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洋开车回到公司，虽说一路上并不堵，但他的心里却好像吃馒头被噎住一样堵得慌。

    他在天禧传媒工作了将近二十年，还从来没见过像张文这般强势的员工，就连那些明星大腕都不敢这么对他。

    当然，他知道对方这么做并不是在针对他，而是在表达对老板的不满，因此心里并不怎么生气，反正生气也没用。

    “李总。”刘海洋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老板的表情。

    只见老板盯着桌上的文件，手紧紧的攥着笔杆，眉头紧锁，不知道在为什么事情烦心。

    刘海洋心中暗道不好，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这不是给老板添堵吗？

    “怎么样？剧组那边情况如何？”李乐华头也没抬的问道。

    “不太好。”刘海洋摇摇头，语气沉重的说道：“我刚刚去见了韩导和张文，韩导还在为声明的事生气，至于张文，三句话有两句话带刺，撤资的态度也没有变，另外，他背后的吴老板给出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李乐华终于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刘海洋。

    “吴老板的意思，他对天禧传媒的公关能力和决策能力非常失望，不想继续合作，要不他退出，公司接手这个项目，要不公司退出，他接手这个项目。”刘海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接手？哼，他知道怎么运营吗？”李乐华冷声说道。

    刘海洋没有接话，他不知道吴老板懂不懂运营，他只知道吴老板想要退出项目的决心比石头还硬。

    李乐华沉思片刻，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位吴老板约出来见个面？咱们当面和他聊一聊？”

    在她看来，吴老板之所以会选择撤资，绝对少不了张文在其中煽风点火，如果能与吴老板见面，她有信心说服对方。

    到时候带上两个女艺人，还不迷死那位吴老板？

    “这个，恐怕很难。”刘海洋苦笑着说道：“那位吴老板一直委托张文全权负责这个项目，我也只见过一面，没有他的联系电话，所以想要见吴老板，必须通过张文。”

    李乐华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

    找张文？对方能帮她约吴老板才怪。

    看来说服吴老板不撤资这条路算是彻底堵死了，接下来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同意吴老板撤资，另一条就是公司退出这个项目。

    相比之下，第二条路更加轻松。

    公司在这个项目上投了三千万，这三千万对吴老板来说应该是九牛一毛，而吴老板当初投了八千万，这八千万对公司来说却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

    公司不是拿不出八千万，说实话，就算拿出两个八千万也没问题，可是公司有很多艺人和在投项目，不能把这么多钱砸在一个项目上，一旦亏了，连个共同承担的人都没有，公司将会赔个底儿掉。

    而且因为宋昊然这件事，《完美的日子》这部电视剧的口碑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不少赞助商已经停止商谈，都在观望。

    一旦开播时真被观众抵制，哭都找不到坟。

    肉眼可见的风险，哪怕导演是韩晓华，她也不敢花八千万去赌。

    “公司投入了不少钱，还有很多人力和物力，现在退出，损失谁来承担？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李乐华说道。

    哪怕是退出，她也绝对不能让那个姓张的占到一点便宜。

    刘海洋听出老板话语中的意思，于是说道：“除了那三千万之外，我想可以格外列一份清单，让那位吴老板承担一部分，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支付的，毕竟项目继续拖着，他的损失比咱们大。”

    李乐华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既能减少投资上的损失，又能避免电视剧遭到抵制带来的风险。

    “行，就这么办，你现在去整理清单，把能算上的都算上，别漏了细节，然后去找张文谈。”李乐华说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以目前的状况，还是从这个项目抽身离开比较好，还能省下一笔公关费。

    “好的，李总。”刘海洋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方向，不用为这个项目背锅了。

    “对了。”李乐华突然想到一件事，补充说道：“让法务部也介入，在清单后面附上法律依据，告诉他们，咱们不是在漫天要价，别让他们觉得咱们好拿捏。”

    “明白。”刘海洋转身离开办公室。

    李乐华起身走到窗前，脸色阴沉的看向外面。

    虽然退出这个项目有点儿被迫的意思，但能早一点脱离这个泥潭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由于前期拍摄花费严重超标，剩下的资金已经无法保证后期的正常宣传，如果不能及时引入新的投资，就算制作完成，也卖不上一个好价钱，到时候还是会亏损。

    “张文呀张文，我倒要看看没了天禧传媒，接下来你怎么去运营。”

    李乐华一脸冷笑。

    她在想着，要不要在退出项目之后，给对方添点堵，比如说：继续炒作剧组支持霸凌者的无耻行为，加大网友抵制这部电视剧的力度……

    刘海洋的工作效率还是非常高的，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清单列好，并在杀青当日赶到剧组。

    因为是最后一天，整个剧组都喜气洋洋的，就连韩晓华导演也不再那么严肃，从早上一出现就面带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韩导有个双胞胎哥哥呢。

    “张老师，借一步说话。”刘海洋找到张文，扭头指了指一边，示意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聊聊，别打扰到韩导拍戏。

    张文看了看刘海洋，猜测一定是考虑好退不退出这个项目了，于是跟着对方来到片场一角。

    “刘总，什么事？”张文问道。

    刘海洋也没磨蹭，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张老师，当初公司为了支持白麓转型，除了三千万资金之外，还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这是一份清单，如果你和吴老板同意支付来弥补我们的损失，那么公司会选择退出这个项目。”

