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辰没有面子果实。

    他喊着一嗓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田宏也没有卖他面子。

    混乱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明辰对此感到遗憾，但他也并不在意，现实不是武侠电视剧。他不觉得自己登场一定会带着音响，发生全体目光向我看齐这样的事。

    他扛着一杆漆黑的大旗，拍了拍身下白狼的脑袋：“白狼，咱们也上吧。”

    “嗷～”

    白狼仰首长啸一声，闯入了战场之中。

    “杀！”

    “杀！”

    “杀！”

    不知怎的，北烈人莫名有种错觉。

    在明辰出现时，感觉他身后仿佛有磅礴的数万军队在追随，白狼呼啸冲来，喊杀之声震耳欲聋，声势骇人。

    乾元的援军这么快就到了？

    田宏看着这样的情况，眉头紧锁。

    他知道，乾元的援军不可能这么快就到。

    明辰只是他自己来了而已。

    夜幕笼罩，情形有些诡异。

    萧歆玥的耳朵最是敏锐了。

    她能听到天地的声音，听到万民的祈愿，听到许多人听不到的声音。

    自然的，在这危难的关头，她也听到那最熟悉，最期待，最信任的声音。

    她浑身一震，一时间，竟有些鼻梁酸涩。

    她现在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有成长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她还是没办法自立，她还是会依赖，还是会期待。

    而那人，也总是会在最重要的时刻，给她依靠，回应她的期待。

    劲风扑面而来，几个呼吸间，那威风霸气的白狼已然是来到了她的跟前。

    二人四目相对，视线交换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色之中对方的眼睛似乎格外明亮，令人安心。

    “走！”

    明辰没有调侃笑话她，也没有关心安慰她。

    只是沉声喊出了一个字。

    “明将军！”

    “是明大人，明大人回来了！”

    “安国公来支援我们了！快，快冲啊！”

    ……

    明辰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很有含金量了。

    如他所说，虽然他不能带大军来支援但他自己到了，也是一种力量。

    他是支撑乾元的国之栋梁，他有种非常强大的安全感。他的出现不单单可以安萧歆玥的心，同样可以安军民的心。

    身陷囹圄的士兵们听到了明辰的消息，也不由得打起精神来，朝着越阳城的方向挺进。

    恐怖的白狼闯入战场，野性难驯，无可阻挡。刀光闪过，便是有人被斩成了两段。

    嫣红的鲜血浸染了那雪白透亮的毛皮。

    明辰一文弱书生，不喜欢这样亲临现场的厮杀，但是也无可奈何。收了旗，夺过一支长枪，乘在白狼背上，与敌军厮杀。

    白狼的身形和气势很有压迫感，黑暗之中庞大的轮廓更加摄人心魄，即便是骁勇善战的北烈人，也有些人不由得为之惶恐。战场中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感。

    “撤！”

    异常发现的早，萧歆玥撤退的命令也很果断，突围发挥神勇，本来她就已经快要冲出去了。

    现在有明辰加入帮忙战斗和断后，更是大大提起了士气。

    残酷的黑夜落下，鲜血浸染泥水雪地，乾元抛下了一千多具尸体，终于是突破重围，逃回了越阳城中。

    断后的明辰也在众军突破包围之后，拍了拍身下上头的白狼，横冲直撞强行冲出战圈。

    这场混乱的战斗，也就此划上了句号。

    天色蒙蒙亮。

    好几夜没怎么休息的老将坐在石头上，静静的看着打扫战场的士兵们，他双目深邃，面色平静不发一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虽然这次明辰神奇的闯进了战场之中，萧歆玥大发神威力挽狂澜……

    但是实际上，这一切不过只是在努力的止住颓势罢了。

    还是北烈大赚。

    夜袭与埋伏，猜拳猜对了无论如何都是赢的。

    这一战虽然没有抓住萧歆玥，但是却歼灭了大量敌军。

    越阳城的守军本就不多，这次折在这里一千多精兵，势必会对敌人造成巨大打击。

    这些债在他攻城的时候都会还回来。

    只是，田宏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意。

    这一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他在冷静地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军计划和战略部署。

    明辰回来了，这次失败对于乾元的士气会有一些打击，但应该不会太大。己方军队还有些疲惫，还需要休整……

    不知怎的，他有种感觉，这一夜是他距离灭国最近的一步。这一步没抓住，萧歆玥逃走了，他似乎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将军……”

    断了臂的副将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战后也没有休养，却是被人搀扶着，来到了田宏旁边。

    看着大将军沉默木讷的模样，不住有些关切道：“将军，您还是歇歇吧。”

    田宏太累了。

    程信清断一只胳膊无所谓，他是真的害怕田宏累倒了。

    田宏瞥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转首看向了东方。光芒从天际线上一点点发散出来，刺破了黑夜。

    混乱的夜晚过去，黎明破晓。

    “天亮了。”

