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

    狐女止步于赤影十步之外，望着侃侃而谈青年，神情清冷，美眸半眯：

    “这般境地，还能如此分析，心性确实不差，但是……”

    她臂膀抬起，断剑直指赤影。

    “汝就不担心今日陨落于此，还是认为一杆破旗，便能抵挡金丹真君。”

    张元烛面容平静，五指轻点旗杆，金铁之音，回荡于天地。

    低沉的声音，徐徐传出：

    “自逝川河床至天梦泽，前辈一路跟随，若是想要出手，有太多机会，都会比此时、此地更好。”

    他主动向前，靠近灰袍女子，轻语：

    “狐女前辈不会杀我，道尊残器当面，也杀不死我。”

    塔！

    一赤一灰，一人一妖，相隔不过三米，尽能看到对方每一丝神情变换。

    女子沉默，气机引而不发，宛若一座压抑到极点的火山。

    女子红唇轻启，似在自言，又像是解释：

    “青阳道院真君曾对我言，能让凤九五再现世间。”

    “依靠秘境道碑留下印记，再加上千年前一丝金丹精血辅助，确实有那么几分可能，我也不必等待你这不知真假的九世身，所以，我与他们立下道誓……”

    狐女抬头，一字一字吐出：

    “若是凤九五再现世间，一年也好，一息也罢，此身坐化之后，留存于青阳道院，愿被炼制为一尊金丹道兵，作为青阳斋底蕴。”

    她目光顺着断剑，望着那赤影，清冷退去，带着些许遗憾：

    “他们确实成功了，倚靠印记，再加上转世躯体，让‘九五’再现，道誓之下，我应该遵守誓言，可惜……”

    女子绝美的脸庞，浮现戏谑：

    “那位与我立下道誓的金丹真君，死在了道尊重器残片的爆炸中，我自然无需遵守誓言。”

    张元烛聆听着，当初秘境中数位真君全部布局，心神平静，未有半丝波澜。

    “那么前辈一路相随，应该是在确定我是否那人?”

    他嘴角扬起，开口：

    “现在可能看清，我是凤九五，还是张元烛。”

    一道剑光闪过，断剑斜插于青年身前，狐女神情前所未有认真。

    “非是我是否看清，而是你认为自己是张元烛，还是凤九五。”

    她眼中带着期盼，似乎在等待想象中的回应。

    张元烛一手自量天尺身落下，握住长虹一气剑柄，感知着神剑衰落至极的气机，随意挥舞几次，便将目光投向了女子。

    他重瞳幽深，坦然直接：

    “道碑之前争夺，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但依旧是我赢了。”

    “我是灼阳法脉——张元烛，永远不会改变。”

    一瞬间，狐女眼中期盼化作冰冷，杀机如海翻涌。

    三千里！

    五千里！！

    六千里！！！

    八千里山河炸开，空间寸寸崩裂，露出了漆黑虚空。

    她立身漆黑之地，望着被血魔旗护持的修长身影：

    她目光越过重重阻碍，定定看着青年俊朗中带着熟悉的面庞，眼帘半垂，压制着心中翻腾情绪。

    “一路跟随，我看到如山尸骨，连天征伐，一位位敌手败在你手，但我更看到了你那不俗的智慧，为什么不愿……”

    “我自是不愿以谎言求活，更不愿冒充他人之身，欺骗一痴情狐妖。”

    张元烛大笑，赤袍猎猎，掌中战旗如火翻腾。

    “看好了，我就是张元烛，只信今生、不求来世的张元烛。”

    大笑声下，一暗金短棍自储物空间飞出，悬浮头顶，垂落道道玄光。

    一张青金符篆，于怀中闪烁，迸发着独属于金丹真君的气机。

    狐女望着那仰天大笑的赤影，体会着那让生灵心折的风采。

    一千年修持以来，她从未见过这般修士，明明只需要一句服软言语，就够了。

    “张元烛，你为何确定你不是他，既然九五可以于你脑海再现，那么你就能是他。”

    女子低喝，声震虚空，掀起层层涟漪。

    在她看来，因一抹印记而现，并不一定是心中那人，或者说只有九世身才是那个人，而对方始终不愿承认。

    杀意愈发暴戾，却始终没有出手。

    赤影不言，隔着虚空对峙。

    不知过去了多久，狐女叹息，芊芊玉手伸出，拂过虚空。

    一瞬间，空间开始弥合，山河重新浮现，两道身影降落在地，彼此相视。

    灰袍翻飞，银丝散于额头，随风飘舞，带着一种凄凉。

    她眼眸之中杀意也好，冰冷也罢，尽皆散去，唯有沧桑与无奈。

    “我将要坐化，可愿舞剑一曲，就当……”

