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缓缓地盖上了盛天宝的脸，站在齐飞边上的小陆唏嘘着：“经过医护人员全力抢救，盛大志和张迎娣的命保住了，反而他们儿子盛天宝没有救回来。盛天宝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盛大志还没有醒过来，如果知道这个噩耗不知道会怎么样？在短短的时间内老娘和独生儿子都死了。”

    “应该问，盛天宝到了地下，见到他的奶奶罗咏梅会怎么样？”钟葵在一旁说道，钟潇雨给她的神婆属性又发挥作用了。

    “嗯，除了失去儿子的噩耗，这对夫妻还得接受包庇肇事的调查。”齐飞心里五味杂陈，一转头看到不远处黎瑾站在那里，似乎来了有段时间了。

    齐飞见状走了过去。

    “我听同事说，盛天宝没有救回来，所以来看看……”黎瑾的气色并不比上次好多少，“别误会，我不是来幸灾乐祸的，作为一名医生，我只是很遗憾，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黎瑾说得真诚，从情感上齐飞愿意相信她，但是在废旧资源回收站发现的那些疑点，从作案动机上来讲，黎瑾毫无疑问是头号嫌疑人。

    “黎医生，昨天上午你在哪里？”齐飞问。

    黎医生似乎早已经知道他会这么问，回答道：“没关系，我昨天正常在医院门诊。虽然医院叫我休息，但是不工作反而让我胡思乱想，所以坚持来了。”

    “也就是说很多人可以证明你在医院。”齐飞似乎松了口气。

    黎医生说道:“我听参与急救的同事说，盛家人昏倒的原因还没有找到，但可以确认不是中暑导致的，这事情有点蹊跷。我能理解你作为警察对我有怀疑。如果我诚实地面对自己，他们出事的消息传来，虽然我并不开心，另一方面我确定自己不会寻短见了，唉，我似乎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高尚。”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这两天我常常有种错觉，常常恍惚自己那天从天台跳了下去，再醒来才见到的你们。作为一名医生，我应该相信科学，但是经历了那天的事，我总觉得有平行的世界，在另一个世界死的是我，不是盛天宝。”黎瑾说道。

    “道德内化程度高的人容易产生过度责任感，把他人的错误作为自己失责的证据进行自我惩罚。”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钟葵向着他们走来，“黎医生，无论是罗咏梅的死还是盛天宝的死，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有这样的想象。”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黎医生先行离开工作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齐飞不解地问钟葵：“罗咏梅的死的确和黎医生没有关系，不过，盛天宝这件事疑点太多，你怎么这么笃定黎医生是清白的？”

    “因为我会看相不是吗？”钟葵又故弄玄虚了起来。

    齐飞无奈一笑：“给我说实话。”

    钟葵笑道：“从微表情来看，她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另外，她那天去天台的时候穿了鞋套、戴了手套，我刚才特地看了她的手，有明显的脱皮和裂纹，一般来说是过度清洁导致的，当然她是医生，也可能是出于职业的需要。不过我问过她科室的人，我们遇到她跳楼的那天，她是没有手术安排的，这些防护很可能是因为她有严重的洁癖。

    强迫症是一种心理障碍，不是主观上想要克服就能克服的，哪怕是要自杀或者杀人。”

    齐飞认真听完，说：“你的意思是，因为黎医生有洁癖，所以废旧资源回收站那个地方她没有办法踏足去实施谋杀？”

    “你要是不厚道一点，可以带她去现场测试一下，我猜在垃圾堆里她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干任何事。还有刚才你们聊的那会儿功夫，估计已经问到了不在场证明了吧？”钟葵一眼看穿他的样子。

    齐飞点了点头：“嗯，的确，我问了昨天上午她的安排，她在坐诊。从楠城医院到废旧资源回收站就算完全不堵车，单程也需要半个小时，加上作案时间，来回至少两个小时。她如果不在，很容易被发现。另外，我们昨天到达现场的时候，空调刚关了不久，凶手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也就是上午10点到11点之间，只要一查黎医生的坐诊记录就可以知道了。”

    “不过，这样子的话，我们的头号嫌疑人从一开始就被排除了，齐警官，你本来只想阻止一场医闹，没想到成了命案喽。”钟葵调侃道。

    不远处盛天宝的尸体正推着被送往太平间，齐飞正色对钟葵说道：“不管谁死了，下次可不准这么开玩笑。”

    “真是个无趣的大直男。”钟葵一撩头发，朝着走廊的一头走去。

——

    即便是外面热的让人难受，解剖室里的阴冷并不会给人很爽气的感觉。

    那是种带着尸体黏腻的冷，让人忍不住想起屠宰场。

    小陶一如既往的专业，不锈钢的器械轮换着在盛天宝的尸体上操作着。

    盛天宝这个黝黑强壮的年轻男子，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具泛着青灰色的躯体。

    “咽喉和肺部有水肿充血的迹象，类似于溺水的症状。”小陶说道。

    “溺水？不能够吧，他们是在废旧资源回收站昏倒的，现场我摸了他们皮肤，很干燥。”

    小陶继续查看着：“嗯？旱地溺水吗？这症状眼熟，好像前阵子刚见过。”

    被小陶这么一提醒，齐飞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死在动物园的陈浩？不过那次是意外，我记得是清洁剂和鸟粪发生反应产生的氯气把他毒死的吧？”

    “哦，对，是那个男的。”护目镜后，小陶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人是刚死的？”

    “对啊，怎么了？”

    “那就是遗体保存很不专业么，内脏已经有腐败的迹象了。”小陶略显失望，“这样会掩盖很多病理痕迹。”

    “不会吧，楠城医院，又不是什么小医院，这么简单的操作流程应该不会有问题。”齐飞难以置信地说，但是顺着小陶镊子指向的方向，他看到盛天宝的肺部赫然已经出现了白色的腐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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