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的猜测十分正确，肉体被困在拉斐尔监狱里的希望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拯救她的诺言。

    事实上对于任何深陷魔鬼老家的可怜虫来说，对陌生人提出这样的请求都是相当不明智的。因为谁又能搞清楚，面前看起来与凡人一般无二的家伙不是哪个魔鬼心血来潮的伪装呢？

    就算闯进魔鬼之家的确实是个来自主物质位面的英雄，也不见得能拯救一个完全疯掉的灵魂。

    但这一切对艾维来说都只是举手之劳，他不仅仅是来取走被拉斐尔藏在档案室里的俄耳甫斯之锤，他要将拉斐尔的一切全部都夺走。

    拉斐尔待在博德之门的妓院里不敢回家，希望之邸在其他冒险者看起来或许危险重重，但对艾维这样的星界大法师来说，却几乎像是赤身裸体的少女一样不设防。

    艾维不但要掠夺拉斐尔的宝库，他的私人收藏，还要把他这么多年累积的债务一并打包带走。

    想到这，艾维侧头看向门厅休息室里竖着的四根方尖碑，黑曜石的主体上用黄金和炼狱文字勾勒出大片符文，艾维甚至不用走近查看，就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里面传来的哀嚎和痛苦。

    每一根方尖碑上都禁锢着数千个可悲的灵魂，这就是他们和魔鬼进行交易的下场，成为一个坎比翁飞升为魔鬼的消耗品。

    是的，方尖碑不仅是拉斐尔对所有来到希望之邸拜访的魔鬼的炫耀，同时也是他执行黑弥撒仪式的必需品。

    就像阿斯代伦曾想过完成卡扎多尔的目的，通过黑弥撒仪式成为飞升吸血鬼领主，拥有超越他父亲的力量一样。拉斐尔也企图执行黑弥撒仪式来成为一名真正的飞升邪魔。

    只不过拉斐尔显然清楚单凭黑弥撒仪式，无法让他超越自己的父亲，因此还需要卡尔萨斯王冠来作为补充。

    成千上万条灵魂就那么摆在希望之邸的门厅里，艾维怎么可能不想办法把它们弄到手呢？

    “我们就是来找拉斐尔麻烦的。”艾维无声地笑了，带着哀求神色的希望狠狠哆嗦了一下，束缚她肉体的地狱锁链也跟着咯咯作响，“如果拯救你能让拉斐尔像个小丑一样逗我笑，那我当然会做的。”

    “不过在拉斐尔返回这里前，我们需要多打包一点东西，而且不希望引起屋子里魔鬼守卫的注意。你有什么推荐的解决办法吗？”艾维又问道。

    “伪装！伪装成拉斐尔的债务人！”希望的眼睛里冒出了希望之光，她想要伸出手来对艾维施法，但在星灵体被完全束缚的情况下，就算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尝试无果的希望神经质地解释了起来：“这座精神病院里到处都是疯子，但疯子也有教养！他们会对自己人展现出友好的态度……所以只需要融入进去……看起来一样，闻起来一样，最好连尝起来也一样！”

    魔鬼债务人的灵魂在还清欠下的债之前，将会受到债主的全面宰治，从身体到灵魂，从情感到本能。

    而魔鬼又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债务人无法填上这个债务缺口，因此对于魔鬼的债务人来说，他们对魔鬼债主的服务期限将永无尽头。

    在这样的永恒奴役中，魔鬼债主可以将债务人的灵魂转换成各种阶级不高于自身的魔鬼形态，充当防卫力量。因为地狱里的所有魔鬼，差不多都是从落入冥河中的灵魂转换而来的。只要能够得到晋升，这些灵魂会从劣魔开始，通过上司的赏识而变得更强，甚至有可能成为九狱中某一层的魔鬼大公。事实上阿弗纳斯的前大公拜尔，就是一路从劣魔晋升上来的。

    将债务人转换成同类，对魔鬼来说并不是一件常有的事。因为会轻易欠下魔鬼债务的凡人，几乎都是一群没什么见识的愚夫愚妇。所以通常情况下，被判定还不起债的债务人会被送往第三层大公玛门那里，被锻锤和地狱铁混在一起，成为一枚流通于九狱的一般等价物——灵魂硬币。

