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站在剑碑前，掌心那道碎裂的符文仍在微弱跳动，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拨弄。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将袖中那缕青铜锈粉悄然捻在指尖，任风带它飘出一寸，又迅速收回。

就在这瞬息之间，天穹裂开一道细缝。

不是雷劫降临的轰鸣，也不是空间撕裂的爆响，而是一种近乎静默的崩解——仿佛时间本身被刀割开，边缘泛着淡紫光晕，如同陈年旧伤渗出的淤血。裂痕缓缓扩张，蛛网般蔓延，每一寸延伸都让空气凝滞半分。

从中走出一人。

墨九渊。

可又不像。他身上缠绕的不再是纯粹的黑雾，而是掺杂了某种规则之力的紫气，如藤蔓缠身，顺着经络钻入体内。他步伐轻慢，嘴角挂着熟悉的讥笑，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透出一丝被操控的僵硬。

“你来得倒是快。”陆渊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不显惊异，仿佛早料到这一幕。

墨九渊停下，歪头打量他：“怎么，不惊讶？我以为你会问‘你怎么还活着’，或者‘你到底是谁’。”

“没那个必要。”陆渊冷笑，“上一次你消散时，我就在想——若恶念真能彻底抹除，那天道岂不是太仁慈了？现在看来，是你被人顺手捡回去，洗了洗，又扔回来当刀使。”

墨九渊眯起眼，紫气在他瞳孔边缘流转：“聪明。可聪明人往往死得早。”

话音未落，陆渊右肩猛然一震。

布条崩裂，九厄剑自行浮空而出，剑锋直指墨九渊眉心，嗡鸣如怒潮拍岸。它未受陆渊驱使，却已锁定目标，剑脊纹路隐隐发烫，似在警告——此敌非彼敌，不可轻信。

陆渊不动，只任剑悬于前，目光扫过对方周身紫气，忽然抬手，将指间剩余的青铜锈粉弹入风中。

粉末飘至半空，触及紫气的刹那，泛起微不可察的银光。

果然。

这紫气里，藏着不属于墨九渊的东西，也不属于天道明面规则——那是初代封印残留的气息，是乾元都未必察觉的暗痕。

“你被‘它’染了。”陆渊淡淡道，“不是天道吞噬你，是你自愿被它缝进棋局里当引子？还是……它早就把你这缕恶念当成备用钥匙？”

墨九渊脸色微变，眼底掠过一丝挣扎，随即又被紫气覆盖。他低笑一声：“你说钥匙也好，刀也罢，反正你现在动不了我。”

陆渊没答，反而闭了闭眼。

就在这一刻，他察觉到体内异样——右臂剑骨自肩头开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灰白，如石质化般蔓延。每寸硬化都伴随着记忆闪回：父亲跪地抽灵根时的嘶吼、夜未央焚身挡劫的烈焰、叶孤鸿化灰前那句“剑在人在”……一幕幕强行灌入识海，像是有人在他神魂深处翻找执念的根。

这不是巧合。

他猛地睁眼，左眼银河纹路翻涌如风暴，运转道痕观法反向追溯时茧裂痕。裂口边缘，果然浮现出与乾元掌心一致的符文，古老而隐秘，正缓慢侵蚀时茧本源。

原来如此。

天道不止要cao控他，还想篡改“恶念”本身，把本该属于他的对立面，也变成提线木偶。

“你操控不了时茧。”陆渊盯着墨九渊，“除非它已经被污染。而它若真能被外力撕开，那就不是我的金手指，而是别人的陷阱。”

墨九渊沉默了一瞬，忽然抬手，指尖轻抚腰间那半块青鸾玉佩残片。玉佩在紫气缠绕下浮现细微裂痕，内里一缕青丝微微颤动，似有不甘。

“你说斩执？”他忽而笑出声，“可你连‘我’是谁都分不清了。你是想斩掉自己的一部分？还是……亲手杀掉那个最了解你弱点的人？”

九厄剑悬在半空，剑鸣渐急，竟似在劝阻陆渊出手。

陆渊低头，看着右臂已石化至肘部，皮肤下灰白纹路如蛛网扩散。他没皱眉，也没运功压制，反而低笑了一声。

“了解我弱点？”他抬起尚能活动的左手，缓缓指向天穹裂痕，“可你忘了——我最大的弱点，从来就不是怕死，而是总有人替我死。”

他顿了顿，指尖陡然上扬，直指墨九渊眉心，一字一句：“若连恶念都成了天道的提线木偶……那这一剑，就先斩了这根线。”

话音落，九厄剑骤然震颤，剑身浮现出一道从未显现的古老铭文——“逆丝者，断命”。

与此同时，剑碑裂痕中血丝骤然发烫，仿佛回应这一剑的誓约。

墨九渊瞳孔一缩，紫气翻涌欲退。

可陆渊已动。

他未握剑，却以心御锋，剑随念起，直刺对方眉心。九厄剑破空而行，撕裂紫气，剑尖距其额头仅剩三寸——

墨九渊突然抬手，掌心浮现一道与陆渊掌心完全相同的碎裂符文，位置、形状、裂痕走向，分毫不差。

“你真以为，”他声音沙哑，带着某种被压制的痛苦，“只有你一个人在挣扎？”

陆渊眼神一凝。

剑停在眉前三寸，嗡鸣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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