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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正人君子


一场无形的大风暴,已经悄然成型……

    王文在垂拱殿杀人的时候,墨麒麟形态的黑二牛在殿外挡住了后续赶来的禁军。

    对于皇城金吾卫这些久居京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老爷兵来说,墨麒麟这种从传说故事里走出来的凶神恶煞神兽,委实太超纲了些,上千披挂整齐、武艺精熟的御龙直精锐围着黑二牛,使出混身解数刀枪并进、弓箭齐发的打了约有一刻钟,都未能踏上垂拱殿前的台阶一步。

    没过多久,垂拱殿内就传出了皇帝驾崩的惊天噩耗。

    那一刻,围攻黑二牛的上千御龙直精锐,只觉得天都塌了……

    现场指挥的御龙直将领,怀揣着死了爹一样沉重、浑浑噩噩的心情,派兵禀报殿前司。

    还在火急火燎集结兵马的殿前都指挥使赵时中,听到这个消息,险些当场原地晕厥……

    在经过了一番短暂而又漫长的心路历程之后,赵时中亦怀揣着死了爹一样的沉重、浑浑噩噩的心情,派兵禀报政事堂蔡相,请朝堂上的真正的大人物们来主持大局。

    若不是怕死,他真想冲进垂拱殿,拽住王文的衣襟,咆哮着质问他:‘你杀人就杀人,但你杀完人为什么不走呢?你搁着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因为王文无端端的一枪杀了昭德帝,令很多原本简单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

    又因为王文杀完人不但没走,还在垂拱殿吃上了,将很多原本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

    他的确是只端着碗,坐在垂拱殿吃饭,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但他的存在,却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堵死了一切别有用心的阴谋诡计。

    过不了他那一关,谁说了都不算……

    淮南荡魔将军王文,入京弑帝的消息出了皇城,就像是长了脚一样,自动飞入所有够资格知晓此番惊天之变的大人物耳中。

    一时间,京城之内到处都是骑着快马的骑士,争分夺秒的在一座座高门大院之间来回的横冲直撞。

    每一个知晓了宫中惊变的大人物,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的来回走动。

    每一个人都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要如何合纵连横,才能在此番惊变之中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乃至摄取更大的利益……

    但所有办法,绕来绕去最后都会归结到正坐在垂拱殿上吃喝的那个人身上。

    搞不定他,一切运作都是空谈。

    至于说搞定他……他若是这么好搞定,昭德帝又如何会死得如此莫名其妙、轻如鸿毛?

    至少当下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一个大人物,有十足的把握搞定王文。

    托昭德帝御极四个来月的福,此刻京城内的这些个大人物,九成九九都在想着如何保护自己的羽翼。

    而那些正真心怀正义、仗义执言的大人物,此刻不是身在天牢里,就是前往穷山恶水为官的路上。

    无形中令王文躲过一劫……

    实话说,他还真担忧过,会不会冒出一群白头发、白胡子的倔犟老头,冲进来硬要给他表演头碎梁柱。

    直到他一顿饭吃完,都没见到倔犟老头进来,他心头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这场无形的大风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自上而下辐射、从里到外扩张,迟早会牵动这个已然不年轻的王朝的方方面面。

    但作为这场大风暴的始作俑者,王文却好似定海神针铁一样,巍然不动的钉在在场大风暴的中心,牢牢的把控着这一场大风暴的方向!

    在京城内所有大人物的神经都绷得快要断掉,在城外开始隐隐传来雄浑如战鼓的激昂马蹄声的时候……

    一架平平无奇的不起眼马车,缓缓穿过被莫名的恐慌氛围清理干净的冷清长街,驶入了阴沉沉的皇城东侧门,往常朝中文武大臣上朝走的皇城大门。

    马车所过之处,一道道怀揣利刃的蒙面人影,无声无息的倒在房梁上、暗巷里、民宅中,身上冒着丝丝缕缕轻烟。

    马车内,年青的唐王柴慎挑起车帘,望着窗外神色惊惶的提着刀枪来回奔走的禁军将士们,眉宇间既有如他们一样的惊惶之意,又有一抹难掩的期盼和窃喜之意。

    他已经知晓宫中惊天之变的始末,他深深的明悟,此行乃是一只脚在金銮殿、一只脚在鬼门关的生死存亡之际!