    ……

    田宏作为胜利者，一切都表现的很淡定，很平静。

    与之截然相反的，越阳城中朝廷文物百官，那就是另外的一副态势了。

    陛下在夜里亲率士兵夜袭不成，反被包围，死伤惨重，差点丧命。浑身浴血，带着几百残兵狼狈回城。

    群臣激起一身冷汗，好像是又想起了十年前乾元被田宏支配的恐惧。

    田宏老了，但是依旧不容小觑。

    这次差点他们就要翻大车了。

    群臣劝谏的劝谏，议论的议论，关心的关心……

    归根结底，都是用各种方式在向萧歆玥传达，陛下保重龙体，不可再鲁莽行事。

    本身这次夜袭就是萧歆玥强行靠着自己君主的威严定下的，这次失败或许以后很长的时间里，萧歆玥都不会有御驾亲征的机会了。

    萧歆玥浑身是血的从战场上归来，根本来不及休息和收拾自己的心情，反倒是要出现在众臣的面前，去安慰这些人的心情。

    上一次的灵光一闪，令她收获了北境两关。

    这次的灵光一闪，却令她吃了大败，差点酿成大祸。

    作为最高的决策者，她理所应当要承担责任，要去背负这所有的失误。

    这就是她的错。

    她认错，并且努力地去修补她闯出的漏洞，维持好守势。

    所幸北烈军也疲惫，田宏没有乘胜继续发起攻城。

    萧歆玥这一日还有时间拾掇自己。

    又是夜幕降临。

    昨日一宿没睡，狼狈归来，今日又跟群臣议论，身心疲惫。

    萧歆玥站在皇宫熟悉的位置，有些意兴阑珊的看着天空弯月。

    她还没有休息，她在等一个人。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这些日子她压力很大，想充电了。

    夜晚有些凉，不知何时，温柔的风儿从身后吹来。

    轻轻拥住了颓丧的陛下的腰肢。

    狂妄无礼，颇为僭越。

    “陛下在想什么呢？”

    温热的风儿从耳边吹来，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明辰回城后并没有参与到后边一堆繁杂纷乱的事务，只是去找几个将军叮嘱了些事情，然后就消失了。

    他一直如此，群臣也习惯了。

    明辰的话一出口，紧绷了一天的陛下却是有些绷不住了。

    她回头来，定定地看着这人：“你怎么回来了！”

    积蓄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恣意涌流。

    陛下咬着下唇，双目含着水光，看上去有些无助。

    明辰看她表情，只感觉对方好似在说：明辰，我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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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只有在明辰跟前，她才会卸去所有的身份和伪装，只回归于最原本的萧歆玥这个人身上。

    贵为人皇，她也只是人而已。

    她有喜怒哀乐，她会惶恐，她会紧张，她也会无措……

    依靠着强大的控制力，在人前她努力活的像是个机器，努力冷静将一切都维持好。

    但是在明辰的跟前，她却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做回一个最简单的人。

    她需要明辰去舒缓她的精神压力。

    这次的失败真的是丢大人了！

    敌人非但没有因为一路急行军疲弊大失战斗力，甚至都料到了她会夜袭，反倒进行了埋伏军力部署。

    乾元大挫，本来兵力就不够，现在又损了一千多的精锐力量，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了。

    走马灯都给打出来了。

    登基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遭受这样的失败。

    刚刚吃了败仗，越阳城内兵力空虚，敌军随时可能攻城，形势十分严峻，岌岌可危。

    然而明辰看着萧歆玥这模样，却莫名有些想笑，他轻轻刮了刮自家陛下的鼻子，笑道：“我来看看，我们家陛下有没有哭鼻子。”

    自家意气风发的陛下露出这颓唐的样子，还是很少见的。

    萧歆玥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朕没有！”

    她不知道明辰在想什么，但她感觉明辰的目光有些不礼貌，像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她又垂了垂眸，轻叹了声：“这次是我错了。”

    明辰回来了，这对于她而言，或许是糟糕的一天唯一的好消息了。

    为王认错是会损失自己的威严的。王怎么会有错呢，错了也是没错。

    但是，人不可能不犯错误，你错了还死不承认，像是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地里，屁股露出来，反倒更丢自己的威严。

    萧歆玥有这个气魄可以很坦然的接受，并且诚恳的认错，这还是很不错的。

    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一直不出错的。

    萧歆玥这点失败算的了什么？

    乾元还有很多牌可以打呢！

    还有大量领土呢！

    还有雄兵数十万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越阳城陷落，明辰也能带着萧歆玥走，无非再来过呗。

    刘大爷五十六万联军，被人家霸王三万骑兵打的丢儿子，影响人家赢到最后主宰天下，登基加冕么？

    曹老板赤壁烧光家底儿，影响魏武雄踞北方当大哥吗？

    谁都有弱点，谁都有瑕疵，世上无完人，失败也再正常不过了。

    英雄豪杰也是会犯错的。

    明辰饶有兴致地看她：“陛下错哪了？”

    萧歆玥垂了垂眸，像是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一样：“不该擅自出兵夜袭，致使我军惨败。”

    明辰闻言却摇了摇头：“不对！”

    “嗯？”

    明辰收了些轻漫的态度，面容严肃了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不该御驾亲征！”

    “啪！”