    狐女声音沙哑，情绪复杂：

    “就当偿还斩杀剑门金丹、一路护持之情谊。”

    张元烛默然，望着女子，轻叹一声。

    手掌翻转收起血魔旗，抬手将碎道棍取下，放入储物空间。

    一手持着断剑，空出手掌探出，五指轻点剑身。

    嗡~

    似夜幕之中闪电劈空，刹那间荡起的剑光遮掩了空间。

    极尽璀璨，如大日降临，煌煌剑光照耀世间，那剑光洒落，如春风，如青山碧水，如雾气云海，不见丝毫凌厉。

    是剑，是舞，亦是那熟悉的身影。

    “九五的剑法。”

    狐女呆立原地，望着那熟悉剑法，那熟悉的人儿，似乎回到了千年之前，那个夜晚。

    同样明月高悬，月华洒落，同样人与妖，剑与舞。

    她身躯后倾，倚靠古树，眼眸中带着迷离与留恋。

    手掌伸出，轻轻合拍，轻哼出声：

    “月华凝霜，青丘路远。

    旧时剑影，映我眉眼。

    曾踏山河共云巅，笑说红尘不羡仙。

    怎料今朝，相逢是别宴……”

    凄凉的女声，在月光中回响。

    剑气流转，柔和如风，拂过山河大地，与曲同辉。

    不知过去了多久，剑光散去，唯有一袭赤影持剑而立。

    “妖心如月，望不穿轮回因果

    谁还记，月下曾舞旧时剑……”

    歌声止住，狐女的身影徐徐隐匿，唯有一双眼眸望着那梦魂牵绕的身影，与千年之前渐渐重合。

    “不错的剑舞，不错的人！”

    女子红唇微抿，喃喃自语。

    下一刹那，决绝离去。

    皎月隐匿，大日再现。

    “张元烛，你我别过，此生不见。”

    天地间，唯有一道轻语，随风传递，飘飘落落。

    砰~

    一颗头颅滚落在赤影脚下，老者不甘、狰狞的双目，直视向天。

    张元烛望着那已经离去的倩影，内心并无太多波动。

    不是便不是，自然不会有太多情感。

    至于凤九五的剑法，当初与其在脑海厮杀数万次，自然有所掌握，一曲剑舞并不难。

    呼~

    轻吐一口浊气，心神为之放松。

    此行，最后一点隐患消除。

    接下来，便是等待法言、法定的归来了。

    目光垂落，看向金丹真君首级。

    一颗金丹真君的头颅，其价值巨大，骨骼、血液、眼睛，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宝。

    也就是狐女即将坐化，而又孤身一妖，否则不会给予如此重礼。

    思绪间，衣袖甩动，一道道阵纹凭空生成，封禁老者首级，将其收入储物空间。

    他抬头，深深看了一眼漫天黄沙。

    “勿要让我失望！”

    一语落下，转身，步入天梦泽。

    霎时间，一道道阵纹自脚下蔓延，极速扩散。

    一杆杆阵旗，自储物袋中飞出，遍布八荒，猎猎飘荡。

    一方方阵盘化作流光，遁入大地，勾连地势。

    随后，他又取出各种珍宝，镶嵌阵法各个节点。

    龙纹青金鼎铭刻的七枚符文，也一一融入阵法。

    不过一个时辰，便布置了一方盖世杀阵。

    他立身山巅，俯瞰山河大地，手掌伸出，一暗金短棍浮现。

    手掌上扬，碎道棍落下。

    霎时间，大地裂开，一道道阵纹凭空而生，交织勾勒，包裹着短棍融入大地。

    “以法宝为阵眼，结合玄妙符文，再加上天地大势，应该可以挡下金丹真君片刻?”