    但于他而言,哪怕这只是一次幻想,他都甘之如饴……

    他虽是天潢贵胄,但这样的幻想,却只在他梦中出现过。

    先帝待皇嗣素来严苛,且极重礼法,不该给的念想,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们这些不该幻想的凑数皇嗣窥测过,他在位时,他们这些凑数皇嗣的日子就不大好过,整日唯唯诺诺、唯唯诺诺,唯恐无意中做错事触怒天颜。

    等到他们那位“好大哥”继位之后,他们这些凑数的皇嗣日子就更难过了,每日都活得惶恐不安,既害怕双眼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又害怕一睁眼就看到宫里那些老太监惨白的没血色的死人脸……

    他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有如此巨大的反差?

    要说他们那位好大哥往日对他们这些兄弟的照料与关爱全是假的、全是他装的,柴慎是发自内心的不信……人能装一天、一个月、一年,难道还能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吗?

    可他们那位好大哥继位之后的种种所作所为,他又不得不信……

    他这些时日里,他已经做好了阖府死绝的心理准备。

    他知道,他们那位好大哥一定会对他们动手,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或许是病死,或许是噎死,或许是堕马摔死,又或许是郁郁而终……

    好大哥总会给他们安排上一个能堵住悠悠之口的死法。

    在他坐稳皇位之后。

    或许那个位置,的确是有魔力的。

    如今,轮到他去触碰那位位置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握得住……

    眼见垂拱殿越来越近,柴慎放下车帘,扭头堆起笑容,和颜悦色的对身侧的小太监轻声道:“刘公公,你再给我讲一讲那位王大将军吧……”

    这位姓刘的小太监,自然就是先前在垂拱殿内,第一个向王文推荐柴慎的那个小太监。

    以他在垂拱殿那一群太监中的资历,本来这一份完整的“从龙之功”,是轮不到他来捞的。

    奈何王文亲自点到他头上,其余人再眼红,再羡慕嫉妒恨,又如何敢跟他抢?

    “殿下千万莫再折煞奴婢,奴婢一介无根之人,如何当得起殿下一声‘公公’!”

    刘七一脸‘惊慌失措’的维持着奴婢的本分,心头却在搜肠刮肚的思索着,还能说些什么……

    从唐王府到这里,他已经将那位王大将军在垂拱殿内的言行举止复述了不下十遍,委实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可迎着唐王忐忑而又渴望的眼神,他又如何不知道眼下这一关,就是决定他与唐王命运的一关?

    他绞尽脑汁的思索了许久,才暗自一咬牙,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殿下,王大将军的言语有些…粗犷豪放,看似市井气极浓,但奴婢私以为,王大将军乃是一位有着七巧玲珑心的正人君子,奴婢虽说也是今日才得见王大将军,但奴婢感觉得出来,王大将军比朝中那些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的大人们,更拿我们这些残缺的奴婢当人看……”

    柴慎震惊且诧异得微微张口,他年岁虽轻,但自幼生长于宫闱、见过的太监比正常人还多,他岂能不知这些内侍素来就对旁人如何看待他们异常敏感?

    有些朝臣可能至死都想不知道,明明无冤无仇,宫里的太监为什么要往死里整他们……

    他们又哪里记得,自己曾用什么的眼神,偷偷看过哪个太监一眼?

    在太监的圈子里,说谁人拿他们当人看,已然是最高赞誉了!

    那位王大将军,竟有这般的人格魅力?

