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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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离开了那间沉闷的屋子,离开那个含泪凝愁的人儿,凤卿离长长吁了一口气,呼吸着屋外清新自由的空气,胸腹间莫名地郁闷一扫而空。
前方隐隐传来争吵声,他穿出曲廊,看到庭院里一道亮紫色的倩影,愉悦地笑意又挂上唇边。
庭院里站着不少人,太夫人与阮霸都在,小兰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傅凝初两手叉腰,气呼呼地,“婆婆,这丫头是来侍候我的,由我管着,她就算犯了错,也该由我来发落。”
太夫人满面怒容,“这贱婢居心叵测,意图谋害主子,任何人都休想包庇她。按庄里的规矩,赐她一把剪子,给我吞了。”
侍候在太夫人身边的杏儿持了一把剪子,上前揪着小兰的头发,想把剪子往她嘴里捅。傅凝初眉梢一挑,劈手夺了剪子,护在小兰的面前,“事儿都没有查清呢,婆婆这样做是草菅人命。”
太夫人的脸上泛出一丝冷笑,“那你自个儿问问这个贱婢,那碗汤药是不是她亲手端来的?”
傅凝初看着贴身丫鬟,“小兰,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让你端茶点,那碗汤药又是哪里来的?”
小兰说不清事实原委,只是偷偷瞄了瞄杏儿,杏儿慌忙躲到太夫人的背后。
“傅凝初!你这么护着一个丫头,难道---这根本就是你的主意?你明知凤弟不能喝那种药,还使唤丫头端这药来,是盼着凤弟早点死吗?”阮霸把尖锐的矛头指向傅凝初,“你这是步步为营哪?先把将军府的铁甲骑兵带到凤舞山庄,再伺机谋害丈夫,帮着你爹牟夺凤家产业!哼!我早就看出你嫁到凤家是有企图的。”她根本就不爱自己的丈夫。
妩媚的眸子里蹿了火苗,傅凝初反唇相讥,“阮霸,你倒是学会贼喊捉贼了?我坏了你与季姐姐的婚事,你心里记恨着,瞧我不顺眼就明说,犯得着血口喷人吗?依我看,真正图谋不轨的人是你,你早就盼着卿离有个不测,也好把季姐姐占为己有---”
“够了,不要吵了!”太夫人绷着脸,拄着拐杖走到笑脸的面前,“丫头,你照实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老身饶你不死!”
小兰白着脸,拼命的摇头,“没有,没有谁指使过奴婢---”
“好!既然你不肯说,来呀,把剪子给她!”
太夫人一声令下,几个壮丁上来架住了小丫头,傅凝初正想上前阻止,太夫人却挑这个节骨眼撂了一句要命的话,“背后主使的人是谁,只要她站出来认罪,老身就饶了这丫头。”
傅凝初急怒交加,婆婆还在帮着阮霸想将她逐出山庄吗?好!今天她就豁出去了!
她脚下微微挪步,就在这时,忽听一人大声说道:“等一等!”
众人一惊,纷纷扭头望去,愕然看到凤卿离正徐步往庭院走来。
不慌不忙地站到小丫头的身边,凤卿离笑嘻嘻地给了众人一个啼笑皆非的答案,“不好意思,忘了跟大伙儿说了,这小丫头端药的事儿是我主使的。”他抬手扇扇凉风,轻轻松松扇去院子里的火药味。
“你?”
众人瞠目结舌地瞪着他,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庭院里的场面变得有些滑稽可笑。
“是啊,我刚刚还跟无暇说,让她明儿再熬一碗补药,隐川的那位药王医圣也说了,我喝那些药没事儿,大伙儿没什么火气的话也可以进补,秋季进补,延年益寿哪!”他一把拉起小丫头,“你还傻跪着做什么?走,陪主子熬药去。”
当着太夫人的面,凤卿离一手拉着小丫头,一手拉着傅凝初,一口气拐跑了两个。
阮霸目瞪口呆地看着飞也似的跑远了的三个人,“义母,凤弟是不是---变得怪怪的?”
太夫人盯着跑远了的那个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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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老远,三人总算停下来喘口气,小丫头泪汪汪的冲主子跪下,哽咽道:“谢主子救命之恩,往后奴婢这条命就是主子的。”
“说什么傻话,你的命是你自个儿的。”凤卿离扶小丫头站起来,拉长袖子帮她擦干泪。
傅凝初心头震动,“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她不解,旁人的死活他以前不都是漠不关心的吗?