    说完，他从包里面取出一份清单递过去。

    张文心中暗喜，果然和他猜想的不一样，不过他并没有将这种欣喜表现在脸上，反而皱起了眉头，给人一种不满的假象。

    他接过清单看了看，上面列的那叫一个详细，比超市购物的小票还要细致。

    从工作人员的劳务费，到从拍摄需要的道具，只要和天禧传媒有关的，全都列在上面，精确到了个位数。

    张文瞄了一眼最后的总价，然后把清单合上，抬头看向刘海洋说道，“刘总，你这清单上的东西是用显微镜找的吗？怎么什么东西都往上面列，难不成还想在退出的时候大赚一笔？”

    刘海洋早有准备，无奈的说道：“张老师，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清单上面的每一项都有据可查，你也知道，为了这个项目，公司调动了不少的内部资源，现在退出，这些成本自然要收回，总不能让公司亏损吧？”

    “亏损？那公司给这部电视剧带来的负面影响，谁来买单？”张文问道。

    “这个……”刘海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只顾着计算公司的投入了，没想过宋昊然事件给项目带来的影响。

    如果较真儿起来，确实应该算进去。

    只是负面影响这种事，很难用具体的金钱数目来计算。

    “还有，这部电视剧里的许多演员都是公司安排的，付给他们的片酬又怎么算？这些钱至少有一半会上交给公司，我们本可以找一些更合适的演员，花更少的钱。”张文又说道。

    “呃……”

    刘海洋的额头已经渗出细汗。

    其实公司一开始并不重视这个电视剧项目，也没打算往这部电视剧里面安插演员，只是后来听说张文和白麓请来了电视剧圈中的名导韩晓华，这才有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捧就捧自己人的想法。

    “虽然公司决定退出项目，但这部电视剧还是要继续制作和播出的，一旦好评如潮，带火了剧中的几位演员，给他们和天禧传媒带来的格外收益又怎么算？”张文继续说道，眼神也越发犀利。

    刘海洋已经呆在原地。

    这也要算在里面？

    这小子是计算器转世吗，这么能算？

    按照对方的算法，公司退出非但拿不到格外的补偿，反而还需要再掏出有一部分钱倒赔给对方。

    “张老师，那你的意思……”刘海洋试探的问道。

    张文直接把清单撕成碎片，态度坚决的说道：“三千万，同意就签，不同意就一直拖着。”

    “可是这样一来，公司岂不是白投入了那么多？”刘海洋苦着脸说道。

    设备和道具用也就用了，可是一想到上百工作人员白干了半年，他的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刘总，咱摸良心说，这部电视剧赚钱的几率大，还是赔钱的几率大。”张文问道。

    “应该是，赔钱的几率大吧。”刘海洋吞吞吐吐的说道，他很想说赚钱的几率大，但是这话摸着良心实在说不出去。

    “天禧传媒一撤，吴老板不仅要拿出来三千万给你，还要再拿出三千万保证后期宣传，里外里需要六千万，有几个人会在明知赔钱的情况下还投这么多钱？便宜不能都让你们全占吧？以目前的情况，能及时止损就已经很不错了。”张文冷冷的说道。

    “这个，让我再想想。”刘海洋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他已经被说服了，但这件事他做不了主，还需要向老板汇报。

    “行。”张文点点头，“上次我就说过，时间多着呢，不着急，大不了咱们就一直耗着。”

    刘海洋尴尬的赔笑了两声，然后快速走到一旁，掏出手机给老板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接通。

    “喂，什么事？”

    “李总，我刚刚拿着整理好的清单找张文谈了，他的意思是吴老板只愿意拿三千万……”

    紧接着，刘海洋将张文刚才提出的几点理由全部说出来，甚至还往里面添油加醋，因为他想赶紧结束这场拉扯，不想继续夹在中间。

    在这里被张文各种怼，回公司还要看老板脸色。

    他太难了！

    坐在办公室内的李乐华紧紧的握着拳头，胳臂因用力而轻微的颤抖。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位吴老板会如此不要脸，除了那三千万之外竟然连一分都不想出。

    这不等于白嫖她的员工和设备半年吗？

    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仅是那位吴老板，还有那个姓张的，她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姓张的在背后出谋划策，那位吴老板只是一个外行，连剧组都没去过，懂个毛？

    “刘海洋，你告诉张文，想白嫖我的人，做梦！”李乐华恶狠狠的说道。

    刘海洋听后，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张文的强硬他已经见识过了，现在就连老板的态度也这么强硬，这样下去不就没完没了了吗？

    “李总，你的意思，是要和他们一直耗下去？”刘海洋问道。

    “对，如果不赔偿清单里的数目，就跟他们一直耗下去。”李乐华说道。

    “李总，你确定？如果这么耗下去，咱们连这三千万都无法收回，眼看就要到年底了，到时候怎么向股东交代？”刘海洋忍不住提醒道。

    李乐华心头一紧，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在头上，瞬间让她冷静了许多。

    她是老板不假，但公司还有许多股东，这些股东不仅是投资人，还是她的靠山。

    如果因为眼光不好导致项目亏损，没人会责怪她，可如果因为她的赌气导致项目亏损，这些股东肯定不会轻易原谅她。

    亏损多少钱，她就得拿出来多少钱来补偿这些股东。

    最重要的是，她会失去股东的信任，回头这些股东就会往公司里面安插人，到时候她不仅会损失很多的利益，还会损失很多的权力。

    可恶！

    “砰！”

    李乐华一拳砸在办公桌上，眉宇间流露出狰狞之色。

    然而生气归生气，为了自身的利益，她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就按他说的办吧。”李乐华咬着牙说道，但声音中却透着几分无奈。

    对手能耗得起，但她耗不起。

    刘海洋闻言立马松了一口气，总算能从这个是非当中跳出去了。

    “嗯，我这就准备协议。”

    他在说完之后，生怕老板反悔，立刻挂断了电话。

    这场拉锯战，终于要落幕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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