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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放下屠刀


“将军,家里方才边送来消息,秦王反了!”

    王文战术后仰,偏过头看了金九一眼,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你说啥?再说一遍!”

    金九当即在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大爷刚收到的消息,秦王在辽东起兵反了!”

    王文:‘卧槽,这么草率的吗?’

    他早就料定,秦王大概率会反。

    但他着实是没想到,秦王会反的这么急,那鸿图帝的尸身只怕都还未送入皇陵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是正经的造反派……

    毕竟太子既占着大义正统,又占据了京师中枢,秦王若不趁着皇位交替、天下动荡之际,赶紧起兵放手一搏,等到尘埃落定,他就更没指望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吃屎都赶不上热呼的!

    他心头算了算时间和消息传播的速度,发现秦王无论是鸿泰帝崩殂之后才从别处逃往辽东,还是他人本就在辽东,直到鸿泰帝崩殂的消息传到辽东他才得知的信息,他起兵造反都未有半分犹豫。

    还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啊!

    王文心头略略有些沉重,却有种无处发力的无可奈何感。

    ‘真闹腾啊……’

    他喝了口茶,心下重重的一口气。

    好一会儿后,他才偏过头,轻声开口道:“安排一下,晚些回家一趟。”

    金九点着头,“诶”了一声。

    ……

    是夜,王文返回清河堂,就太子即位、秦王造反这两件事,与黄兴德促膝长谈了半夜。

    最终父子俩一致认为:关他们屁事!

    无论是太子即位,还是秦王造反,对他们爷俩的影响,都极其有限。

    正如王文所说,先前没有秦王这个外患的时候,太子都不太可能拿他开刀,如今有了秦王这个外患,太子就更不可能拿他开刀了。

    非但不会拿他开刀,太子一定还会开出高官厚禄拉拢他,以免他与秦王眉来眼去。

    该说不说,他王老虎,如今好歹也是控制一道财权与路权的坐地虎了!

    即便是放到整个大周王朝,他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要说征调他北上带兵平叛,那就更不可能了。

    荡魔将军府隶属镇魔司,和正统的地方武将压根就不是一个系统,征调他北上与秦王对垒,名不正、言不顺。

    对付王文这种刺儿头,名不正、言不顺,那就摆明了是找他的不痛快。

    他都不痛快,旁人还想痛快?

    太子是聪明人,他显然不会来自找不痛快。

    王文这边没问题,黄兴德这边就更没问题了。

    清河堂脱离了漕帮之后,业务范围剧烈缩水,从曾经借助漕帮这个平台,做南粮北运、大宗盐铁、以及丝绸瓷器等等日进斗金的大生意,一度沦为只能赚点搬运费、下力钱这种辛苦钱。

    虽然自从荡魔将军府插手运河河运之后,清河堂的境况略有好转,但好的并不多。

    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没了漕帮这块金字招牌,黄兴德名头在那些大商人、大商帮那里并不好使,即便黄兴德是王文他义父也一样。

    王文原本打算的是,等将军府改制平稳过渡之后,再腾出手来给黄兴德撑腰,从那些豺狼嘴里抢下几块肥肉来还给清河堂。

    现在好了,新皇登基和亲王造反凑一块,朝廷必会拿这些过年猪开刀,从他们身上刮出几层油来,充作军费。

    清河堂正好从这个漩涡里抽出身来,作壁上观……

    等到尘埃落定,运河商界重新洗牌之时,清河堂再入围,以最小的力气抢最多的肥肉……完美!

    “不过其他生意暂且可以不理会,南粮北运的生意,您必须得插上一手!”

    在经过漫长的讨论总结后,王文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黄兴德秒懂:“你是担心世道乱起来,出现粮荒?”

    “不好说……”

    王文摇头:“现在谁都不知道那哥俩,会闹到什么地步,不过总归是手头有粮、心头不慌!”

    黄兴德沉思了片刻,问道:“你想做到什么地步?”

