着老刘家混的,

    如今汉燕虽然对峙,

    可也没有大战爆发,爱恨纠葛更没有秦汉那样久远,

    有什么不能去的?

    “去吧去吧!”

    “小心别被里面的大鳇鱼一口吞了!”

    何博想起此时的辽河中,那快乐生活的巨大鳇鱼,又看着面前的黄河大鲤鱼,忍不住发出一声嘱咐。

    于是,

    王延世跑到王景家里跟他道别,随即顺着鬼神开辟的山川之道,润入了辽河之中。

    王景为他的离去松了口气。

    他并非不知晓大义之人,也听说过黄河泛滥,对中原百姓造成的伤害。

    但还是那个道理——

    人心生来就偏了一些。

    才二十岁的年纪,

    心性还没有稳定,志向也没有确立。

    谁能毅然决然的舍弃家里的亲人,走向满是艰险,更不知未来能否成功的道路呢?

    他敬佩王延世,

    但又不想成为他。

    “阿景,发什么愣呢?”

    “该去吃饭了!”

    祖母呼唤的声音传来。

    王景“哦”了一声,便搀扶着祖母,与之享用起了今天的饭食。

    祖母在此期间,还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讲着王景近日的生活。

    无非是孙儿好像瘦了些、这几日睡的好不好之类的。

    而在皇宫中,

    天子和他的继承人,也正坐在各自的桌案之前,一边进食,一边议论着未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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