    “拉斐尔的债务人对他来说既是仆从，也是取乐嘲笑的对象，还是用来充当防卫力量的低阶魔鬼。”希望诚恳甚至于企盼地进行建议，“在充满拉斐尔眼线的城堡里活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做点伪装。只不过是穿上一些破破烂烂的衣服罢了，并不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艾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韦里硫斯·瑞赛普特。你知道这个名字吗？好像是扎瑞尔的至高审判官？而且最近会来到这里进行审查？”

    “啊！我竟然忘了！”希望激动地颤栗了起来，随后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韦里硫斯·瑞赛普特！他确实被阿弗纳斯官方赋予了审查拉斐尔收藏品的权力。他的真实形态非常巨大，凡人只是看上一眼，大脑就会开始发抖。不过他来拜访的时候会换上很多不同的伪装。如果能扮演好这个角色，拉斐尔的档案室就几乎对你们不设防！”

    “喜欢不同伪装的魔鬼？”艾维偏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或许每个世界的执法人员都有潜入调查这个传统艺能吧？不论是替自由国度收税的警察，还是为魔鬼大公审查后勤承包商的魔鬼。

    艾维打了一个响指，吹拂起银色迷雾的魔法之风环绕在众人身边，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的样子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你把我们都变成魔鬼了？”影心看着面前长着羊蹄、背着一双魔鬼翅膀、头上还多了一对可爱小角的邪念，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只是适当的伪装罢了。”艾维伸手拍开缠卷在自己胳膊上的心形尾巴，冷静地解释道，“一点点人体变形术。所有伪装都具备实体，无需担心被什么人看穿。”

    扭着屁股想要挤过来的魅魔邪念才刚迈出一步，就被一根柱子似的粗壮大腿挡住了去路，她茫然抬起脑袋，认出面前这个高大的魔鬼正是自己的队友卡菈克。

    “为什么我变得如此——巨大？”卡菈克甩了甩长矛似的尾巴，在空气里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因为你是韦里硫斯·瑞赛普特，扎瑞尔的至高审判官。”艾维轻松解释道，“只有你跟他算是见过，所以由你来伪装再合适不过。甚至你也可以扮演你自己，由韦里硫斯·瑞赛普特伪装的卡菈克。”

    “看到所有人脑门上都和我一样多了一对魔鬼的角，确实让我感到了一些安慰。”早就在米佐拉契约惩罚下沾染了地狱力量的威尔笑着开口，“不过为什么你没有进行伪装，艾维？”

    “因为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艾维挥手驱散了面前希望的星灵体，从拉斐尔的豪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们先去探探路，搞清楚这座城堡的结构，我要给拉斐尔搞点惊喜。别担心，我保证很快就去跟你们汇合。”

    “阿弗纳斯可从来不是什么适合度假的地方！”差不多有两个邪念那么高的卡菈克挥舞了一下手里的三叉戟，用力踹开了面前的大门，“让我们赶紧搞定这事，回去休息吧！”

    沉重的铸铁雕花大门横着飞了出去，重重砸向走廊后面半开放的宴会厅里，把一座黄铜坎比翁的雕像从基座上掀了下去。

    从螺壳舰上下来的冒险者们都很熟悉这间屋子，拉斐尔第一次和他们谈条件的时候，就是用魔法把他们都带来了这里。

    温暖的巨型壁炉，以及壁炉上方拉斐尔的等身画像，一切都很熟悉。

    只不过有两扇铁疙瘩破坏了宴会厅里的大部分陈设。

    “该死！”卡菈克骂了一句，“我又忘了控制自己的力量。”

    “你差不多就是一条人形巨龙了，卡菈克。”盖尔打量着被刮掉了好大一块的墙壁和廊柱，向宴会厅内部看去，四分五裂的餐桌残骸里是同样狼藉的杯盘，只不过曾经用来招待冒险者们的盛宴已经彻底腐败了，而且还有两具枯骨倒在其中，“虽然我早就猜到魔鬼不会好心准备什么美味佳肴，但腐败成这样也不收拾一下，实在是有碍观瞻。”

    许多听到动静的债务人从走廊里探出头来查看，但在看到那和魔鬼一般无二的皮肤，和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体型后，都又默默缩了回去。

