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掌心的火种按向眉心，识海深处那行新字尚未散去——“第三形态：时茧，启。”

刹那间，他脊椎中的剑脊嗡鸣震颤，一股不属于他的时间之力自九厄剑中喷涌而出。那不是心火，也不是神血，而是一种冰冷、凝滞、仿佛能冻结因果的法则洪流。它顺着剑脊倒灌四肢百骸，皮肤表面瞬间凝出一层暗紫色晶体，如蛛网般自心口向全身蔓延。

他没动，也不敢动。

这晶体不是外物，是从他体内长出来的。每一寸延伸，都像有千万根细针在经脉里穿行，刺得道痕崩裂又重组。更诡异的是，他能感觉到外界的时间在变慢，而体内却在加速——左手刚抬起，右眼余光却看见那只手已经落下，动作错位得如同镜面倒影。

“时茧……认主即反噬？”他冷笑，声音在晶体中撞出回音，“我还以为你终于肯听话了。”

话音未落，晶体表面一道裂纹悄然绽开，幽光流转，竟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片血色荒原，尸骨如林。一名黑袍人立于焦土之上，背影与他七分相似，却披着染血的王袍，脚下踩着十二根断裂的锁链。那人缓缓回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翻滚的墨色火焰。

陆渊瞳孔一缩。

这不是幻象，是记忆。可他从未去过那里，也从未成为过那样的存在。

裂纹又多了一道，第二段画面浮现——

千层玉阶之上，白衣老者跪伏在地，颈间悬着一道金锁。黑袍人抬手，指尖燃起一簇黑焰，轻轻一点，老者头颅轰然炸开，金锁坠地，化作飞灰。

“稷下学宫……掌教？”陆渊咬牙，“我何时杀过他？”

他想闭眼，却发现眼皮早已被晶体封住。那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一段比一段更癫狂：

他看见自己将剑插入天穹，撕开一道贯穿九霄的裂口；

看见无数星辰坠落，砸向大地，化作燃烧的城池；

还有一世，他盘坐于血池中央，周身缠绕九条锁链，每一条都连着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躯壳，正在逐一自燃……

“原来如此。”他忽然笑了，笑声在晶体牢笼中撞出层层叠叠的回响，“不是你疯了，是我疯过太多次。”

右臂上的鳞片又蔓延了一寸，几乎盖住整条小臂。神血在血管里奔涌，与心火对峙，却不再暴烈。它像是认出了什么，竟隐隐与那裂纹中的墨色火焰产生共鸣。

就在这时，九厄剑脊深处传来一道极轻的低语，苍老而平静：“恶念非外物，乃你未斩之我。”

陆渊呼吸一滞。

他终于明白了。

那些画面，不是预言，也不是幻境。那是他十世轮回中，每一次逆天改命失败后，被剥离的执念与怒火所凝聚的残影。而墨九渊，根本不是外来的劫，而是他每一次堕入魔道时，被九厄剑强行抽出的“恶之身”。

“所以你替我疯，替我杀，替我践踏规矩？”他盯着裂纹中那个无面的自己，声音低得像刀刮石，“难怪你说‘这一世，你是主角，我是劫’……”

话未说完，整片晶体猛然一震。

原本只是细密的裂纹，此刻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彼此连接，形成一张覆盖整个囚笼的网状符纹。而在符纹交汇之处，浮现出一行古老篆文——“十二古族·封灵印”。

陆渊心头一跳。

这字迹他认得。是姬青鸾留在时茧边缘的监察印记，曾在第七世轮回中见过一次。那时她站在星河尽头，用琴弦割断了自己的命格，只为在他屠尽苍生前，留下一道封印线索。

“她留的路？”他凝神细看，发现那篆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旋转，仿佛某种阵法的启动密钥。更奇怪的是，每当符纹亮起，晶体内部的时间流速就紊乱一分，他的动作时而停滞，时而快进，连呼吸都变得错乱。

他抬手，想以九厄剑脊为锚，稳住识海。可指尖刚触到胸口的晶体，一股反震之力便顺着经脉炸开，震得他喉头一甜。

“想用我的剑控时茧？”他抹去嘴角血迹，冷笑，“你当我是工具，它也当我是容器。”

他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将心火注入剑脊，逆流冲向晶体核心。幽蓝火焰所过之处，裂纹中的记忆画面纷纷崩解，墨色退散。可就在他以为掌控局面时，异变陡生——

晶体表面忽然浮现出一片星图。

不是投影，也不是幻象，而是由无数细微光点自发排列而成的轨迹。那些光点缓缓移动，勾勒出一座庞大阵法的轮廓：十二根光柱环绕成环，中央悬浮着一柄断裂的青铜剑影。正是九厄剑的本体形态。

“封灵印……原来锁的是它。”陆渊眯眼，“十二古族怕的不是我，是这把剑彻底觉醒。”

他正欲细看，时茧却突然剧烈震颤。

那星图仿佛活了过来，光点疯狂流转，竟开始反向抽取他体内的时之力。九厄剑脊嗡鸣不止，剑身浮现裂痕，似在抗拒这股吸力。

“想用封印阵反控时茧？”陆渊怒极反笑，“那就看看，是你先吸干我，还是我先烧了这破阵！”

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脊之上。血雾未落，已被心火点燃，化作一道螺旋火流，直冲晶体顶端。刹那间，整个牢笼内部亮如白昼，裂纹中的记忆碎片尽数焚灭，星图也为之一滞。

可就在这短暂的清明中，一段全新的画面浮现于最大那道裂纹中央——

墨九渊站在焚天火海之中，回眸冷笑，声音穿透时空而来：“若无我替你堕，你何来资格称‘悖道’？”

陆渊怔住。

那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象。那是……遗言。

他忽然意识到，墨九渊最后化作光点没入晶体，并非消散，而是将自己炼成了时茧的“锁芯”。他用自己的存在，替陆渊扛住了恶念反噬，也替这具身体争取到了一丝掌控权。

“所以你现在……是我的枷锁，也是我的盾？”陆渊盯着那裂纹，声音低沉，“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要这种‘牺牲’？”

他抬起手，五指成爪，直插心口晶体。

不是为了拔剑，而是要把那团墨色残念，硬生生从法则中抠出来。

“你要当劫，我偏不让你当！”他怒吼，心火暴涨，“我的命，我的道，我的恶——全都由我自己扛！”

晶体发出不堪重负的**，表面龟裂加剧。

就在此时，渡劫盘在识海深处猛然一震，背面浮现出一片虚影：一条横贯虚空的巨河，河面布满三千道裂隙，每一道都通向不同的时间节点。

陆渊眼角余光瞥见那影，心头剧震。

他还未触碰，时茧已自主生成逃亡路径——可那河中，没有一条裂隙通往“未来”。

全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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