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情劫凝露触上眉心的刹那，陆渊残识如被星火点燃，刹那凝实。那暖流不似天地灵气，倒像是从血脉深处涌出的旧日执念，顺着识海经络奔涌而下，直抵九厄剑心。

剑身微震，仿佛听见了某种召唤。

他没时间回味那丝温存，残识一动，立刻察觉到光茧外缘的裂隙正在扩张。叶孤鸿的最后一块剑魂虽已化血封印，可那股剑意并未彻底消散——仍有一缕钉在乱流边缘，如断刃插在风暴眼，死死撑住即将崩解的封印。

“老叶，你倒是倔。”陆渊低语，声音干哑，却带了三分笑，“剑都碎了，还惦记着鞘？”

他没等回应，九厄剑一震，将凝露之力反向抽提，灌入剑脊。刹那间，剑身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纹路，形如半炷香燃尽前的余烬——时茧形态，启动。

预判开启。

乱流轨迹在识海中化作一道道赤红丝线，交织成网。陆渊残识一咬牙，借时茧之力，强行牵引那缕残存剑意，逆着乱流方向推演。剑意如丝，被他以悖道法则编织成形，一寸寸凝成虚影剑鞘，自外而内，缠绕光茧周身。

剑鞘成型刹那，陆渊右肩布条无风自动，微微掀开一角。九厄剑柄上，一道新刻痕悄然浮现——形如断剑，剑锋斜折，正是叶孤鸿本命剑纹的残影。

“你留下的，我收着。”陆渊冷笑，“下一世，还你一柄完整的剑。”

话音未落，光茧外缘的乱流猛然加剧。撕裂声如刀刮骨，一道幽黑裂隙自虚空深处蔓延，乱流如刀，割向剑鞘虚影。那虚影剧烈震颤，竟有崩解之兆。

陆渊残识一沉，九厄剑能量几近枯竭。他若再强催，怕是连这残识都要散在风里。

“老子命硬，就怕你不够狠。”他咧嘴一笑，抬手便往识海深处一抓——不是取记忆，不是取神念，而是直接撕下本源精血。

一口血喷在九厄剑上，殷红顺着剑脊流淌，竟不滴落，反而被剑身尽数吞噬。剑鸣骤起，如龙吟破云，九厄剑自发震动，剑锋一转，竟主动刺向渗入的时空乱流。

吞噬！

残破青铜剑如饥似渴，将乱流一寸寸吞入剑身。每吞一缕，剑脊便多一道金纹，陆渊面部的银河纹路也随之扩张。银光自眉心炸开，如蛛网爬满脸颊，经脉如被星河贯穿，剧痛如刀割骨。

“爽！”他竟笑出声，“再来点！老子还没尝过把天道乱流当酒喝的滋味！”

随着乱流被吞噬殆尽，识海骤然清明。晶状体悬浮于光茧核心，光影跳动，初代阁主执笔刻铭的背影若隐若现。陆渊双目失焦，却在法则共鸣的瞬间，“看”清了那影像的轮廓。

密室依旧，九十九具躯体沉睡如死，玉台中央，那人执笔未落。

可就在笔锋将动之际，晶状体内部光影突变——一道身影自虚空中浮现，立于玉台之侧，嘴角含笑，眼神却疯癫如渊。

墨九渊。

他侧脸清晰，唇未动，声却入识海：“原来这一世，你是善我是恶。”

陆渊残识一震，不是因为那话，而是因为那语气——熟得让他想吐。那不是敌人，不是对手，那是从他骨头里长出来的另一张脸。

“你算哪门子的恶？”陆渊冷笑，“你连影子都不是，充其量是我吐出来的一口浊气。”

他残识一压，九厄剑猛然震颤，剑脊裂纹扩大，神血似在沸腾。可就在此时，剑鸣不止，非但未停，反而愈发高亢，如剑魂觉醒。

“你还不明白？”陆渊咬牙，“它不是失控，是它自己想吞！”

他强压识海震荡，以悖道真解镇压剑身躁动，却发现九厄剑根本无需压制——它正以最后的乱流为引，完成某种觉醒仪式。剑脊金纹流转，与面部银河纹路共鸣，银光定格于双颊，如破碎星河凝成图腾。

双目睁开。

这一次，不再是残识模糊的窥探，而是以完整法则之眼，直视光茧之外。

他“看”到了。

叶孤鸿的残影立于虚空，右臂已近乎透明，唯有剑鞘虚影尚存。那虚影缠绕光茧，如守护千年的古树盘根，一丝一缕皆由剑意凝成。而叶孤鸿本人，只剩左臂还能勉强成形，右肩空荡，衣袖随不存在的风轻摆。

“老叶！”陆渊残识怒吼，“你疯了？剑魂都碎了，你还撑什么？”

叶孤鸿未答，残影缓缓抬手，抚过那虚影剑鞘，指尖轻触，仿佛在抚摸一柄从未出鞘的剑。

“莫负这人间情劫。”他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话音未落，右臂骤然化作点点光尘，随风消散。

陆渊残识剧震，九厄剑嗡鸣不止，剑脊裂纹中，神血缓缓渗出，顺着剑柄流入陆渊残识，如血脉相连。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九厄剑横于身前，剑尖轻点光茧外壁。剑鞘虚影微微震颤，似有回应。

“你留下的鞘，我带着。”陆渊低语，“下一劫，我替你出剑。”

他残识一动，欲再探晶状体深处，可就在此时，九厄剑突然龙吟震天，剑身金纹暴涨，竟将陆渊残识猛然推回识海深处。

晶状体影像再度闪动。

墨九渊的身影依旧立于玉台之侧，可这一次，他转过了身。

正对陆渊。

他嘴角微扬，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凝聚一缕黑焰，轻轻点向自己眉心。

“你猜，”他开口，声音如两人同语，“我剜出这双眼睛时，会不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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