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地的刹那，掌心忽然一烫。

不是灼烧，也不是刺痛，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牵引。那滴血尚未渗入黄沙，便被一道自虚空垂落的星辉轻轻托起。光丝缠绕，如琴弦轻拨，将血珠缓缓引向陆渊摊开的右手。他没躲，只是盯着那缕光——清冷如霜，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像是某个人曾在九霄之上，用尽最后一口气为他拨动的那根琴弦。

星辉入掌，不散不灭，反而凝成一片薄如蝉翼的残盘。青铜质地，边缘参差如裂，中央凹陷处隐约浮现九道刻痕，第八道深如渊壑，第九道却空荡如初。

九厄剑在识海中震了一下，不是警示，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近乎抗拒的滞涩。陆渊冷笑：“怎么，连你也怕看真相？”

他指尖一挑，将寿元之火注入星辉残盘。青焰跳动，映得掌心裂纹微亮，那盘竟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哀鸣，仿佛被撕开了封存十万年的记忆。

画面浮现。

不是幻象，也不是回溯，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记录”——初代天机阁主立于祭坛中央，面前九道凹槽横列，每一道都刻着不同的名字与生辰。前七道早已碎裂，第八道布满裂痕，唯第九道空置，其下铭文写着：“九厄归位，永生重启”。

阁主抬手，割裂神魂，一缕执念化作金血，注入第八道凹槽。刹那间，天地色变，法则扭曲，那道凹槽竟开始吞噬周围的空间与时间，将一切化为凝固的规则锁链。而阁主本人，身躯逐渐透明，意识被抽离，化作一段段冰冷的律令，嵌入天地运转之中。

“永生？”陆渊嗤笑，“你把自己炼成了天道的零件，还管这叫活着？”

残盘微微震颤，画面继续推进——第九道凹槽前，一道模糊身影被强行拖入，正是年幼的自己。那时的他尚不知命运为何物，只记得那一夜，父亲被抽走灵根时，天空裂开一道星痕，有人低语：“第九子，入局。”

“所以我不止是实验品。”陆渊眯眼，“我是最后一个‘零件’，用来补全你这具‘尸体’的最后拼图。”

他猛地闭眼，道痕观法逆向运转，以寿元为引，强行锁定画面中第九道凹槽的空白处。识海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穿神魂，但他咬牙不退。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噬魂链忽然自腕间绷紧，七道螺旋纹路逐一亮起，情字烙印灼热如烙铁，将痛楚硬生生压了下去。

“原来如此。”他睁开眼，左眼银河纹路翻涌如潮，“永生不是长存，是死而不觉。你把自己拆了，一块一块塞进规则里，成了永动的囚徒。而我若踏入第九道，也不过是下一个‘你’。”

星辉残盘边缘忽然浮现出细密裂痕，形如枷锁，一圈圈缠绕着中央凹槽。陆渊看得真切——那是天道意志的残留，正试图阻止他继续解析。

“想封我口？”他咧嘴一笑，右肩青铜剑骤然出鞘三寸。

剑骨嗡鸣，一股“凡躯逆天”的悖道真解自识海炸开。他反手一斩，不是斩向残盘，而是斩向自己左臂——那里不知何时已被星辉化作的无形丝线缠绕，正缓缓将他的意识拖入残盘构建的“永恒循环”。

剑光过处，丝线断裂。

可断口处并未消散，反而倒卷而回，化作一道光链直扑眉心银河纹路。陆渊早有预料，冷笑一声，将九厄剑插入地面，神血之力顺着剑脊逆流而上，与掌心星辉残盘剧烈共振。

“你想让我进去？”他低喝，“那我偏要把它拉出来！”

轰！

星辉倒卷，残盘在掌心剧烈震颤，画面最后一幕浮现——初代阁主站在祭坛尽头，背对天地，声音沙哑：“永生非生，乃死而不觉……吾悔矣。”

那声音，竟与识海中九厄残念的频率分毫不差。

陆渊瞳孔微缩，还未细想，天穹骤然裂开。

不是雷劫，也不是风暴，而是一道无形的威压，如亿万斤锁链垂落，直逼眉心。那不是攻击，是“接纳”——天道意志要将他彻底同化，成为新的容器，补全那第九道凹槽。

噬魂链自动绷紧，七道螺旋纹路齐亮，七情法则化作金网护住识海。与此同时，神血之力自剑脊奔涌而上，与七情金光交织，在头顶凝成一枚半透明的茧。

封印成。

天道意志被暂时挡在识海之外，但那股压迫感仍在，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封印茧。陆渊站在原地，额角青筋跳动，掌心残盘逐渐黯淡，星辉一丝丝剥离，化作灰烬飘落。

就在此时，封印茧表面忽然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纹路——青鸾羽形，随呼吸明灭，仿佛有谁在极远处，用最后一点意识为他护法。

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盘最后一丝光辉消散，忽然笑了。

“你说你等了十万年。”他对着虚空开口，“可你忘了，我最擅长的，就是砸棋盘。”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将残盘狠狠砸向地面。

不是毁灭，而是释放。

碎片四溅的瞬间，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琴音自虚空中掠过，如风铃轻响，又似临终低语。陆渊右肩布条无风自动，九厄剑在识海中昂起剑尖，剑脊第九道封印的裂痕，悄然又宽了一分。

他缓缓抬头，望向那道仍未散去的天道锁链。

锁链垂落处，一滴金血正缓缓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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