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在半空震颤，那道侧影的嘴角僵住，仿佛被无形的针线缝死在脸上。

陆渊右手指节一紧，九厄剑嗡然长鸣，剑脊上混沌与金光交织的纹路骤然紊乱，心口那道尚未愈合的剑伤猛地撕裂，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泛着黑气的黏液——像是有某种东西正顺着天道碎片的共鸣，从他体内往外爬。

他左手闪电般攥住戒指，指腹摩挲过青铜环面，一道断续的低语钻入识海：“碎片……是钥匙……也是锁。”

话音未落，识海深处九厄残念轻轻一叹，如风过古碑。

陆渊瞳孔微缩。刹那间，他明白了。

逆灵阵要启动，需以天道碎片为引，开启血祭之门。而他体内这块，既是阵眼的钥匙，也是将他钉死在祭坛上的锁链。此刻，锁已扣上，只差一道咒言，便能将他精魄抽尽，化作养料。

可若——

他嘴角一扬，竟笑出声来。

“既然你拿它锁我，那我就拿它砸你阵眼。”

右手九厄剑斜指地面，剑脊微颤，时茧形态悄然开启。左眼银河纹路飞速旋转，三息未来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地脉交汇处，一道血光冲天而起，九根血柱围成环形祭坛，正中空位，正是阵眼成型之地。

就是那儿。

他身形一晃，未动脚步，整个人却已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立于云州废墟中央的裂谷之巅。脚下大地龟裂如蛛网，地底传来沉闷的搏动，像是有巨兽在底下苏醒。

血光冲天而起。

九根粗壮的血柱破土而出，环绕成圈，中央地面浮现出复杂的符文阵图，正缓缓旋转。一个身影立于阵心，白衣胜雪，面容温润如玉，正是君临天。可那双眼，早已化作两团缓缓旋转的血漩，口中吟诵的古咒带着非人的回音：

“万灵归血，逆灵启封！以天道碎片为引，以万生精魄为薪，祭——我永生之路！”

话音未落，陆渊已动。

他没有冲向君临天，反而一步踏出，右脚重重踩在阵眼边缘。九厄剑高举过头，左手猛然将掌心那块天道碎片剥离，鲜血淋漓中，狠狠插入阵图核心！

“你祭的是灵。”他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地底轰鸣，“我祭的是道。”

碎片入阵刹那，异变陡生。

原本猩红如血的光柱骤然一凝，继而由红转白，由浊转清。地脉深处奔涌的能量不再向上喷发，反而如江河倒灌，顺着九根光柱逆流而下，尽数涌入陆渊体内！

经脉如遭雷击，剧痛贯穿四肢百骸，可他嘴角笑意更盛。

九厄剑噬魂链形态自动展开，自识海探出，如锁链般缠绕脊椎，将反哺而来的能量一截截剥离、凝练，化作法则烙印，刻入骨髓。每一道烙印落下，他体内的悖道真身便稳固一分，仿佛在重塑一具不属于此世的躯壳。

君临天猛然回头，血瞳中第一次浮现出惊骇：“不可能！这是逆灵血祭阵！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陆渊抬眼，左眼银河纹路如星河倒悬，“你拿天道碎片当钥匙，却忘了——它本就是天道的伤口。而我，正是从伤口里爬出来的人。”

他话音未落，阵法已开始崩塌。

九根光柱剧烈摇晃，其中一根忽然泛起青光，光影扭曲间，竟映出一道女子身影：素衣如雪，指尖抚琴，唇微启，似在低语。那画面一闪而逝，快得仿佛错觉。

可陆渊看见了。

他没动，只是将九厄剑往地上一插，剑身没入三寸，剑脊轻震，剑骨形态悄然运转，将最后一丝反哺能量注入阵心。

“轰——！”

九根光柱同时炸裂，化作漫天灵雨洒落。干涸的大地微微震颤，枯死的草根下，竟有微弱的绿意悄然萌发。

君临天踉跄后退，怒吼：“你毁了它！这是师尊的……这是——”

话未说完，虚空骤然撕裂。

一只漆黑如墨的触手破空而出，毫无征兆地贯穿君临天胸膛，将他整个人提起。那触手非血非肉，由无数断裂的道痕编织而成，末端缠绕着一缕残存的剑意——清冷孤绝，如寒潭映月。

陆渊眼神未动。

他知道那是谁的残痕。

触手微微一震，君临天的神魂被硬生生抽离，肉身化作灰烬飘散。可就在神魂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刹那，一缕微弱的残念脱离触手，坠入地底裂缝，消散前，留下一句断续低语：

“我们都只是……棋子……”

陆渊低头，看着那道裂缝。

他没追，也没动。

九厄剑仍在地上，剑脊上，那半句谶语“万古长明”微微发烫。心口的伤口还在流黑血，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

戒指安静地悬在半空，那道侧影的嘴角，依旧僵着。

他抬起左手，指尖轻轻触碰戒指表面。

冰冷。

可就在这一瞬，他忽然察觉——

九厄剑的裂痕中，有东西在动。

不是混沌光，也不是金纹，而是一缕极细的银线，像是从剑的最深处爬出来的虫，正缓缓沿着剑脊向上攀爬，所过之处，剑身的青铜色泽悄然褪去，露出底下暗金色的纹路。

那纹路，像是一道被封印了万年的锁链。

正在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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