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乱世，家财

    此刻，

    津门城浸在午后的灰白日光里，两侧灰砖斑驳的铺面挤挨著，褪色的招牌在风中轻响。

    油渍麻花的青石板路蒸腾著前夜的潮气，混著炸果子的焦香、煤烟与隐约的尿臊味。

    叮叮当当的电车挤过狭窄的街巷，拉出长长的影子。

    报童稚嫩却带著激愤的嗓音，与小贩们为生计的寻常叫卖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奇特的战前浮世绘。

    整个街市喧腾著，却像蒙著一层洗不掉的灰，透著一股新旧交错、无处可去的奇异疲惫。

    整个城市行人依旧匆匆，车马依旧往来，多数普通百姓脸上仍是忙于生计的疲惫。

    战争的风声虽紧，但只要炮火一日未落到头顶，他们便仍需为一日三餐奔波，这是乱世小民最朴素的生存逻辑。

    李希君信步而行，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熟悉的街景，心中却是愈发觉得不可让战争蔓延到本土。

    随后，

    当他转入原本由天秤女神教会牵头、各国商会汇聚的那条最为繁华的西洋风情大街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顿足。

    与外面街巷尚存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格外萧索。

    往日里灯火辉煌、宾客盈门的各国商行，如今大多门户紧闭，有些连招牌都已摘下，只留下空荡的橱窗和积尘的台阶。

    偶尔有几家还在营业的，也是门可罗雀，伙计无精打采地倚在门边。

    华丽的欧式路灯下，只有零星几个行人快步走过，与记忆中摩肩接踵、挥金如土的盛况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希君略感疑惑，恰好一位面带愁容的中年汉子从旁经过，他随手拦住，递过去一小块碎银。

    那汉子先是一愣，见到银子，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这位爷，您有何吩咐？」

    「这商会大街，为何如此冷清？」李希君问道。

    汉子接过银子，揣入怀中，叹了口气道：

    「爷您是从外地刚回来的吧？嗨，还不是听说东西两边又要掐起来了。」

    「那些洋人商会，消息灵通得很，早早就撤了。」

    「那些平日里跟他们穿一条裤子、赚得盆满钵满的大买办、大商户，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有的直接坐船润到西大陆去了，说什么要去那边过好日子，呼吸那什么……哦对，『甜美』的空气。有的则拖家带口，跑到内地一些省份避风头去了。」

    他指了指空旷的街道，无奈道：

    「您看，这原来最繁华、最洋气的地界，反而一下子没人了。倒是咱们老百姓日常过活的那些街巷，变化不大，该咋过还咋过。」

    而见李希君给钱大方，汉子则是又热情地问道：「爷，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小的在这津门地面也混了十几年，大小事情都知道些。」

    李希君顺势问道：「方才听报童喊，张武圣要办『新义和盟』，此事你可清楚？」

    一听这话，那汉子顿时来了精神，双眼放光，竖起大拇指，语气充满了敬佩：

    「清楚，太清楚了！张武圣张老爷子，那是这个！」他又用力比了比大拇指，「真豪杰，真好汉！」

    他压低了些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这些日子，张老爷子可谓是散尽了家财。您想啊，自打李真君……哦，就是那位殿下名声大噪后，张老爷子作为帝师，那前来拜师学艺的、各路攀关系孝敬的，银子海了去了。可老爷子愣是一个大子儿没留，全都撒出去了！」

    「办这义和盟，一是几乎把津门地面上有点名号的武馆都联合起来了，维持治安。」

    「您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战争风声一起，多少地痞流氓、宵小之辈趁机作乱，偷窃、抢劫，甚至还有强暴民女的，结果怎么著？义和盟的好汉们出手，逮住这些渣滓，查实了罪状，当众就砍了脑袋，以儆效尤！这才把津门的乱子压了下去，保了一方平安。」

    「这二来嘛，就是银子的事儿。」

    「老爷子把那些钱，全换成了上好的饭食、滋补气血的大药，凡是愿意加入义和盟，行侠仗义、扶危救难，立志『杀洋救国』的武者，还有那些真心想来学武的年轻人，一律分文不取！白吃白喝白学武，只要求一样——真到了打仗的时候，得豁出力气，为咱大晟尽一份力！」

    汉子说得唾沫横飞，脸上满是崇敬：

    「您说，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豪气！真真是万家生佛一般的人物！」

    说著，他指向远处一队精气神十足、正列队行进的武者：

    「您瞧见没.那准是去聚仙楼的。今日张老爷子登了报，要亲自给盟里的好汉们演练武学，讲解武道精髓，指点功夫呢。」

    李希君听完，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对这汉子的描述颇为满意。

    「你说的这些，我很喜欢听。下次若有机会，逢人多说说张老爷子的好话。」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一枚沉甸甸、亮闪闪的大银元宝，便悄无声息地塞进了那汉子的怀里。

    那汉子正沉浸在讲述豪杰事迹的兴奋中，忽觉怀中一沉，低头看去，那白花花的银元宝差点晃瞎了他的眼。

    这让他身子猛地一颤，呼吸都急促起来，这足够他一家老小宽裕地过上一年了。

    「这……这……多谢大爷！多谢……」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连忙抬头想要道谢，却发现眼前哪还有那位俊逸少年的身影？

    早已是空空如也，仿佛从未出现过。

    汉子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双手紧紧抱著怀里的银元宝，激动得差点掉下泪来。

    他连忙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老天爷保佑！真是发财了！」

    随即，

    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改口道：

    「不对不对，是张武圣保佑！定是张老爷子行善积德，福泽深厚，连带著我也沾了光，多谢张老爷子！」

    他一边紧张的揣好元宝，一边心里暗自决定，等回去后，在街坊邻里间，定要逢人便说张武圣的好话，让大家都记得老爷子的恩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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