凤卿离笑而不答,忽又把脸凑过去,“咦?夫人头上戴的花缺了好多花瓣,这颜色---这不就是我折来的那束花吗?你还戴着它呢?”
傅凝初双颊飞红,羞恼地瞪他一眼,拉着小丫头的手转身就走。
刁钻蛮横的小野猫头一回羞红着脸逃开了,他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径自往书房去了。
小丫头被二夫人拉着疾步走了一阵,讶然发现二夫人脸上还是红红的,竟有几分女儿家的羞态。头一回看到这位夫人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连憨傻的小丫头也隐隐猜到,二夫人许是对主子动心了!
回到凝芳园敞轩里,傅凝初一人在房中枯坐一阵,心里头似乎搁上了什么东西,朦朦胧胧的,还有一种异样的骚动。在房中怎样也憋闷不住了,她走到房外唤着:“小兰,小兰---”这懒丫头又躲到哪儿去偷闲打盹了?她恼得一跺脚,独自离开凝芳园四处走走,不知不觉地竟走到了凤阁外头,迎面撞见一个丫鬟。
“二夫人!”丫鬟端着托盘,微微欠个身。
“你是去季夫人房里吗?”她既然来了凤阁,不妨顺路看看季姐姐去。
丫鬟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平日里从不去婆婆,丈夫那里侍奉茶水的二夫人居然要帮主子送晚膳?
丫鬟愣着做不出反应,傅凝初索性取走她手中的托盘,径自走到书房。
透过微微开着一道缝隙的房门,她看到房中的人影,季姐姐也在书房,她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素手沏上一盏香茗,他接过茶水浅酌一口,倾身贴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的脸颊涌起了两朵红云,伸出手指在他的手心里慢慢地写着什么。书案上跳动的烛光将两个靠得很近的身子投影在窗子上,重叠起来,显得亲密无间。
傅凝初出神地望着书房里的两个人,心里乱糟糟的。季姐姐在书房默默陪伴他的一幕情形以往她也经常看到,那时都没什么感觉的,今夜她的心怎么乱了?这片小小的天地原本就是属于这两个人的,他也只能容许季姐姐一人来书房陪他,别人是插不进去的。
傅凝初悄悄地离开了,把晚膳端回自个儿的房里,她赌气似的持筷把厨子烧给凤卿离的菜都夹到碗里,统统吃掉,“臭男人,今晚饿死你!”她就算莫名地来气,把饭菜全都硬塞到自个儿嘴里,打着饱嗝,还不忘把桌子一小盏汤也一并喝下。
“夫---夫人?”小兰端了晚膳进房,看到二夫人捧在手里痛饮的一盏东西,傻了眼,“您怎么把醋也喝了?”酸不酸啊?
醋?傅凝初怔怔地盯着手中杯盏,‘噗’地喷出一口酸醋,她真的在喝醋?双手惊颤,‘啪’地一声,醋盏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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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丫鬟扶着季夫人回房歇息去了。
凤卿离独自坐在书房,把一叠叠账册,信函翻了出来,在灯下聚精会神的查阅着什么,一改平日里嬉笑散漫的神态,此刻他的表情格外地凝重。
从这些账册里可以看出凤,季两家联姻后,凤氏产业拓展到北六省,动摇了季氏家族在北六省霸主的地位,季家旁系亲属都在指责季天荣不该让一个有狼子野心的人做他的女婿,家族内部开始分裂。
季无暇嫁入凤家三年间,‘凤卿离’不断侵吞季家产业,季天荣疼爱女儿,一直在生意竞争上不断让利给凤记商号,但这个女婿仍不知足,又让傅将军拨来铁甲骑兵暗中排除异己,打击季家旁系亲属,使他们与季老爷子的关系彻底决裂,老爷子经此打击,一病不起---
“无暇说药方是季天荣托人捎来的,难道季天荣已忍无可忍,使计想毒害这个有狼子野心的女婿?”凤卿离冥思推敲着,“难道---无暇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熬了娘家送来的补药,亲手毒死了丈夫?”他暗自心惊,那一贴药方里或许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把书架上的书籍全拿下来翻了一遍,每一本书册里都没有夹着纸张,仔仔细细搜遍书房每一个角落,他始终没有找到药方纸。
难道无暇在骗他?那张药方根本就不在书房?又或者---有人刻意取走了药方!
凤卿离坐到书案旁,揉揉眉心,找不到药方就只有等无暇再熬一碗汤药来,他得冒险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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