    这个问题,反倒把王文给问住了,他左思右想的思索了许久,才答道:“至少得能保证一旦出现粮荒,淮南道内不会饿死人吧!”

    “你倒是会护犊子!”

    黄兴德哭笑不得的摇头:“可莫说闹粮荒了,就是丰年、就是眼下,淮南道内都有的是人被饿死!”

    “我当然晓得……”

    王文轻叹道:“可这种事怎么说呢?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求下无所得吧,咱爷俩朝着不饿人那个方向去努力,无论做不做得到,真出现那种状况,也能少饿死几个人吧?人活着多好啊……”

    黄兴德神色异样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许久才欢喜的笑着点头道:“你终于长大了!”

    王文哭笑不得:“爹,您这话都说了好多回了吧?我到底还得长大几回啊!”

    黄兴德只是笑,笑着摇头:“咱老啦!念想都过时啦,你还年轻,不必学咱,不过你现在这样儿……你爹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会得意的叉着腰大笑三声。”

    王文:“那您呢?您就不想到门口,叉着腰大笑三声?”

    黄兴德嘿嘿笑:“等咱不行的那天,一定上门口叉腰大笑三声!”

    王文:“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黄兴德笑着端起茶碗一口喝干,末了脸色一变,笑容顷刻间消失:“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办不到!”

    “办不到?”

    王文拔下头上的发簪,往桌上一拍:“这个办不办得到?”

    黄兴德望着桌上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的丈二银枪,眼神发直的摇头:“办不到,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王文扯下腰间的荷包,往桌上一拍:“这个也办不到?”

    黄兴德看着他的钱袋,想了想,还是摇头:“办不到,世间上不止你一个有心人。”

    王文拿起荷包,拍在银枪上:“这个,加这个,还办不到?”

    黄兴德思来想去许久,才点头道:“可以一试,但结果很难说。”

    王文沉吟了片刻,再从腰间翻出巴掌心大的淮南道荡魔将军印,拍到钱袋上:“那再加上这个,能不能办到?”

    黄兴德扫视着桌上金字塔一样的三枚物件,喃喃自语道:“权利作保、金钱开道、武力镇场……应该能做成!”

    王文摇头:“是权力开道、金钱镇场、武力做保!”

    “这……”

    黄兴德迟疑的抬眼看他:“怕是要犯众怒啊!”

    王文:“他们若是都不怕让我怒,我还怕犯众怒?”

    黄兴德摇头,语重心长的说:“二虎,事情不是这么办的,你不仗势欺人,势才能是你的依靠,处处仗势欺人,势就会是你的破绽。”

    “这就好比一面盾牌,你不磨练自身的本事,每逢强敌都只凭它迎敌,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这面盾牌破了、碎了,你会是什么下场么?”

    王文听得明白,但他有不同意见:“爹,我若满脑子都是仗势欺人,我就该一纸公文发到各大粮号手里,勒令它们无条件的交出手里的存粮!”

    “可我现在不是掏钱买吗?他们卖、我掏钱买,这不是正当的市场交易么?总不能就因为我是荡魔将军,我想做个好人,就非得花高价买吧?”

    “这哪里是我欺负人啊?”

    “这不分明是他们欺负我么?”

    黄兴德觉得他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可事实并不全是他说的这样:“咱方才就说了,世上不止你一个有心人,你都能想到可能会闹粮荒,哪些粮商能想不到?你想低价买、他们想高价卖,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王文都险些被他的话语给气消了:“爹,您是不是真老糊涂了?他们想屯粮卖高价,那是正经的市场行为吗?不分明是想发国难财、想吃人吗?”

    “那历朝历代,没有王法保护发国难财的不法之商吧?我好歹也是个官儿,我不让他们发国难财、不让他们吃人,我还做错了?”

    “再说了,我屯粮食,难道是准备赚差价吗?”

    “凭什么好人就得被枪指着?”

