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开车来到公司，当他走进培训部的一刹那，整个办公区都安静下来。

    原本热闹的聊天声戛然而止，笑容也僵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足足过了六七秒钟，办公区里的员工才回过神，大家有的低头假装整理文件，有的赶紧挪开视线眼神闪躲，没人敢与他对视，就好像他的眼睛跟美杜莎的眼睛一样拥有某种魔力，看谁谁怀孕，瞪谁谁流产。

    “……！”

    张文本来还想打招呼，然而在看到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之后，缓缓把刚刚抬起的手放了下来，径直的向练习室走去。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时，安静的办公区再次响起议论声，不过话题的主角已然变了。

    “张老师怎么来了？”

    “听说电视剧那边已经杀青了。”

    “他怎么还敢来公司？得罪了老板，难道就不怕被穿小鞋吗？”

    “有什么好怕的，人家张老师又不缺钱，随便写一首歌就能赚几百万，大不了辞职不干了，哪像咱们这些牛马，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

    “说的也是，不过张老师这次下手够狠的，直接把咱们天禧传媒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现在网友在骂公司，同行在笑公司，你说李总会怎么处罚张老师？””

    “不知道，都已经翻脸了，应该会被开除吧。”

    “……”

    张文的听力超出常人太多太多，哪怕走远了，依然能够听到同事在讲什么。

    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他和李乐华网络对线的事情了。

    也对，电视剧杀青，剧组解散，工作人员恢复正常上班，估计他的凶悍事迹早已经传遍公司，否则怎么对得起‘传媒’这两个字？

    再说，外界可能不知道霸凌视频中的被害者是谁，但培训部的员工肯定知道，哪怕只有背影和侧脸，也能够一眼就认出来，这也就能解释大家在看到他的时候，为什么会像见到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了。

    “张老师？”

    张文没走多远，就见孙程程从一间练习室里面走出来，对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满是诧异，随后快步的走过来。

    “早。”张文笑着跟对方打招呼，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主动靠近。

    “早！”孙程程回应了一声，随后八卦的问道：“真的是你和公司签的电视剧转让协议？”

    “嗯。”张文点点头。

    昨天和刘海洋签协议的时候，片场有许多人看到，并不是什么秘密。

    “这么说，在网上用电视剧官微发声明的人也是你？”孙程程睁大眼睛，惊讶的问道。

    “是我，牛掰不？”

    “牛掰，真牛掰！”

    孙程程一边说，一边伸出一个大拇指。

    她一直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说张老师也是天禧传媒的员工，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员工竟然敢跟公司叫板，甚至公开指责公司，这胆量也是没谁了。

    “现在大家都视我为瘟神，你跟我走这么近，就不怕被人看见，然后传到总监或者老板的耳朵里？”张文开玩笑的问道。

    “你是不是瘟神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你就是财神。”孙程程说道，随后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见就看见，大不了辞职，去你那里当专职老师。”

    她在艺考培训中心岸边兼职赚到的工资，比在天禧传媒这边赚的多，而且还要更加的轻松。

    如果让她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大公司又怎么样？

    对打工人来说，赚得多才是王道。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给你交五险一金。”张文笑着说道：“行了，不聊了，我去练习室那边看看。”

    “嗯，回头见。”孙程程摆了摆手，然后向办公区走去。

    张文穿过走廊，很快就看到9号练习室。

    和平常排队排到门外的场面相比，今天外面空无一人，非常的冷清。

    什么情况？

    张文微微一怔。

    难道就因为他得罪了老板，所以连他请来的神仙都没人拜了？

    那些练习生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欲望而拜，还是为了演给他看而拜？

    难怪许多人技能点一直不变，心不诚。

    张文推门走进9号练习室，熟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八个练习生手中拿着香，正朝着挂在墙上的神仙画像鞠躬。

    平时插满香的香鼎里面，现在只有十几捆，距离上班时间只有三分钟，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张文看了看这八位练习生，竟然都是技能点数比较高的那几位。

    看来是把自身技能的提升归功在了文曲星君的身上，认为很灵、有用，所以才会坚持来这里。

    “张老师好。”一位练习生上完香后看到张文，立刻鞠躬问好。

    “早，过几天就是月考日，加油，看好你。”张文鼓励道。

    “谢谢张老师。”练习生激动的说道，随后美滋滋的离开了练习室。

    八位练习生陆续离开，很快就剩下张文一个人。

    他从旁边拿起一捆香点燃，朝着老祖宗的画像拜了三拜。

    “老祖，我是真没想到会连累您，不过您别着急，以后我一定会让更多人给您供奉香火。”

    在跟老祖宗谈完心之后，张文转身准备离开练习室，然而正准备开门，门就从外面推开。

    “徐总监早，你也来上香？”张文好奇的问道。

    “上什么香，我是有事要问你。”徐青玉把练习室的房门一关，表情严肃的问道：“我问你，指责公司内部管理混乱，艺人职业素养堪忧的那条微博，是你发的？”

    “是我。”张文回答的非常干脆。

    徐青玉见到对方竟然承认了，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知不知道这些话有多严重？现在整个公司上下都炸开了锅，你现在不仅得罪了所有人，还把公司往火坑里面推。张老师，我一直挺看好你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成熟，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张文面对指责，并没有慌，也没有生气，大家立场不同，所以他完全能够理解对方此时此刻的心情。