    张元烛喃喃轻语，声音中带着不确定。

    青年眉间紧皱。

    下一刻便将刚刚收取金丹老者头颅取出，放在一旁，【特性】燃爆，渲染首级，又做出了一层防护。

    他准备于此等待两女，并且做好了最坏打算，一旦事情有变，就直接离去。

    然后，以雷属性煞气破入凝煞一境。

    种种念头，在脑海划过，随之一一散去。

    半载时光，不能浪费，要继续修行，提升自己战力。

    ‘傩面！炼尸！！’

    张元烛心中轻语。

    于他看来，这两件外物可以继续提升战力。

    青年盘膝坐下，心念一动。

    一石盒自怀中飞出，指尖轻弹。

    咔嚓~

    石盒打开，露出一瓣真龙宝血。

    随即，他五指张开，一赤龙傩面浮现于掌心。

    目光垂落，仔细观摩最初的傩面，感知着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

    这是五行傩面中，第一件完善的面具，由上品灵木赤血龙木雕刻而成，经历过机缘，是五大神形不可或缺的一物。

    张元烛手掌摩擦傩面，体会着指尖传来的温润。

    下一刻，一把取出石盒中真龙宝血，手掌猝然发力。

    嘭~

    红宝石炸开，化作一丝丝粉末，洒落傩面。

    嗡！

    霎时间，傩面剧烈颤动，一道道赤金光辉迸发，绽放一声声龙啸。

    如同数百条真龙汇聚于傩面之中，嘶吼咆哮，交织纠缠，演化着道与理。

    这一刻，整幅傩面都在蜕变，连同铸造的材料，亦向着更高层次变化。

    张元烛仔细观摩傩面，五指轻点，预估着完全融合龙血的时间。

    ‘一个多月？’

    青年心中推测。

    随即，便将傩面收入丹田温养，等待赤龙傩面蜕变完成。

    再之后，挥动衣袖，一血红棺木浮现于身前。

    没有迟疑，从怀中取出一瓣真龙宝血，放入棺材。

    吼吼吼~

    一声声兴奋吼叫，自棺材传出，浓郁至极的尸气轰然爆发，直冲天宇。

    金丹境的真龙宝血，对于任何具备龙血的生灵，都是极其珍贵之物，血尸自然也不会例外。

    洗涤尸躯，增强血脉、潜力，甚至可能有窥视金丹境的资格。

    如此巨大机缘，纵使炼尸的灵智也会欣喜若狂。

    张元烛双臂抬起，打出一道道法印，辅助血尸炼化龙血。

    直到大日西落，他才停下掌中印诀，自怀中取出两仪劫生煞气，开始感悟起阴阳法则。

    自此后，白日辅助血尸炼化宝血，夜晚参悟法则。

    一日如此，日日如此，从无停歇。

    转瞬之间，已是三月之后。

    清晨，阳光洒落，一袭赤影立身山巅，俯看天地壮阔。

    他握着赤金傩面，五指摩擦，感知着其中蕴含力量，交织的道与理，嘴角扬起，带着愉悦。

    三个月时间，真龙宝血已经完全融入赤龙傩面，无论是灵木本身、还是傩面中‘神’都有了极大提升。

    进而自身战力，也为之增强些许。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血尸在他辅助之下，完全炼化真龙宝血，于凝煞境第五步走出不少，潜力也为之增强。

    至于阴阳法则参悟，同样收获极大。

    不过于此时此刻，上述所有都显得有些无关紧要。

    他掌中傩面徐徐隐去，一双重瞳堪破山河、越过大漠，看到一道倩影，莲步款款而至。

    黄沙飞舞，僧袍猎猎，淡淡佛光覆盖身躯。

    那倩影抬起头颅，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她来了，比预料的快上很多。

    一炷香后，女子越过大漠，横跨丛林，登上山岳。

    僧女双手合十，神情温和，红唇轻启：

    “道兄，我替师妹赴约而至！”

    话语还为飘落，手掌已然伸出，一石盒浮现掌心。

    石盒古朴，盒身铭刻着古朴纹路，散发黑白二色光泽。

    张元烛目光垂下，望着石盒，感知其中蕴含阴阳之道。

    随即，直视法定，神情柔和：

    “一路走来，辛苦了。”

    手掌伸出，接过石盒。

    咔嚓~

    石盒打开，黑白二色汹涌而出，弥漫了整座山岳。

    剩余三分之二阴阳属性煞气，到手了！

    接下里，只需要.

    一步迈出，将法定挡在身后，头颅微侧，嘴角咧开：

    “一位罗汉跟随在小辈身后，倒是让人看轻了。”

    天地一片沉寂，风吹丛林，落叶飞舞，遥远之处漫漫黄沙翻腾，一切如常，未有半丝变换。

    而法定先是茫然，随后身躯颤动，面庞带着焦急：

    “道兄，我孤身一人而来，没有告知也没有带领任何生灵。”

    啪！

    张元烛手掌向后，轻拍女子肩膀。

    “我知道！”

    声音温和，抚平了法定那激荡心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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