    “唉。”伴随着一声叹息，一具身披猩红色斗篷的骷髅出现在了壁炉前，默默举起了扫把开始工作。

    显然，为拉斐尔打扫宴会厅的地板，就是他的工作内容。至于餐桌上那些腐烂的食物，以及死在凳子里的两个倒霉蛋，则完全不是他该操心的范围。

    “嘿！”卡菈克朝那骷髅搭话，“档案室在哪？”

    骷髅抬起了空洞的眼眶，一根用来固定斗篷兜帽的绑定卡在他的下巴上，跟随着牙齿的开合一起晃动：“我帮不了你。这里不是我的家，但是我也永远无法离开。”

    说完，骷髅就重新垂下脑袋，缓慢地移动起扫帚来。

    “你是怎么欠了拉斐尔一屁股债的？”邪念好奇地问道。

    只不过无论骷髅被囚禁在这里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都已经吸取了教训。因为他看起来完全没有继续和一群魔鬼对话的欲望。

    “他是一个可悲的石匠。一生都在为主人建造坟墓、神殿和高塔。但最后却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只为了能毁灭他主人的大军。”另外一个隆隆作响的声音从宴会厅的另一头传来，是个手持攻城巨弩的血甲魔，“因为他的愚蠢，拉斐尔束缚了两个灵魂，一个卑微的凡人，一个英勇的战士！”

    那是冒险者们相当熟悉的血甲魔，卡菈克一眼就认出他是在莎尔铁手神殿内被动和艾维签下契约的血甲魔尤格。

    “是你！”自知失言的卡菈克赶紧闭上嘴巴，但血甲魔却已经在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这些突然出现的魔鬼了。

    抽动了几下鼻子后，血甲魔尤格认出了面前比他还高的卡菈克，压低声音问道：“……是你！你身上地狱引擎的味道变淡了……他呢？他来了吗？”

    作为血甲魔和艾维契约间的见证人，冒险者们自然清楚面前的血甲魔算是半个盟友，于是纷纷指向身后。

    “等等！”卡菈克向前一步拦住了去路，“先告诉我们拉斐尔的档案室在哪？”

    在尤格不耐烦地指明方向，匆匆离去后，冒险者们立刻开动脚步，绕着拉斐尔的城堡内的圆形走廊转了起来。

    正方形的档案室同样被修建的无比豪华，大量书柜围绕着数个魔法展示台，尽可能地凸显档案室主人的收藏品味。

    几名同样被包裹在破布袍子里的骷髅负责打扫这间屋子，一个留着小胡子和卷发的提夫林则神气地站在他们中间，时不时还指挥几句。

    见到推门进来的一系列魔鬼后，这名档案保管员小跑着迎了上来，嘴角还挂着机敏又谄媚的微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地狱法庭尊贵的审判官大人！万分抱歉！您的威武让想要跪倒在您面前，亲吻您脚上的老茧，但我的脊骨已经断裂了几千处。”

    “你知道该怎么做。”卡菈克专横地扬起了鼻子，“或许我该因为你的怠慢，没收一些拉斐尔的收藏品。”

    “您当然有权检查档案室的每件藏品，但要征用它们，您必须出示一份地狱征用令，而且还要正确填写其中的一百五十二条条款。”档案保管员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即使他真的相信站在他面前的是一群能够轻易要了他小命的大魔鬼。

    “拉斐尔在哪？”明白卡菈克麻爪的邪念立刻明知故问地接过话头，“他为什么没有亲自前来迎接？甚至就连你们的大门都是锁上的！”

    “我的主人还有一些生意需要处理，分秒必争的那种。所以我建议您等待拉斐尔回来……”档案管理员的腰弯的更低了，“至于门……尤格大人他……”

    “他去看门了。确保拉斐尔回来之后能第一时间通知我。”卡菈克做出一副愤怒的样子咆哮道，“难道在拉斐尔回来之前，你就要我们在这干等着吗？”

    “当然不是！”档案保管员递出了一张邀请函，“欢迎您先去内室稍作休息，拉斐尔会在那里处理最私密的事物，享受最私密的快乐。”

    看到卡菈克收下邀请函，档案保管员又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拉斐尔的专属淫梦魔一定渴望好好探索您新形态的每个部分，而且我确定您一定会乐意分享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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