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划破最后一道符文锁链时，陆渊的右肩猛地一震。那枚自姬青鸾琴中析出的星屑早已融入九厄剑，此刻竟在剑脊深处嗡鸣不止，仿佛回应着某种久远的召唤。他没停步，反而将剑横握于前，识海中的渡劫盘光芽微闪，情劫之种缠绕着青铜锁链缓缓蠕动，像是一根活过来的命脉。

前方，噬灵风暴的核心终于显露轮廓。不是混沌漩涡，也不是雷霆裂口，而是一片悬浮于虚无中的青铜巨殿。殿前石碑静静矗立，上面刻着两个古字——天机。风未动，字却在颤，仿佛有人正用剑尖一笔一划地重写命运。

陆渊咧嘴一笑，血从嘴角滑落：“老地方，新路子。老子这次不砸门，走正道。”

话音未落，天道意志猛然压下。亿万符文如雨倾泻，在虚空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每一道符都带着诛灭悖逆的寒意，专斩非常之行。陆渊只觉识海如被刀割，渡劫盘的光芽几近熄灭。

他却不退，反手将九厄剑插入左肩，神血顺着剑槽奔涌而上。刹那间，姬青鸾残存的星辉自剑身炸开，化作七点流光，硬生生在符文网上撕出一条缝隙。与此同时，心口“未央之誓”四字滚烫如烙铁，血线逆流而上，缠上剑脊，“时”与“情”交叠成符，竟让那即将闭合的缺口多撑了半息。

就是这半息——他一步踏出，穿过了封锁。

风暴内部，空间如碎镜般不断崩塌又重组。前一秒脚下是万丈深渊，下一秒头顶已是熔岩穹顶。陆渊的肉身开始龟裂，经脉如干涸河床，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血沫。九厄剑在他手中剧烈震颤，剑脊上的符文乱跳，连道痕观法都无法锁定坐标。

“再这么下去，老子还没见着真相，先成了渣滓。”他啐出一口血，眯眼望向前方。

就在他即将被一道扭曲的空间乱流卷入虚无时，识海深处骤然响起一声剑鸣。

不是九厄所发。

那声音清冷如霜雪落地，带着千山孤影的寂寥，自噬魂链最深处穿透而出。紧接着，噬魂链上的龙鳞纹路逐一亮起，像是沉睡的龙脊被唤醒。一道残影自链中剥离，化作万千剑雨，逆着风暴冲天而起。

每一柄小剑皆刻有“葬”字古纹，剑锋所指，空间乱流寸寸冻结。剑雨交织成网，硬生生在崩塌的虚空中劈出一条笔直通道。尽头处，隐约可见一块石碑，上面以剑意铭刻八字——人剑合一，终成剑鞘。

陆渊怔了一瞬，随即笑得更狠：“老叶，你这请客的方式，还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迈步前行，脚下踏着剑雨铺就的路径。每走一步，九厄剑便震得更厉害一分。剑脊上的符文暴动不止，仿佛在抗拒某种即将到来的融合。识海中，渡劫盘的光芽忽明忽暗，情劫之种竟也开始轻微抽搐。

“怎么，怕了？”陆渊低头看着剑身，指尖抚过那道“时”字，“你怕变成鞘，可我偏要它护着你。”

他忽然抬手，将九厄剑猛然插入心口。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低沉的闷响。鲜血顺着剑槽奔涌，却未滴落，而是逆流而上，浸润整柄残剑。识海轰然震动，那道封印在噬魂链深处的残念终于彻底苏醒。

虚空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白衣胜雪，眉目如寒潭映月，肩无剑，却有万剑为其臣服。他立于剑雨尽头，目光落在陆渊心口那柄染血的九厄剑上，唇未动，声自现：

“你疯了。”

陆渊咳出一口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说对了。老子从头到尾就没正常过。”

“此剑为逆天之器，岂容凡躯为鞘？”

“凡躯？”陆渊冷笑，“你都把自己炼成鞘了，还跟我讲这些规矩？”

那虚影沉默片刻，剑雨停歇，万千小剑缓缓垂首，如臣子跪拜君王。

“我葬剑为鞘，只为护你一程。”虚影声音渐低，“可这一程，不该由你来承。”

“不该？”陆渊一把拔出心口之剑，血顺着剑尖滴落，“你替我挡过多少劫？葬过多少命？现在跟我说‘不该’？”

他猛然抬头，左眼银河纹路暴涨，右眼红线如血蛇游走：“这次，换我来当剑锋。你——给我当鞘！”

话音落，九厄剑脱手飞出，悬于半空。剑脊符文暴动至极，竟欲自行挣脱。可就在此刻，心口血线骤然绷紧，情劫之种微闪，渡劫盘投射出一道青铜锁链，将剑身牢牢缚住。

虚影凝望良久，终是抬手。

一指轻点剑身。

“葬剑魂，归位。”

刹那间，万千剑雨轰然崩解，化作纯粹剑意，如江河倒灌，涌入九厄剑。剑身剧烈震颤，符文层层剥落，又层层重生。青铜残铁开始延展，剑鞘自虚空中凝形而出，如月光淬炼，似寒潭凝冰，缓缓包裹住那柄染血的残剑。

剑柄处，一道青鸾羽痕悄然浮现，转瞬隐没。

当最后一缕剑雨融入剑鞘，整柄九厄剑骤然静止。随即，一声贯穿时空的长鸣炸响，剑脊上浮现出一张清冷面容——叶孤鸿的虚影立于剑身，眸光如旧，却多了一丝释然。

“剑在，道在。”他低声说。

陆渊伸手握住剑柄，入手温热，再不似从前那般冰冷刺骨。他低头看着剑鞘，忽然道：“你当年自爆时，灰烬里那句‘剑在人在’，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虚影未答，只轻轻一笑，身影渐淡。

“喂！”陆渊抬头，“你走了，谁陪我骂天道？”

“你骂便够了。”声音随风散去，“我不必开口。”

剑身微颤，似有余温残留。陆渊握紧剑柄，一步踏出通道尽头。石碑近在咫尺，上面“人剑合一，终成剑鞘”八字剑意未散。他抬手，将九厄剑高举过头。

剑锋直指青铜巨殿。

殿门未开，可他已听见了里面的动静——

一道剑鸣，自殿内响起，与九厄剑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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