    大胆狂妄的国公爷又一次欺君犯上，毫不在意陛下尊贵的身份，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辟谷上。

    夜袭这事儿，其实说不得谁对谁错。

    纯粹是敌人更谨慎，猜拳赢了罢了。趁着敌军立足未稳，出兵偷袭这有错吗？

    就结果论而言，萧歆玥是错了。

    但谁能聊到未来呢？谁能全知全能呢？

    但倘若田宏没有做准备呢？

    正常人谁能料到你这点兵力，还敢出兵夜袭我十倍兵马的？

    乾元兴许还能创造出一以少胜多的奇迹，大大提升士气，为后续的守城减轻巨大压力。

    出其不意，攻敌不备，趁虚而入……这都是符合兵法的。

    但是敌人就是很厉害，敌人就是料到了一切，那怎么办呢？

    萧歆玥没做好的是情报收集和调查工作。对于出兵夜袭这件事情，明辰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有收益就会有风险。

    无非是保守和激进之间的争论罢了。

    赢了吹，输了喷各有各的道理。

    萧歆玥这夜袭有点像喜欢刀尖上跳舞的盟主大人会做的事情。

    在明辰看来，萧歆玥最错的是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情况下，亲自带队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手下也不是没有将军，现在也没到最后无计可施的关键时候，为什么要亲自上场呢？

    萧歆玥是一切的中心，她的一点点事情，都会被下面无限放大。

    越是权力高层，越是要减少自己出手的次数，萧歆玥是底牌，是所有人仰仗的支柱。

    一旦出手，就一定要保证成功，并且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否则的话，便会对自己的权利结构造成巨大打击。

    汪槐确实是喜欢御驾亲征不假，但是人家总是赢啊！

    萧歆玥的长处在于治世，在于王道御人，在于后勤补给，在于鼓舞人心加buff。

    军事才能或许不错，但也没到顶尖一流的水平，最多也就跟明辰相当。

    你一个辅助的命，老想着当重装战士做什么？

    凌玉喜欢身先士卒还可以接受。

    但是明辰现在觉得，萧歆玥喜欢御驾亲征这点，必须得改。

    “额……”

    “陛下就这水平，还想着御驾亲征呢？”

    萧歆玥：……

    很好，真不枉她对这恶人的了解，走马灯时候想的情节，还真让这货应验了。

    萧歆玥垂了垂眸，轻声道：“我是皇帝，我想为所有人做表率。”

    大多数皇帝都怕死，都躲在军队的后面畏畏缩缩，迁都逃走，苟求一时之安稳。绝境之下也没有御驾亲征，殊死一搏的勇气。

    萧歆玥却恰恰相反，她的勇气有些多了，而且勇气用的早了。

    明辰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早就是所有人的表率了。”

    看看，他的陛下虽然昨晚失败了。

    但是，己方的士气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没有崩溃，反倒是众志成城，愿与陛下共存亡。

    这样的情形是很罕见的。

    这也是萧歆玥的精神鼓舞着这些人，她已经做到了。

    “唔……”

    总归，明辰还是安慰她了。

    萧歆玥抿了抿唇，她感觉有些冷，轻轻靠在了明辰的怀里。

    “明辰，依你所见，我们以后该如何？”

    这件事情翻篇了。

    萧歆玥会记住这次失败，反复拒绝思考。

    知耻而后勇，成为她以后前进的养料。

    而为今之计，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眼前的难关。

    明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反正目前为止，他还没看到什么机会。

    “坚守城池，等待支援吧，只要拖住了，我们就能赢。”

    萧歆玥闻言点了点头。

    情况很糟糕，但目前也只能这样。

    “你白日里去军营调度了什么？”

    今天事情太多了。

    萧歆玥无暇顾及明辰这边。

    明辰朝她笑了笑：“我让柳将军领八百人，再夜袭一次。”

    萧歆玥闻言浑身一震，猛地转瞪圆了眼睛：“什么？！”

    明辰此举对于臣子而言有些逾矩了，你位极人臣，又调度禁军。这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太过于危险了。

    但是，萧歆玥显然不会怀疑他什么。

    刚刚出兵夜袭吃了大亏，紧接着明辰有出兵，这令她有些紧张。

    不过……

    短暂的震惊之后，细细想来，她又能明白明辰的想法。

    毕竟刚刚夜袭失败了。

    敌军想必会以为我军一片混乱，士气低迷，定然不会想到，我军竟然又一次派兵出击了。

    而前一夜敌人已经奋战了一夜了，今日需要休息。

    反其道而行之，不被敌人预测，便有可能获得成功。

    只是……越阳城的兵力太少了。

    她刚刚拉了坨大的。损失一千多精兵，残留精锐不过也只有两千左右了。

    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些刚刚招募的义军，还没有经过系统性的训练。

    再折损八百的话，这城真就没法守了。

    “宽心，这次不是奔着杀敌去的。”

    “咱们只骚扰，不强攻。”

    “形势不对立马就撤，敌追我跑。”

    田宏这次要是还能有所预料，还能防住，明辰栽在他的手里也认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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