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与太一的身影，正在以一种超乎理解的方式变得稀薄、透明。

    并非消散，而是燃烧。

    他们将自身的存在，从概念的根源处点燃，化作了焚尽时空的烈焰。

    在这一刻，那隐藏于九天之上、时空尽头的意志，那始终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棋局的“蛇”，终于明白了他们正在做什么。

    也正因为明白，所以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生命的本质，难道不应该是攫取与独占吗？

    为了自身的永恒，为了攀上更高的顶点，一切皆可为踏脚石，一切皆可被舍弃。

    自私，才是驱动万物演化的唯一真理。

    然而帝俊与太一，这两位曾经屹立于洪荒之巅的皇者，此刻所行的，却是对这一定理最彻底的背叛。

    他们正在献祭，以自身的一切为祭品。

    那足以让任何生灵疯狂的力量，那永恒不灭、与世同存的生命，甚至那超脱于时间长河之外、无数大能可望而不可及的大罗道果……所有的一切，所有构成了“帝俊”与“太一”这两个名字的全部意义，都在此刻化作了燃料。

    只为了，去摧毁它耗费了无尽岁月才布下的天罗地网，去撼动那条被它强行固定的、唯一的“未来”。

    “停手啊！”

    一声混杂着惊怒与不可置信的咆哮，不再是无形的意志，而是化作了撕裂现实的音浪。

    天穹之上，那片被法则图卷所覆盖的虚空，被一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手掌粗暴地撕开。

    那手掌之上，覆盖着细密的、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与终结凝聚而成的鳞片，五指微张，便遮蔽了洪荒所有的光。

    一直隐藏于幕后的“蛇”，终于在此刻撕下了伪装，悍然出手。

    因为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唯有它，才有可能阻止那两位皇者的最终绝唱。

    “休想！”

    然而，一道身影早已横亘于那巨手与即将消散的双皇之间。

    张启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承载了整个纪元的重量。

    他迎着那遮天蔽日的黑暗，挥出了一击。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没有毁天灭地的声，他掌心之前，时空化作了一个无限坍缩的奇点，一个吞噬一切概念的“无”。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光辉，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

    这是最纯粹的、终极与终极之力的对撞。

    一瞬间，整个洪荒世界被夺去了色彩。

    光与热的概念被彻底颠覆，化作一片无法被视觉捕捉、无法被神识感知的纯白。

    时空在这片纯白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被轻易地扭曲、撕裂、碾碎。

    那股仅仅是泄露出的余波，就让所有万族圣位感受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是足以将他们的圣位道果连同不朽圣躯一同磨灭的大恐怖！

    “走！”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数十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向着爆炸范围之外疯狂逃窜，其狼狈之态，再无半分圣位强者的威严。

    眼见自家的圣位抛弃了他们，下方那仍在茫然与挣扎中的万族大军，脸色瞬间化为死灰。

    吴明看着这一幕，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身后，玄黄玲珑塔光芒大盛，玄黄之气垂下，护住了这片空间。

    跟着不周山瞬间变得无比巨大，像是支撑天地一般，稳定了这边空间的时空结构。

    戴拿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碰撞余波，撞在这层无形的壁垒上时，却还是引发了剧烈的震动。

    吴明脸色一白，嘴角渗出了鲜血，但却也并未退缩。

    他不仅庇护了身后的人类军团，甚至将绝大部分未来得及逃离的万族军队，也一同笼罩在了这片绝对的防御之下。

    因为这是他与那两位皇者，最后的约定。

    那两道即将燃尽的身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举动，向着他的方向，投来了最后一道蕴含着感激与释然的目光。

    下一刻，帝俊与太一，彻底消失了。

    他们并非死去，而是化作了一股无法被描述的意志，一道无法被阻挡的涟漪，以他们自身作为锚点，沿着多个时间态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大罗，乃是一切时空的顶点，是证得了多元唯一的至高存在。

    而皇者，更是承载了族群气运、为整个多元宇宙所承认的位格。

    以此为基，他们便能撼动“蛇”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封锁。

    霎时间，无数的时间态，无数的可能性中，或年轻、或年老，或辉煌、或落魄的帝俊与太一，都在同一瞬间，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们的身影，在各自的时空中燃起。

    就像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同时投入了亿万颗石子。一道道微不足道的波纹，在交汇、叠加、共鸣之后，最终化作了足以掀翻整个湖面的滔天巨浪！

    这是属于东天二皇，最后的绝响。

    这股横扫一切的意志波动，也清晰地传递到了洪荒战场上每一名万族生灵的心中。

    “……吾等，生于斯，长于斯，乃此方宇宙之生灵，非为一人之奴仆……”

    “……以吾之名，以皇之名，为万族，求一个……真正的明天……”

    那声音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带着皇者的威严与最后的悲壮。

    “噗通！”

    一名狼族老兵茫然地松开了手中的战斧，那柄陪伴了他数千年的武器砸在地上，溅起一捧混着血污的泥土。

    他浑浊的双眼中流下两行滚烫的热泪，朝着双皇消失的方向，重重地跪下，以最古老的礼节，五体投地。

    “恭送……东皇陛下！妖帝陛下！”

    越来越多的万族士兵放下了武器，跪倒在地，悲戚的哭声连成一片。

    他们终于明白了，那两位曾经带领他们走向辉煌，也曾将他们带入深渊的皇者，最终用牺牲自己的一切，为他们换来了一个选择的机会。

    然而，也有另一部分万族，眼中闪烁着的是无法接受的惊恐与怨毒。

    尤其是那些刚刚逃过一劫的圣位。

    他们脸上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狰狞。

    明天？什么明天？没有了“蛇”赐予的力量，没有了那源源不断从人类身上掠夺来的气运，他们的圣位就是空中楼阁！

    他们将从高高在上的主宰，重新变回那个在夹缝中求生的种族领袖。

    甚至，在见证了人类的潜能与吴明、张启这等存在的恐怖之后，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作为战败者，沦为人类附庸的屈辱未来！

    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早已将自己的命运与“蛇”彻底捆绑。

    从他们选择向“蛇”献上忠诚的那一刻起，摆在他们面前的，便只剩下与人类不死不休这一条路！

    就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于战场上空激烈碰撞之时，那股由双皇自爆所引发的、撼动了整个多元宇宙的波动，终于在张启的引导下，抵达了它的终点。

    那就是封神榜……

    嗡——！

    天穹上，卷轴无风自动，自行展开。

    其上不再是阴阳二气的流转，而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在那光芒的中心，一幅浩瀚无垠的图卷缓缓浮现，其中星辰罗布，天宫层叠，仙神隐现，仿佛囊括了一整个宇宙的至高法则。

    三十三天图！

    这，才是【封神榜】的真正本体！

    下一刻，那股凝聚了两位皇者一切的、足以毁灭时间线的爆炸性力量，轰然爆发！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仿佛琉璃破碎的声响，传遍了整个洪荒。

    所有生灵骇然抬头。

    他们看见，天……裂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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