    “徐总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昨晚发布的声明里，哪一条有问题？”张文反问道。

    “可，可你就不能私下解决吗？非要闹到全网皆知的地步？你也是天禧传媒的员工，公司声誉受损，对你有什么好处？”徐青玉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当然有好处。”张文听见后说道：“我现在是《完美的日子》这部电视剧的联合出品人，也就是投资人，它的好坏与我息息相关，有人想要毁掉这部电视剧，毁掉我的投资，我当然要站出来反击。”

    “你，你完全可以找李总谈谈嘛，解除误会不就好了吗？”徐青玉说道。

    “李总可从来没打算找我谈。”张文淡淡的说道。

    “……”

    徐青玉一时无言以对，嘴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她又何尝不觉得李总这次做得过分呢？

    但李乐华是公司的老板，而她是公司的培训部总监，自然要维护公司的利益，要不然岂不变成吃里扒外了？

    “唉！”

    徐青玉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李总在办公室等你，她火气很大，你……好自为之。”

    “谢谢。”张文点点头，然后拉开门，走出了练习室。

    徐青玉看着左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方看起来就像是去赴一场胜券在握的鸿门宴，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好掌握了。

    张文离开培训部，所过之处，鸦雀无声，自带静音功能，沿途的同事更是要么低头假装忙碌，要么转身就走。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在看到他之后，脸上全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向后退，硬是在拥挤的电梯里面让出一小块儿空地。

    张文走进去，转过身，电梯门缓缓合上，光洁的金属门上映出他那张帅气而又平静的脸。

    指尖在23楼的按钮上按了一下，然后静静地等待着电梯上行。

    电梯里的人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特别是在看到张文按下23层按钮的时候，心中更是无比震惊，因为那是总经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什么情况？

    张老师要去找李总？

    难不成是觉得线上对决不过瘾，还准备来个线下对决？

    电梯缓缓停下，是15楼。

    站在外面的人本来想进电梯，可是在看到站在里面的张文之后，立刻停住脚步，“哗啦”一声，手中的文件掉了一地。

    “你们先上，我等下一个。”

    说完蹲在地上捡文件。

    电梯门再次关上，中途又停了两次，然而全都没有人进，当然，也没有人出。

    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23层。

    随着电梯门打开，张文迈步走了出去。

    剩下的人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刚才实在太压抑，连电梯都忘了下，不过在回过神后，大家的心中又充满了浓浓的好奇，不知道这位大战李总的张老师，今天会是怎样的结局。

    总经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非常安静，安静的能让张文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张老师，李总在里面等你。”胡秘书看到来人之后，脸上露出标准的职业假笑，而目光则格外冰冷。

    张文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伸手推开厚重的木门。

    办公室内只有李乐华一个人，对方站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把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张文没有理会在窗前凹造型的李乐华，直接来到一旁的会客区坐下，屁股下面的沙发软硬适中、弹性十足，坐着很舒服。

    “你还真敢来。”李乐华缓缓转过身，精致的妆容遮不住眼底的红血丝，显然一夜未睡。

    “李总说笑了，你又不是老怪物，我为什么不敢来？”张文笑着说道。

    “少跟我嬉皮笑脸！”李乐华冷冷的说道：“你发的那条声明是什么意思？联合出品人？你什么时候变成联合出品人了？”

    “转让协议上白纸黑字写着，天禧传媒自愿退出，我依法取得项目权益，上面还有我的亲笔签字呢。”张文听见后说道。

    李乐华走到张文的面前，狠狠地看着对方，咬牙切齿的后说道：“你故意的，你从一开始就想吞并这个项目对不对？”

    她昨晚想了很久，总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李总，你这就是在冤枉我了，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公司呀！”

    张文一脸认真的说道：“宋昊然片场掀桌子，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矛头直指剧组，当时我就在想，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是公司的员工，如果让群演曝光，肯定会牵连到公司，如果我能花三千万从公司手中接过这个烂摊子，公司不就能从中抽身了吗？我对公司的忠诚天地可鉴。”

    李乐华怒目而视，胸口剧烈的起伏，彻底被对方的话恶心到了，如果不是昨晚和今早都没有吃饭，胃里没有什么东西，恐怕早就吐出来了。

    “放屁！为公司着想，你昨晚回发那种声明？”李乐华瞪着眼睛问道。

    “那是因为公司伤了我的心。”张文用手捂着胸口说道：“我为了公司着想，公司非但不领情，反而回头给我一刀，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自保，也许这就叫相爱相杀吧。”

    言外之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是谁在背后买水军带节奏，你想毁掉《完美的日子》，那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李乐华被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真应了诸葛先生那句话：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在这里跟她演上了。

    “相爱相杀？你要点脸吧。”李乐华伸手指向办公室的房门，恼羞成怒的呵斥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天禧传媒，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你！”

    张文慢悠悠得站起来，点头说道：“没问题，不过李总，别生气，你是天禧传媒的总经理，心胸应该开阔一点，而不是揪着一点小事不放，让小事变成大事，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出去！”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李总不喜欢我，那我就走了，对了，别忘记支付违约金。”

    张文转身离开办公室，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天禧传媒开除被霸凌员工，发网上一定很劲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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