    柴慎心有所悟,感激的双手握住刘七的手,没有多言语。

    刘七却觉得,不枉自个儿今日强出头……

    ……

    适时,垂拱殿内的王文表情古怪的将饭碗往垫着山河图的御案上一拍,扭头一把攥住身侧拘着腰服侍他的小太监的衣襟,一把将其拉到自己跟前,凶神恶煞的问道:“你他娘的说说,本将军是正人君子吗?”

    小太监不知所措且迷惑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末了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大将军当然是正人君子,若大将军不是正人君子,这世间还有何人是正人君子?”

    王文莫名破防,唾沫星子乱溅的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才是正人君子,你全家都是正人君子!”

    老子杀人、老子放火,但老子还是正人君子?

    呸,这不是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么?

    “是是是……”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的回应着,虽然他并不知道王文为何会突然发怒,末了忽然又忍不住心头的欣喜与喜好,努力挺起单薄的胸膛,大声回应道:“奴婢是正人君子,奴婢全家都是正人君子!”

    爷们儿是正人君子!

    王大将军亲口说的!

    看以后哪个贱人还敢在背后对爷们儿指指点点!

    小太监的回应,恰巧就被进门来的唐王柴慎听见。

    他正为王文堂而皇之坐在龙椅上而心惊肉跳了,就听到这句话,心头顿时就“咯噔”了一声。

    他努力克制住看向刘七的眼神,目光转向另一侧那具披头散发、血染白锦衣体的熟悉尸首,盯着尸首看了几秒钟,回头不卑不亢的叉手行礼道:“小王柴慎,见过王大将军!”

    王文瞥了一眼堂下那个装蒜的小东西一眼,冷笑道:“你好像对我很好奇?还想知道些什么?要不要我把底裤翻给你看看?”

    柴慎:‘果真粗鄙!’

    他沉吟了几秒,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大将军愿意的话,小王也不是不能看。”

    王文的眼角抽了抽,面无表情的说道:“果真变态!”

    柴慎:……

    王文:“行了,大家都挺忙的,就别兜圈子了!”

    “我杀你好大哥,是私人恩怨,我对你们柴家的江山没啥兴趣,所以这个烂摊子还得你们柴家人来收拾。”

    “正好,你们这群兄弟里,就数你还勉强像个人,我这才把你找来,想听听你对你们家的烂摊子有什么见解,若是你的回答让我觉得你算靠谱,今日这个位子我就交给你坐,若你只是个绣花枕头,那就不好意思了,还请你打哪儿来的回哪去,别来耽搁我的时间!”

    他拍着龙椅的扶手说道。

    这玩意儿体验感其实并不咋地,硌屁股。

    柴慎:‘你坐着龙椅,你说了算了!’

    “大将军痛快,那小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太子弑父夺位、不忠不孝、令人发指,我等宗室亲王有心拨乱反正却有心无力,大将军今日拨乱反正、力挽狂澜,救国救民于水火,有名垂青史之功!”

    “我等宗室亲王感激大将军大义且来不及,绝无半分怨怼之心,也绝不会行秋后算账之举,此心天地可鉴!”

    王文眼神无动于衷,嗤笑道:“到底是被人伺候的主儿,这拍马屁的功夫当真不错!”

    “别废话了,第一个问题,你若即位,东北战事你当如何?”

    柴慎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激动的情绪……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候来了!

    他微微抬起头,直视着王文,一句一顿的答道:“秦王乃是小王三哥,按理说,小王不该与三哥争,但祖宗江山、万民社稷,岂可拱手让人?秦王如若肯和谈,除大位之外,小王愿倾尽一切还天下太平;当倘若秦王一意孤行,那小王也只好厉兵秣马,尽全力早日结束东北战事,减轻对百姓的伤害。”

    王文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据我判断,今岁南方大部分地区极有可能会出现严重旱情,出现粮荒,你若即位,又待如何?”

    柴慎闻言,眉锋上挑:‘竟还真是个仁人君子?’

    “倘若局势当真如大将军所说,朝廷自当减赋、赈灾,共渡难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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