    黄兴德并没有生气,心头翻来覆去的将这件事捋了好几遍后,才笑道:“小王八犊子,老子跟你讲钱,你跟老子讲权,老子跟你讲权,你跟老子讲法,好赖话都叫你一人儿说了是吧?”

    王文正色道:“换句话说,我一个有兵有权的武将,还愿意跟他们讲法讲钱,难道不是他们的运道吗?他们凭什么不满意?凭什么记恨我?”

    “谁人要实在不愿意卖我,也行,我自认我王老虎人缘儿差,我不勉强,!”

    “但丑话先说在前头,我荡魔将军府一定会派人盯着他们,但凡粮荒时节,谁人家的粮食敢涨一个铜板,我不抄他的家、灭他的族,我王老虎随他们的姓儿!”

    黄兴德想了想,欣然道:“也行!”

    王文都惊了:“这也行?”

    黄兴德:“只要不硬逼着人如你的意,就犯不了众怒。”

    王文:“未必吧?”

    黄兴德:“放不到台面儿上讲的理由,如何能挑起众怒?二虎啊,你可以不将人想得那么好,也不必将人想得那么坏,人心是有一杆称的!”

    王文呵呵一笑,不与他争辩:“那这件事,就拜托您老挑头了,我回头会先送一笔银钱过来,再派一批镇魔卫到您手下听候差遣。”

    黄兴德惊讶道:“这么着急的吗?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各行各业都要封账了,现在办得了什么事?”

    王文:“正好趁着过年歇业这一段时间,大家都有空闲,先把该谈的事先谈好,开年了就能直接做事,尤其是咱扬州的粮号,能听您招呼的您都尽量招呼一下,实在不肯听招呼的,不妨先透露一个风声给他们,年后咱扬州的粮食,许进不许出……我说的!”

    黄兴德:“你这么一闹,怕是得吓跑不少粮商。”

    王文嫌恶的说道:“要滚就赶紧滚,别搁我眼皮子底下给我添堵,哪天我心情不好,有一个算一个,全杀了!”

    黄兴德失笑道:“你这养气儿的功夫,可还没练到家啊,口口声声说着人活着多好,杀起人来却半点都不见手软……听说,二狗下午又杀了几个人?”

    王文笑道:“怎么,还有人到您耳边儿煽风点火儿?”

    黄兴德摇头:“煽风点火谈不上,二虎,你将军府的内务,咱不过问,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呐!”

    王文低头喝茶:“我也想饶他们,是他们自己不饶自己啊!”

    黄兴德也战术喝茶,末了还是说道:“二虎,你近来杀性的确是有些大,得空了不妨放下将军府的公务,练练功、看看书、喝喝茶,好好调养一下自己的性子。”

    “咱年轻的时候,心肠也硬,带队出去做事,回来听到挂彩的弟兄们抱着伤口哀嚎痛呼,心头那邪火就跟火上浇油一样往上窜,恨不得一巴掌捏死他们,就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挨两刀算得了什么事?”

    他轻轻拨动着茶碗,眼神中带着追忆、感慨之色的悠悠说道:“等到岁数大了,才想起以前那些人、那些事,才开始反省,自个儿以前哪些事做得不对,当时若是再仔细一些,不那么着急、脾性没那么火爆,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若是那些人还活着,如今又该是个什么样子?”

    “就好比你爹,他要是还活着,肯定见天咧着个大嘴来找咱喝酒……”

    “你说那日子,得有多美?”

    “后来咱才明白,刀拔出来容易,收回去难!”

    “提刀容易,放下刀难!”

    王文静静地听着他诉说,心头似有所悟,嘴上却还“啧啧啧”的调侃道:“您呐,都快成佛了!”

    他作怪的双手合十,挤眉弄眼道:“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黄兴德气咻咻的一巴掌把他头打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就多余跟你废话!”

    王文梗着脖子振振有词:“哪您方才还说,不拿您那一套老思想影响我呢?不也扭脸就给我上起了思想教育课?”

    黄心德:“滚滚滚,看到你就来气!”(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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